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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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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她是真的将眼前的人当作了最亲的姐姐,甚至,有些东西,她竟一时也放了开去。她甚至想,永远这样也挺好。只是,她并不知道,很多事,总是难以预料的。

  宝婳在宝龄怀里竟是睡着了,直到贾妈妈来接她回去,宝龄才缓缓舒了口气,望着被沾湿了一大片的衣领,心里微微有些酸涩,睡了下去。

  这一觉睡到天亮,她原以为昨夜定是转战不能眠了,未想到竟睡得挺好,仿佛是下了决心潜意识里强迫自己要休息全身心好好睡一觉一般。

  一大清早,顾老爷便叫人抬来了两大箱子的东西,宝龄粗略看了一下,是一些日常用品,招娣又将她平日里喜欢或常用的东西一道放了进去,连生站在一旁,眼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东西,盯得招娣狐疑,盯得宝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轻咳了一声:“你们都出去吧,我想歇息一会儿。”

  大约不用出一个时辰,邵家的人就会来。

  招娣垂着手退出去,连生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脚下一动不动的,跟生了根似的。对于这一次出行,连生似乎比宝龄更为紧张,或者说,在意。从宝龄一大早醒来,他便来了她的屋子,只是看着招娣忙里忙外,抿着唇,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突然跑出去,不出片刻的功夫又折返回来,手心里不知攥着什么,依旧默默地看招娣做事。

  直到此刻招娣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宝龄与连生两个人,宝龄朝连生看去,用眼光询问。

  连生抬起头,乌黑的瞳仁折射着窗外投下的阳光,有意思灼热。宝龄的心不由得轻轻一颤,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连生的眼帘很快的垂下来,低声道:“换洗的衣服,放在左边第一个箱子里,中间的箱子放的都是老爷送来的东西,一些常备的草药和平日里用来熏香的沉香屑放在最末的巷子里,上次拿来擦外伤的膏药,我待会儿也给你拿来放进去。”

  连生说得很慢,好像生怕宝龄忘记一般,每多说一句话,宝龄的心便柔软了一分,喉头酸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柔声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

  连生卷曲的手指动了动,忽的飞快的走过去,握住宝龄的手,不知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手心里。

  入手微凉,很是沉甸,宝龄眉头微微一皱,摊开手心,待看清上头的物件时,不免愣了一下,继而惊讶的看着连生:“这哪里来的?”

  “未来这里之前,我一直戴在身上。”

  宝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注视着手心里的物件,心里有些难受。那是一把桃木匕首,很小,却挺重。连生从前一直将它贴身带着,想必是用来防身用的。防人算计,防人侵犯,或许,万不得已时还曾想过用来了却余生。

  宝龄暗叹一声,低声道:“那是你一直带着的东西,怎么”

  “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连生闷声道。

  以防万一?宝龄错愕片刻,便心领神会,连生对青莲会存着难以磨灭的阴影,那份阴影自然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一年多生死不如的经历,自然,对那位九爷,便是充满戒备与惧怕。

  而宝龄自己又何尝对这趟前途未卜的出行不曾担忧过?她手指捏着那把匕首,缓缓地、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再次抬起头时,宝龄唇边扬起一抹笑容,清澈、明亮,又若春风般温柔,一瞬间仿佛阴霾散去的初晴,“放心,连生,我会很小心,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是对连生的承诺,也是心底魔魔对自己的告诫。

  连生的黑眸有几分动容,小小的光芒便将一双眼睛变得晶莹夺目,深深地看着宝龄,良久,“嗯”了一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极为坚定:“我等你。”

  门外,招娣的叩门声打断了屋子里的静谧:“大小姐,邵家的人来了,车子已到了门口,老爷吩咐大小姐准备准备,即刻动身!”

  终于来了。

  宝龄走到门口,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春风带着一丝四月独有的潮湿气息,浸入全身每一个毛孔,宝龄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吧。”

  

  伍拾壹、应怜屐齿印苍苔

  朱漆大门前,蒋氏带着鸳鸯与几个下人等候着,身后,是四个站成一排的黑衣人。望见宝龄,蒋氏踏着小碎步迎上来说:“快,还不将大小姐的东西搬上车去!”

