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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悠悠-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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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拱手相让?为什么?成淮暗自揣测。见屈恒悠然站起,挺拔的身形迎风而立,斯文温和的脸上挂着淡笑。

    这样出色的人,怎不叫人倾心?少壮师父,妙龄女徒,托付给他?说的好听,谁信?

    成淮的脸阴晴不定,冷冷地扣住栏杆扶手。

    ……(*……(*……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当初为她取这名字,是感叹师兄师嫂的际遇和与梅竞雪扯不断的爱怨纠缠。

    现在,也是愿她觅得良缘,一生快活。

    屈恒仰头望月,怔怔出神。

    待寻到寒儿,治好他的病,也许,就该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少年时的承诺,告一段落。

    之后呢,他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歇一歇,放松倦怠的心情,还是四处游走,看看大好河山?

    他的心,有些茫然起来。

    树林里鼠踪窸窣,夜鸟低号,他淡笑着,信步而行。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优哉游哉地踱行不久,却见不远处,纤柔的身形在一棵参天古木下踯躅。

    这丫头,又怕蜘蛛又怕蝎虫,跑到林子里头做什么?

    他本欲上前,却不知怎地又止了步,悄悄隐在一棵树后。

    咳,当然,他可不是故意来偷听她自言自语的!只是,那个……突然出现会吓着她,对对,会吓着她!

    他忍不住叹气,他在做什么?

    半晌,婵娟幽幽地长叹一声,一只手抚上粗糙的树干,轻声道:“老树公,老树公,你倒说说,我,我……”话到此处,似乎难以为续。

    屈恒心下好笑,这女孩儿明明有十七八岁了,却还这般稚真,跟老树聊起天来。

    她又轻吁了一口气,叹声幽然,不绝如缕地钻进他耳中。

    他心中微动,这丫头不知什么事如此不开心,他该怎生劝她才好?

    “老树公,那日在青莲酒楼前,他那么轻声地同我说话,每一句,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时时不忘,就是娘说的话,也没记得这么清。其实,师兄师姐们待我也很好,一样好啊!”她微抬起小脸,面庞上似乎有几分困惑,“不不,不一样,在我心里就变得不一样了!从他把我扶起来,对我说话,又带我进酒楼见识,送我披风后,我心里就一直想着念着,只盼天可怜见,让我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瞧着,不不,要说话,只要和他说上两句话,我就满足了。”

    屈恒刚刚意识到婵娟所提之人是谁——那件事他未曾放在心上,几乎已经淡忘——他从不知婵娟有这样辗转婉约的心事,一时竟有些怔忡起来。

    或许是站得累了,婵娟蹲下身,缩得小小的,手中握着树枝,在地上一划一划地。

    人说夜行山林,许会遇见下凡的仙子,怎么他倒觉得像是月宫里的玉兔偷入人间?至于谁是小兔儿,不言自明。

    “我想着,拜了屈大夫为师,以后不必孤零零一个人,可以读书写字,学许多东西,不用像娘、像村里的其他婶子,一辈子听丈夫的话,却要挨打、受骂,劳累一天,想歇歇,找个人说说心里话,都不能够。”她顿了顿,哽咽起来,“可是我等了好几年,师父却不肯收我!”

    屈恒用力闭了闭眼,长长吸了口气。

    “后来发现师父和屈大哥是一个人,我起先是有点难过的,可是很快就不会了,是一个人更好,就不用我猜来猜去的。”她吸吸鼻子,声音平静了些,“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想要一辈子跟着他,给他洗衣煮饭,照顾他保护他。”

    他愈听愈惊,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婵娟的脸有点红,手里的树枝戳着地面。

    “师父心肠那么软,一定还会有像梅姑娘那样的人欺负他,他又不还手,那怎么行!”她有些恼,抿了抿小小的菱唇。

    婵娟想护持他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而且,有些感动,那么娇弱的姑娘,却一心想保护他,叫人不感动也难。

    “笑寒师姐老说嫁人什么的,我可不爱听,我要跟着师父,一辈子!照顾他,不嫁!”她红着脸咕哝,“就算喜欢,也只喜欢师父好了,我心里只住着一个人,就是师父……”

    屈恒目瞪口呆,他还当她是没长大的小妹子,却忘记她其实不小了,已是盛开的年纪,懂得倾心于人了!

