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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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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注视他,渐渐的,才确定,他并不是想起什么,而是——处于一种记忆消失后对唯一熟悉的那个人的依赖,简单来说,跟报恩差不多。他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这些日子,是她一直与他在一起,所以,他认为,她喜欢阮素臣,他便祝福她,她不喜欢,便跟着他离开阮府。

  如此简单,就这么简单。无关其他。

  良久良久,她的嘴唇弯起一个模糊的弧度:“喜欢,自然是喜欢,否则,我又为何要留在这里。”

  满腹的心事,她并未留意,听到这句话,绍九的眸光微微一暗,下一秒,却又恢复清澄,笑一笑,站起来:“那么,你早点休息。”

  “绍九”他站起来,宝龄伸手,却只抓到了一丝空气,不禁开口唤了一声。

  “恩?”他没有转身,只低微地应了一声。

  宝龄望着他的背影,忽而道:“明天你有时间的吧?”

  身影仿佛顿了顿,他转过身笑一笑:“我别无他事,最多的便是世间。”

  “好。”宝龄微微一笑,“那么,将你明天的世间都给我——就一天。”

  纵然绍九心思慎密、七窍玲珑,此刻也不觉微微一愣,然后,听见面前的少女道:“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我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总闷在屋子里怪憋屈的。”

  他的轮廓在夜色下有些朦胧,眉梢自然地垂落,平日有几分倔强的嘴唇微微弯着,轮廓柔和而纯净,漆黑的眼眸如柔化的色彩,却闪着晶莹的光泽,那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一瞬间,心的某个角落仿佛细微地破了一道口子,被一种柔和而执着的东西溢满,圆融如绍九,竟第一次有些茫然,过了许久许久,才别过目光,低声道:“好。”

  面前的少女似乎轻轻舒了口气,带着纯粹的笑意:“去睡吧。”

  绍九走出屋子,在微寒的空气下站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扫视了一圈屋子,他慢慢地走到桌边,蹲下去,仿佛在桌子的缝隙里找寻着什么,然后,他用食指与中指吗慢慢地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一张很大的纸,一点点地抽出来,竟有几尺多长,似乎是许多张纸拼接起来的,而那模样,竟是一个人形。然后,他又换了一张凳子,站上去,从屋顶的横梁上扯出一根极细的丝线,将人型的纸与那根丝线俱都放在烛火上,慢慢地烧为灰烬。

  其实,这两样东西以后也许还会有用得到的地方,但只需在做便可,而留下来,却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就在刚才,这纸扎的人形,便是由这根细线吊着,而处于一种直立的状态,很好地为他拖延了时间。若是宝龄当时留意看,或阮素臣在提早一点点时间冲进屋里,便会看到那坐在桌几边的,并非绍九本人,而是——一个由细线垂吊起来的纸扎人形。

  只是,当时的气氛有些微妙,宝龄与阮素臣两人都各自怀有心事,所以,尽管两人都觉得那窗户上倒映的人影有些古怪,却都抓不住重点。直到阮素臣推门进屋那一刻,其实,也不过与绍九回屋差了几分钟而已。但就是这几分钟时间,也足够绍九将现场收拾妥当,脱去外衣,犹如准备睡觉的模样,没有丝毫破绽。

  而这其中,纸人只是一个障眼法,最关键的,却是床底下那条地道。

  或许,连阮素臣也不知道这间平日无人居住的屋子里的床底下,有个洞,那洞不大,原本只够小河进出,但却可以加以扩大,小黑的爪子便是最好的挖洞工具,到此刻,这洞虽然还是只略微比狗洞大一些,但却足够了。足够他缩成一团,匍匐前进。

  他不在乎如同狗一般,因为再大的折磨、屈辱,他都受过,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从来不在乎尊严这回事。

  身体被摧残如何?身份被掩埋如何?自尊被践踏又如何?这些年来,他早已不在乎这一切,小心翼翼地并且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走下去。