  一辆墨黑色的旧时轿车,停在门口,宝龄仿佛在哪里见过,蒋氏一开口,身后的下人刚要行动,却见那四个黑衣人已抢先一步,上前将一箱箱的东西搬上车去。

  蒋氏一愣,撇撇嘴,扭过头来朝着宝龄道:“老爷和太太心里总归不舒服,就不来送你了。”见宝龄并未说话,目光一斜,叹息一声,“二娘也知道你堵着呢,你此去可玩玩要小心,外头终究不如家里头,哪能处处顺着你,倒是你也该顾及着我们顾家的名声,别出了乱子就好。唉,嫁谁不是嫁呢,女人哪,不都是这样?”

  分明是惋惜与却说的词,却偏偏有那么一丝不以为然,宝龄几乎已懒得与蒋氏做门面功夫,乘蒋氏唠唠叨叨之际,极为用心的将那几个下车来默不作声搬东西的人打量了一番,清一色的黑衣,俱低着头,动作迅速而极有次序,宝龄看了一会,略微失望,其中并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或者有一点印象的。

  再多的东西也会搬完,蒋氏在一旁“不经意”的提醒道:“大小姐,该上车了。”又“好心”的加了句,“若是在那边少了什么、需要什么,只管写封家信回来,二娘一准立刻给你 寄去。”

  宝龄暗自冷笑一声,向身后望去。碧云天下,顾府白墙黑瓦、层台累榭,她沉默许久,便转身上了车。

  车里出了一个司机,并无其他人,而那四个黑衣人自车开走之后便垂手而立,远远目送车子离开

  宝龄将坐姿调适道最为舒适,才开始从后视镜里打量司机。四十开外的年纪,长得极为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类型。一双眼睛亦是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路,自宝龄上车道开出一段路,目不斜视,显然经过良好的训练。

  这一类人,更难打开缺口。

  宝龄将全身微微放松,露出一丝随意的笑,开口道:“这位师傅,怎么称呼?”

  听到身后的询问,邵忠从后视镜里略微一看,不着痕迹,多年的历练 ,已让他养成纵然要观察一个人,亦可不动声色的本事,然而,这一刻,她却微微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片刻却将心底的疑虑压下,一丝不苟的道:“顾大小姐管我叫忠伯就是。”

  那讶异的神情只不过一瞬,就连坐在身后的宝龄亦未察觉,沉默片刻,笑一笑,仿佛随意地道:“忠伯,去平江邵公馆,还有多少路程?”

  这一次,忠伯的眉梢再也忍不住的挑了起来,定定的从后视镜里看着身后的这位小姐。她唇角含笑、眉目清澈,不似是开玩笑或者演戏。然而,又怎么会问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一上车时的安静就叫他有些不解,但彼时他还以为她不过在压抑心中的怒火罢了,他原以为她一脚踏上车便会克制不住的质问他,他亦想好了一套说辞,但这套说辞此刻看来竟像是全然无用了。一时间,自喻平素老练稳重的他居然有些难以揣测身后女子的心意。

  宝龄的目光并未离开过忠伯,此刻心思不觉心微微一动,怎么,她有哪里说错了话么?她暗自将前两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不过是普通的寒暄,仿佛不至于出错。难道,是她表现的过于平静了?应该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待宝龄再抬起头来,却听忠伯用一种平稳的语调道:“不远。半个时辰,顾小姐若是疲累,可以稍作歇息片刻,待到了,我会叫醒小姐的。”

  好像是要终止这场对话。宝龄吐了口气,靠在椅垫上。一时间,车厢里静谧无声。

  

  忠伯倒估计的很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轿车便拐入了一片深幽的法国梧桐树荫下。新浇的水门汀路一直通向进深的宅子内。

  宝龄举目望去,四幅宽的小洋楼,错落有致,红白相间,连砖瓦亦是红色的。园子里种满了各种叫不出名来的巨大植物,一片绿意葱葱、春日盎然。虽比不上顾府幽深庞大,但楼台、雕刻处处显示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中西合璧,别有一番风味。