    只是,这心系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像被雷劈了下,麻麻的,回不过神。

    他他他……还是先走好了,他需要一剂清心定神丸。

    蹑手蹑脚地,他偷偷溜走,从没感觉心跳得这么凶,好像要蹿出胸腔,他一定是病了……

    进了房间,他跌坐在床边,久久地,才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成堡主对婵娟一往情深,却得不到回应,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他原还觉得无辜,眼下才晓得那是应该的。

    婵娟的心里有了人,是他,是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可怜家伙啊!

    到底是谁懵懂不晓情事?!

    原以为对婵娟牵念日深,是如父如兄般的情谊,也以为他远超实际年岁的心境与她相隔山水之遥,如今才发现婵娟距他竟只隔薄如窗纸的距离,都不必捅破,只不过稍近倾听,便足以令他乱了阵脚。

    好吧,他是从未尝过情爱滋味,所以不懂情,可是他明明站得极远,怎会突然感觉与婵娟距离如此之近?

    “师父,你在不在?”温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差点惊跳起来,“我,我……”可恶,他为什么要应声?

    婵娟推门而入,笑盈盈地走近他。杏黄的曳地长裙,外罩水色轻绡,飘飘曳曳地好似画中人,看得他有些呆。

    他一向知道婵娟是美丽的,可是现在好像又不仅仅是这样了。到底是哪里变了?

    “师父,你干吗靠窗子那么近?”她有些疑惑。

    他立刻从窗边走离几步。是啊,婵娟又不会吃掉他,他做什么怕得像要跳窗逃走?

    奇怪,他为何要怕?以前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老也好,少也好,他虽无措,却不至这么惊慌啊!

    “师父,我看看你的伤。”她又上前一步。

    “呃……不用了,已经结了痂,连药也不用上了。”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我几天都没见师父,成堡主老是带着我到处逛,我说要陪师父,可他却说师父要调息打坐静养,不宜打扰。”她歪着头,有些不满,以前师父养伤,都是她陪着,她又不说话,怎么会打扰?

    那是自然,为避免两道凶霸霸的视线在背后烧他,他当然要找借口躲。他不能直接推开婵娟,只好由成淮出马喽。

    “是啊,我在静养。”他勉强笑笑。

    “哦。”婵娟垂下眸子,“师父,你有点怪。”

    他一惊,“我……我哪里怪了?你多心了。”

    “可是,你在避开我。”她又不笨,怎会看不出来。

    “哪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又退一步,挨到床边。

    婵娟几步上前,立刻抹掉他辛辛苦苦隔出的距离,让他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师父,你说你不走,可是我知道,你打算抛下我了,我又麻烦又爱哭,挺讨人厌的,遭人嫌弃也不奇怪……”

    “胡说,怎么会有人嫌弃你。”他皱了皱眉。

    “有的,师父嫌弃我,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哪里嫌弃你了?”

    “你养伤不用我陪,药不让我换,伤不准我看……”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后来,连面也见得少了。”

    他无言以对。

    “你说没有避开我,为什么不许我看你的伤?师父,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她眼眶里开始有水雾凝结。

    沉默良久,他解开衫子,袒出后背的伤。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轻声道。

    婵娟不语,细瞧他伤处,的确已经结痂,伤疤暗红突出,看起来依旧令人心惊,那是为救她留下的,兴许一辈子都抹不掉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指轻轻抚上疤痕——

    屈恒火燎似的一闪身,跌坐在床边。

    “师父,你怎么了?”婵娟吓了一跳。

    “我,我……”他有些垂头丧气,是啊,他是怎么了?婵娟又不是没触过他身体,那次扎针时,她的手抖,按在他胸上,他明明没什么感觉啊!