  现在,他完全可以自由地离开,虽然花费时间或许久一些,但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在夜里进行,一夜的时间,应当不会有人发现。他之前所做的一些举动,亦是为了让阮素臣心神纷乱而疏于防范,撤去暗中的守卫,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做这一切。然而,这一刻,他却并未打算如此,至少暂时不打算。

  ——将你明天的时间全部给我,就一天。

  宝龄的话犹如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低柔却又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顿时她的目光那么清澈,笑容那么纯粹,仿佛一个最真挚的邀约,那么自然,那么动人心魄。

  从来只有他诱惑别人,用利益、用语言,面对他人的邀请,纵然在值得,纵然心底已有了答案,他也总会思索再三,才做决定,然而那一刻,他竟没有问,甚至没有思索。

  他望着对面的屋子灯光暗下去,仿佛陷入沉思,他在想什么?没人会知道,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猜透?或许,连他自己也猜不透。

  直到听到对面屋子的关门声,宝龄整个人才松懈下来,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在回味方才自己的举动。良久,她才在黑暗中笑了一声。

  真冲动啊她对自己说。方才那个邀约,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甚至,从没有想过,是他离开的那一刻,突然出现了在她的脑海之中,然后,边那般自然地说了出来。

  一天的时间,能做什么?或许什么都不能做。但又似乎足够了。

  过了明日,她便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这样一个她,与失去记忆的他,无关那些利益恩怨,简单的相处一日。不再是顾宝龄,而是沈宝龄,用那个纯粹的、穿越而来的灵魂,与他相处一日。

  她要做的,只是那么单纯而已。思绪渐渐清明,她闭上眼,决定好好地睡一觉,醒来时便已是天亮。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上最轻便的着装、发饰,交代了招娣一声,便去找阮素臣。

  她要出去,还是与绍九一起出去,她不确定阮素臣会不会答应,倘若他不答应,那么,他们完全可能出不去,但在没有明确的答案前,她不会放弃。

  南京府的书房外,几个下人见了她,倒是微微一怔。好好地睡了一晚,此刻的她精神看起来不错,微笑着道:“麻烦同传一声,我要见四公子。”

  两个下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南京府时日也不短了,自然认得这位顾大小姐,自然也看出来,这位顾大小姐在四公子心中的分量并不简单,于是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去通报,果然,不出片刻,便有人请她进去。

  宝龄走进去,便看见伏案的少年,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阮素臣正垂着头批阅着什么,分明只是伏案而坐,分明同样是看书或提着笔写东西,如同从前在青云轩一般,但不知为何,却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少年原本舒展的身体线条似乎微微僵硬,原本秀丽柔和的眉头也微微纠结着,仿佛有着一道无形的禁锢将他锁了起来,又如同肩膀上压着看不见的千斤重,整个人压抑而沉闷。

  或许是无形的压力吧?坐上这个位子,事务繁多、劳心劳力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放着别人的算计和窥视,谁能真正诸事无忧、心宽体胖?宝龄暗自叹息一声,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房中却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他稳了稳神,走进去,阮素臣提起头,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了,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她走路的姿势上,见她与平时无异,眉头才微微舒展:“脚好了?”

  宝龄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知道他虽这几日几乎很少来西苑,但却一直在关心着她,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道:“好了。”

  他笑一笑,下意思地用手揉了揉眉心:“正好,锦绣华阁的布料送来了,我正想叫人让你来看看。”他站起来,走到一旁铺着波斯毯的贵妃榻边。

  宝龄这才看到,贵妃榻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几匹布料,正中央的那匹——是正红镶金丝的绸缎,上面绣着牡丹呈祥,其余的几匹,颜色虽各异,但却同样华贵。

  “或者——若你不喜欢这些太过花哨的,也有些从国外舶来的,颜色素雅些,我再叫人送来。”阮素臣缓缓道。

  “不用了。”宝龄看着那些布料一会儿,指尖触在那真丝锦缎上,华丽的图案,触手却是凉的,一丝丝竟是凉到心里。她笑笑,“这匹吧,这匹就很好。”

  她的目光落在布料上,他却是看着她,从她进来的那一会儿就没有移开过目光,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好,就这匹。”接着吩咐人将那选中的布料拿下去,送去成衣铺,转过头来道,“至于成衣的样式,你可有特别的要求?”