  早在那片梧桐树荫下,宝龄便有一种时空错位的幻觉,仿佛来到了旧上海的法租界:贝当路,亦是如今的衡山路。前世她下班之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衡山路上的露天花园里,点上一杯咖啡,打开文档,看着那些年龄各异、肤色各异的男男女女自身边匆匆而过,随心所欲的猜测他们身上的故事,胡乱的写上点什么。

  轿车转眼间到了那巨大的铁门前,微微一停,便有人来开门,那人一身白色的短打,显得皮肤更为赤黑,竟是个印度阿三,亦是低眉顺眼,不曾朝里头看上一眼。轿车径直朝里头驶去,直到到了那栋小洋楼前,才慢悠悠的停下来。

  忠伯迅速的为宝龄打开车门:“顾小姐,到了。”

  宝龄有那么一阵恍惚,缓缓的跨下车去,环顾了一圈四周,又看向忠伯:“你们九爷在哪里?”

  忠伯一愣,见她神情间并无要兴师问罪的姿态,只是有些好奇,心里的迷惑更甚,言语间却没有丝毫流露出半分来:“九爷吩咐了,带顾小姐去二楼的花厅。顾小姐的行礼我会叫人先送去房里。顾小姐,这边请——”

  柔软细腻的波斯地毯一路铺到了前厅,宝龄只觉得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有些恍惚的不真实。当跨进大厅的那一刻,她又有些出乎预料。原以为九爷那般身份的人,住所总是奢华无比的,但纵观全厅,却极为简洁,甚至空旷。摆饰一目了然,但似乎每一样细小的物件都那么敲到好处,不张扬,却透着内敛的尊贵。深紫檀的家具、巨大的西式靠椅、落地古钟除了门口那条花纹颇为繁杂的地毯,其余似乎是清一色的黑白色调。

  宝龄不知怎么就想起前世随意搜索百度知道,看到有人提问,喜欢黑白的人属于什么性格。当时的答案是:喜欢黑白的人冷静沉着、思维缜密,不宜有情感起伏,绝对属于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还颇为固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宝龄跟着忠伯沿着褐木楼梯而上,脑海里一人的身影像是投在水中,缓缓地浮现出来,似乎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九爷?她微微蹙眉,却已跨上最后一层阶梯,到了二楼。

  最中央有一扇门微微敞开着,宝龄缓缓的走进去,每走一步,便听到鞋跟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才响声,身后卡兹一声,门不知何时被人关上,忠伯亦不见踪影。她徐徐望去,花厅一侧的阳台上,一双修长的手正捏着茶盅,轻轻一晃,夹杂着光晕的落地玻璃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然后,听得一个声音道:“来了?”

  话语颇为随意,如同山间清风一般,宝龄的心却陡然一沉,绕在心头许多天的疑惑,终于找到答案。

  宝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慢慢地站起来,一袭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袍子,细看之下,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暗暗的纹路,随着他站起来,缓缓散落,如流水行云一般,倾泻而下,没有一丝褶皱。

  唇边似笑非笑,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是温柔如水、高雅清澈,他浸在阳光下,遮住了大半的薄光,明亮中分明是刺眼的妖娆,淡影里却又叫人有种小堂深静、满院春风的寂寥。

  宝龄直直的望着他,直到他走进来,走到阴影中,她才眨了眨眼,感觉眼球不再那么刺痛,才微微抬起下颚,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改称呼你为邵颜、少公子,抑或九爷?”

  邵九淡淡一笑:“顾小姐喜欢,哪一个都无妨。”

  沉静平淡的一句话,仿佛那几次邂逅都并不曾出现过。宝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为好,良久才道:“九爷邀约,原本应是家妹前来,只不过家妹体弱多病,所以,我这个做姐姐的代她前来,九爷莫要见怪才好。”

  既然邵九打太极,她也便先走走过场,对提亲只是只字不提,只当做客亦好。

  “哪里,顾小姐肯来,蓬荜生辉。”邵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神情,温柔而真挚,真如以为好客的主人。

  各自客套寒暄一番,邵九道:“我先带顾小姐去看看卧室,坐车也是极辛苦的事。”

  宝龄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一笑:“也好。”

  邵九为宝龄准备的卧室亦在三楼的北厢房,一打开门,便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宽敞明亮的房间,纤尘不染,别致的格局叫宝龄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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