    “师父,你的衫子破了,我帮你补一下。”婵娟不明所以地瞄了一下他忽然有些涨红的脸。

    是吗?他的衫子破了?不会是刚才逃走的时候被树枝勾破的吧?他怎么没发现……啊啊啊,补一件外衣而已,为何连他的内衫都一起扯掉,虽然天气热得厉害,他还是需要一点点布料蔽体啊!

    但是,他不敢抗议,只能乖乖坐在床沿上,看婵娟抱了他的衫子,坐到明亮的灯下,帮他缝补。

    还好还好,若是坐在他身边,他恐怕都要屏住呼吸了。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走?”婵娟低着头,忽然开口。

    “这个……”如果他直接说准备把她留在这儿由成堡主照顾,她会不会用眼泪溺死他?

    “我有点怕。”她又道。

    怕?她怕什么?现在怕的人是他啊!知道她的心意后,他的心就没来由地跳快了两倍,连瞄她一眼都困难。

    “成堡主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笨笨的小妹子!

    “好像要扑过来吃掉我……”

    “什么?”他吃了一惊,那是男人有了欲望才会有的渴望神情,那怎么行?他护得周周全全的小妹子怎会处在狼吻之下?她还小……啊,她不小了,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那么,是他老了?

    “等师父养好伤,我们就去找师兄师姐好不好?”她抬起头,恳求地望着他。

    屈恒怔怔地,看着她松松的发髻,清清的眼波,好半天才轻道:“婵娟,你知道成堡主对你的心意吗?”

    “不知道!”她出乎意料地不是脸红,而是气恼。

    赌气的口气令他失笑,原来婵娟也是有脾气的。

    “成堡主待你不好吗?”他轻问。

    “很好。”她咬了咬唇,低下头。

    “那他哪里不好,让你不理他?”

    “他都好,什么都是很好很好的。”她顿了下,垂着眸子,“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屈恒愣住。是啊,就算一个人完美无缺,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就如婵娟说的,成堡主什么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偏不喜欢,那有什么办法?

    那么,他自作主张为她安排,到底是对是错?

    但,跟着他又有什么好?奔波劳碌,没有安稳日子,连他自己都厌倦了。

    “补好了。”婵娟站起身,将外袍与中衣挂在屏风上。

    屈恒有些怔愣地看她轻柔地将衫子披在他肩上,向他羞涩一笑。

    奇怪,他为什么没有跳起来?他方才不还惶恐不已?现在却又好像能够自然而然地明了她的心意。

    他究竟站在什么地方看婵娟,又是谁悄悄移动了脚步,然后他就不知不觉被情丝缠绕,缠得他不知所措,难以挣脱?

    其实,不是怕啊,只不过……他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啊!

    婵娟轻轻叹了一口气,见他仍在发呆,又不好唤他,只得径自出了门,缓缓步向自己房间。

    ……(*……(*……

    进房刚坐到床边,便觉得一股冷森森的气息袭来,她愕然抬首,见成淮阴沉沉地进了房门。

    她拧起秀致的眉,“堡主,天太晚了……”

    “你也知道夜深了?那你还跑到男人房里,半天都不出来?”

    “你说什么?”婵娟困惑地望着他。她到师父那儿探看他的伤,有什么不对?

    她无辜的眼神令他怒火中烧,“你一向都是这种模样勾引男人的?我早该知道,外表清纯,不代表骨子里就没有淫荡!”强烈的妒火令他口不择言。

    “你……”婵娟张口结舌,她从没听过这样难听的字眼。

    “名为师徒,实际不晓得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胡说胡说,你敢污蔑我师父?”婵娟气极怒叫,涨得满脸通红。

    她不为自己清白作辩,倒一心只护着她师父?

    成淮冷哼一声:“你师父?你敢说他对你没有别样心思?”如花似玉的美貌佳人,只有瞎子才会视而不见。

    “师父他光风霁月,才……才不会那样想!”她结结巴巴,她原来敬师父如同神祗,后来虽然隐隐有些变化,却从没想过师父心里怎么看她。

    “那就是你惦着他了?你就那么需要男人,日日都往他房里跑?”成淮冷酷地笑着。

    啊?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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