  宝龄摇摇头,很快看到他眼底有一抹波光陨落,却只是道:“尺寸呢?”

  宝龄想了想:“我过会儿叫招娣送件平日的衣裳过来,按着做便好。”

  他点点头,才道:“你找我有事?”

  “阮素臣”他张了张嘴,“我有个请求。”

  “说吧。”

  “我想出去一天,和——绍九。”话音一落,她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细碎的睫毛在光影下如同蝴蝶的翅膀闪烁,偶尔折射出的光,仿佛阳光落在冰河上,有一丝破碎的眩晕,下一秒,他抬起眼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算不算是你成亲前的最后一个请求?”

  宝龄抿了抿唇:“算是吧。”

  “即便我会派人跟着?”他道。

  这是她早就想到的,阮素臣即便同意,也不会放她一人与绍九出南京府,与其说担心她,倒不如说他应是更担心绍九,这个时间,他对绍九恐怕还未去掉最后一丝戒心,所以,绝不会掉以轻心。

  一念至此,她只是笑笑:“随便。”左右她也不能阻止什么。

  他的眼底升起不明所以的情绪,良久,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宝龄目光落在窗外慢慢升起的那轮冬日的柔阳上,真是个好天气啊,这样的天气出游应是最好不过了吧,说起来,她还未好好游览过几百年前的南京城呢。

  望着她的侧脸在稀疏照进来的阳光下有一种透明的晶莹,神情悠远,亦不知在想什么,阮素臣心头微微地柔软,伸手落在她的发鬓上,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理好:“我叫马车一直跟着,若是累了,便坐一会儿。”

  “但愿你我成亲之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顿了顿,他的目光与她一同望向窗外,仿佛喃喃般道,“可别太贪心,将南京所有的景色都看遍了,留一些,日后,由我带你去。”


  贰佰叁拾、一日游(一)

  初春的南京城,在一片和煦的柔阳下,初看之下,明媚而祥和,之前的动荡仿佛不过一段小小的插曲。此刻,大街上的店铺已陆陆续续地开了张,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嬉闹声、甚至连湖边洗刷马桶的声音,都构成了一曲乐章。

  宝龄前世只在大学的时候去过南京,却未好好游览过南京城,因为同学的故乡在南京六合,所以只去过六合,此刻,她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好奇地张望,偶尔看到跟随在马车外的那几个“下人”,心情似乎也并不受影响。

  马车是阮素臣准备的,她不能一直走路,即使她的腿无恙,要逛遍她目标中的景点,也够呛,既然如此,总是要找一辆马车,她便索性用了阮素臣准备好的,左右不能阻止那些“下人”跟着,就算她另雇马车,想必也摆脱不了他们,不如干脆由得他们去了。

  绍九坐在马车中,马车的中央是只小小的桌几,桌上摆放着些糕点水果酒水,他拿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神态悠闲而从容,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色上,唇角挂着一丝微笑,正如出来游玩的公子哥。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在南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停下,这也是宝龄的意思,那些著名的景点她自然想去,可南京城大街上,却别有一番人文的风俗,自然也不能错过。

  “原来阿零是让我陪着游玩来了。”绍九走下马车,瞥了她一眼道。

  宝龄下了车,吩咐那两个“下人”在原处等候他们。

  那人对视了一眼,道:“小人们还是跟着为好,万一有时也好有个照应,小姐放心,小人们不会打扰小姐。”

  想来阮素臣早就吩咐过。宝龄这么想着,也不强迫,既然他们要跟着,纵然此刻答应了她,说不定还是会偷偷跟着,倒不如让他们正大光明地跟着。她站在大街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朝绍九道:“是啊,那么好的天气,闷在屋子里实在有些浪费。”

  “阿零有没有安排好这一天都要去哪些地方?”绍九微微一笑道。

  宝龄想了想:“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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