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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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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罢,一下又一下的鼓着掌:“以一抵二十,罢后身上竟连血迹都不沾,身经百战的将军只怕都很难做到,明德文武兼修,真真叫孤寡目相看。”
野狐和稻生两个也被捕快放了出来,野狐还罢了,打小跟着季明德,对战的时候至少会注意,不把自己弄的腌瓒,稻生一身黏黏糊糊,血浆满身,自己也受了伤,一手按着胳膊,呲牙咧嘴的叫着。
宝如转身一看,立即解下自己的披帛,牢牢扎在稻生的胳膊上。
季明德能从死巷中脱身,这两个孩子帮了很大的忙,看起来是刺客在围剿他,事实是他和两个孩子,从两方围杀刺客。
他仍笑的谦怀:“多谢王爷今日的花宴,肖解元的拳脚与身手,远在季某之上不知多少倍。”
狗屁的花宴,分明就是一桌鸿门宴,府外一重重的府兵,今天是欲要取他性命的。
打猎太多叫老鹰啄瞎了眼,枉他一双老辣之眼,竟还真的以为李代圣是个清高无尘,心怀家国的良臣,却原来与李代瑁亦是一丘之貉,今天若非李少源大理寺的人及时支援,他就得死在这儿。
季明德接过野狐手中所持,还在滴血的砍刀,对刀笑了笑,忽而起步,不过一个转身,纵刀横劈,肖景峰全然不曾防备,还在笑的脑袋飞出,鲜血从断掉的脖茬上涌出,喷了身边的李代圣满脸鲜血。
在场的人,除了野狐和稻生之外俱皆惊得差点尿裤子,李代圣抹了把脸上的热血,咬牙道:“季明德,当街斩孤的门生,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季明德依旧在笑,任凭秦王护的侍卫们团团围住自己,手中一枚乌钢锥,恰是方才从黑衣人手上接来的。
他展开手,朗声道:“肖解元是蒙山人,而这枚乌钢锥的钢料,恰产自于蒙山。王爷,方才暗杀刺客的暗器,从您王府的旗楼上发出,您现在搜,肖解元的身上必定还有此种暗器?
若您还要为他辩,难道今日这些土蕃匪徒的幕后主使,非肖景峰,而是您?”
不等李代圣的侍卫们上前,李少源一脚踏上肖景峰的尸体,一把抽了他的腰带,一件直裰下面,满满的兵刀暗器,果真有一匣乌钢锥,与季明德手中的相同,也与方才被杀刺客手中的相同。
李代圣怒目盯着季明德,看了许久,忽而扬手:“若果真肖景峰是主谋,那他就是逆贼,孤自会命人查明真相。但他即便有罪,也该有大理寺论处,季明德当街杀人,来人,将他给孤绑起来!”
季明德转身看李少源:“大理寺少卿,人证俱凿,秦王殿下要你彻查此事,查是不查?”


第98章 晚春四月
肖景峰的尸体颓然倒地砸在李代圣身上一袭白衣沾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少源默了片刻抽出佩刀指上李代圣:“四叔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季明德杀的确实是凶手。”
李代圣两鬓爆胀忍了良久,终于只得吞下恶气:“孤束门生不力,认错便是此事孤会撤查,你们散了吧。”
恰这时候,老太妃也来了。老太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还乐呵呵的:“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今日倒是聚在一处了。”
这老太太为了能弥补自己当年犯的错误,疲于奔命四处游说想把亲孙子认回府去但显然一帮不肖子孙谁也不肯听她的话。
季明德再不罗嗦扔了砍刀,拉起宝如便走。
老太妃终于抓到至少一个多月没见过面的大孙子上前一步道:“明德是你爹在你之前有的孩子,这事儿本也没瞒人你才从秦州回来只怕不知道吧?”
李少源木呆呆站了片刻,往后退了两步,挎刀抽到一半,又下意识搡回去。心说怪不得,怪不得他生的哪么像我爹。
虽说长安城中时有传言,说李代瑁和白太后夜里同宿一闺。但李少源也时常入宫,知其父为人,对于此等言论,不过一笑嗤之。
圣人修节。李代瑁虽不算圣人,但身为一国亲王,身边慢说姬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便是他们兄妹三人,也皆是王妃顾氏一人所出。
李少源将父亲当成圣人来看的。老太妃一句话仿如焦雷炸开于顶,满面乱乍的胡须中露了丝苦笑,心说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生的那么相似。
这么说,他表面上对白太后严厉,会不会私底下,二人果真也同榻共处?
所以,小皇帝李少陵果真是他的孩子?
若真是这样,他母亲顾氏十多年拒父于房门之外,也就可以理解了。一个和大嫂通奸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不能忍吧?
他闭眼定了片刻,伸手扶过老太妃道:“祖母,咱们回府吧。”
马车驶来,老太妃扶着李少源的手上了马车,顺势也将李少源拉上马车,当年李代瑁酒后佛堂乱性,自然又要从头到尾讲一遍。
马车速度快,荣亲王府又离的不远。行不过一射之地,撩车帘,便可见季明德肩负宝如,缓缓走在路上,哪两个表面上看起来三两不着的小子跟在身后,流氓一样。
长安城十五岁的少年们还在考秀才的路上头悬梁锥刺骨,李少源从未见过有如野狐和稻生那等爆发力强,杀手狠辣的少年,与季明德相互配合,砍人如同切瓜。
分明一场围捕,季明德带着两个少年,将它变成剿杀,或者说收割,生生收割了二十多条人命。
马车越过的片刻,李少源看到宝如附在季明德肩上,恶战方罢,分明她也曾听到方才哪黑衣人说季明德和来自同罗族的琳夫人是何等关系,她竟还与季明德亲亲密密,语儿柔柔,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她是真的不在乎季明德只贪图皮囊,还是跟他一样,经过一场折磨,便臣服于生活,臣服于命运,打算此生就这样过下去?
李少源收回思绪,盘膝坐在老太妃侧,将佩刀挂到了车壁上。
老太妃道:“我不爱管小辈们的闲事,可这几日总听闻玉卿抱怨,说你大理寺的公差太过繁忙,从来见不到你的人。
孩子,听祖母一句劝,宝如和你缘份已尽。玉卿是你的妻子,是在咱们一府走投无路时嫁进来的,你得知恩,回报她哪份恩情,明白否?”
李少源双目温温,看着老祖母,胡子苍苍,比爹还老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点头道:“孙儿明白,此刻孙儿就回府,哄她开心。”
老太妃长吁一声,仿佛心中放下一块重石:“这就对了。明德弟兄,是我对不起他们。若明德认祖归宗,宝如肯定也要跟来。
祖母千般万般皆不担心,只怕你到时候要闹,兄弟不睦,一府之中就没有宁日。”
李少源依旧在笑,黑衣白衽,姿态挺拨跃跃,语调亦温柔无比:“孙儿又非傻子,既与玉卿成了亲,又怎会因为宝如再闹,您放心吧。”
在他心里犹如圣人的父亲竟有个比他还大的私生子。季明德哪身戾气十足的身手,和他手下哪两个狼崽子一般的少年,全然是悍匪行径。
天真如宝如,天真如他,所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没了马,季明德背着宝如,要穿过半座长安城回家。
宝如心中一团乱麻,攀着季明德的肩,先就一笑:“所以你和赤炎原本老相识,皆是琳夫人的入幕之宾?”
季明德亦是苦笑:“你听谁说的?”
宝如道:“当年赤炎在长安时,有一回在醉宵楼和一群土蕃人吃酒,恰我和我娘亦在那一处,相背而坐,我略懂些土蕃话,听他说过,自己和一个汉地男子打架,为争琳夫人而斗,最后他赢了。”
季明德仍在笑:“然后呢。”
宝如道:“他说,当时恰天色黎明,他发现原本浓脂艳妆的琳夫人脂脱粉落,满身鸡皮,什么同罗姑娘,端地不过一个老妇人,那汉地男子大约是个穷家,没见过妇人,才会着意于那么一个老妇人。他有娇妾近百,才看不上那半老妇人,于是弃甲而逃。”
赤炎这牛吹的颇高明,英勇的赞普慕美人之名前去,跟一个汉地男子相争,最后打赢了架,但发现美人不过尔尔,于是转身离开,又搏得了英名,又还有个佻皮的结尾。
宝如当时听了,亦是捂唇悄悄的笑着,却不期最后那叫人耻笑的汉地男子,竟成了自己的丈夫。
季明德仍是苦笑:“若我说我和琳夫人之间没什么,不过胡床聊了两夜的天,你信否?”
宝如不说话,只是傻笑。笑了片刻,想起可怜的小马驹,又不笑了。
她道:“明德,既李代瑁连卷宗都不曾阅,就不许你中进士,秦州二十多个举子都要受你的牵连,咱们还是回秦州吧,我不介意做匪妻,往后你在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她是真的打退堂鼓了。长安虽好,不是久居之地,赵放两代经营都未能站稳脚根就被连株拨起,宝如觉得再呆下去,等待她和季明德的只有死路一条。
季明德仍是方才给李少源的那句话:“我既是来考会试的,考不中,就绝不会回去。倒是你,方才在后苑可曾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儿?”
宝如也不相瞒,把遇到李少瑜的事细细说了一番。
当然,也把自己所有的担心全部坦露,她仍觉得李少瑜不会是往酒里加料,欲要害自己的人。
季明德又问:“你和李少瑜在佛堂里聊天时,送茶水的那丫头,你可还记得她的脸?”
宝如细想了许久,叫道:“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丫头生的有些像咱们大房的苦豆儿,但是皮肤比苦豆儿白细很多,衣衫也穿的亮,我还格外多看了两眼呢。”
眼看曲池坊在望,季明德忽而说道:“洛阳的牡丹天下盛名,既今日在秦王府没有赏到牡丹,明日我带你去洛阳看牡丹,好不好?”
宝如没心听他说这个,远远见李纯孝家门外,拐角处那株闲时可趁凉,夏天还能等到樱桃吃的樱桃树没了,指着叫道:“我还等着夏天吃樱桃了,哪个不开眼的,竟把樱桃树给砍了?”
季明德心说,今天只是砍树以警,若李少源再敢来,明日老子就剁了他的脑袋。
人回来了,小马驹却没有回来,马棚里的小母驴大约也觉察出不对劲来,草也不肯吃,一个劲儿在马棚里哀鸣着。
宝如在西屋里收拾要换洗的衣服,拆被褥,抱出来放在西屋的廊下。
今天不出糖,张氏没有过来,媛姐儿在她这屋子里玩儿,一会儿往自己头上簪朵花,一会儿又往鬓间贴只花钿。
季明德和野狐两个将稻生从秦王府偷出来的,佛堂里的残酒与点心一样样给几只野狗试着。
点心倒罢了,酒有问题。误食了酒的那只野狗,吃完不过一刻钟,便瘫软于地,像只羊一般不停的咩咩直叫。
野狐踩了一脚上去,那狗也不知是痛还是爽,叫的更凶了。
这是给妇人们吃的合欢药,可以想象若宝如也吃了酒,会怎么样。
秦王府今天设的是鸿门宴,李少瑜是诱宝如的那块糖,而肖景锋,则是杀他的那柄刀。
一手替李代瑁除孽子,一手把宝如迷晕了,慢慢儿的从手中哄血谕,两管齐下的鸿门宴,竟叫他给杀出来了。
幕后主使是谁?
李少瑜那点脑子,策划不了这么周密的局,所以肯定是李代瑁和李代圣兄弟。
曾经斩王朝凤以震慑白太后,在季明德心中稍微建立起点好感的李代瑁,在他心中顿时又变成了一块腐肉。
季明德站在窗前,望着西屋廊下走来走去的宝如,她似乎特别喜欢媛姐儿,回头看一眼,塞颗糖果儿,又趁此在那黑丫头的脸颊上香一口。
媛姐儿不甚爱她这浓烈的热情,要到糖就躲的远远的,生怕宝如要亲她。
若季棠活着,妻女在廊下玩闹,他站在窗前看着,晚春四月,小院暖融,人间欢事,不过如此吧。


第99章 分房睡?
她似乎一门心思认准他跟胡兰茵圆过房季明德解释了多回慢慢发现她是果真不在意此事也就不解释了毕竟路是走出来的而非说出来的前路漫漫她和他也早已不再是只能用爱情或者床事来维持的那种关系。
宝如坐在廊下盯着媛姐儿看了许久,自窗台上的花盆里摘了朵小雏菊插在她鬓角,眼儿笑的甜甜弯弯唇角却一直微撇着,怏怏不乐的坐了片刻,又起身进西屋了。
今天哪些刺客季明德并不觉得意外他觉得意外的是,刺客知道琳夫人那证明行刺之人深知他在黑白两道的身份。
那个人会是谁呢?
琳夫人的艳名远播诸国据说有爪哇人听过她的美名不惜从南诏走水路至怀良做她的入幕之宾。
今天的刺客知道他当年和琳夫人那段纠葛就证明其背后的主谋知道他黑白两道的身份,若刺客是李代瑁派的他至少要跟胡兰茵,或者季墨合作才会对他知道的这么详尽。
是胡兰茵还是季墨?
见野狐还在哪儿逗狗,季明德心烦意乱,斥道:“把这群野狗赶出去,弄脏了屋子成什么样子?去,帮你大嫂把衣服洗了,如此冷天,怎能叫她抓生水?”
野狐连忙赶走了狗,到了西屋廊下,也不敢乱动宝如要洗的衣服,只将枕套被面被里等物拿了过来,打了水出来准备要洗。
宝如正在里间梳头,忽而回头见野狐在外洗衣服,瞧那枕套颇有几分眼熟,哎哟一声跑了出来,捞起枕套叫道:“野狐,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洗就好,你若无事,出去玩吧。”
野狐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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