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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原版)-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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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已经挂彩,右肩裂开一道血口。 

  韩朗人靠后而坐,坦然命令道,“流年下来,带着华容离开,这里交与我处理。” 

  已经杀红眼流年哪里肯依循,那厢跳脚急叫。 

  “再耍脾气,给我滚回你爹那里去!”韩朗冷冷拂袖而起。 

  命令就是命令,不会再有任何一条批注。 

  瞎子都看出,林落音给了机会。这个机会自然不包括,韩朗本人。 

  看主子跃跃欲试,胸有成竹的样子,流年只得压住伤口,退居二线,走到华青葱,目光示意要开路了。 

  华容举扇摆晃,明显拒绝,坚持要看热闹。 

  韩朗眉宇舒展,皮笑肉不笑,“你不会想等他来松土吧?” 

  华容两分委屈八分懊恼地尾随流年离开。 

  戏台又冷场了片刻,林落音终于发话。 

  “你挑什么武器,我奉陪到底。” 

  韩朗懒散地张开双臂,“我束手就擒。”谁说他想打来着? 

  韩宅马厩内外,皆静。 

  剩余三个黑衣刺客交换眼神,一人胆大提着亮刀,沿左侧土墙,小心地进厩。马嚼夜草,鼻息呼呼。 

  突然屋顶上横梁,有响动。 

  刺客抬头,还没看清,铁黑饮马的大缸,当即砸下,物从天降。 

  闷响一声。 

  流云忍痛马肚下窜起,磕马蹦上,伸手握夺那刺客的刀把,横给他一刀归西。 

  喉口血箭横飚的那刻,其余两人闯入。流云借马力再上,双臂交错,左右开工,一刀不错。红血涂人马。 

  华贵闭眼从梁上跳上马背,屁股刚坐稳,人就打了个冷嗝。九死出一“声”,离奇地响。流云终于嘴角一牵,驾马奔出韩家。 

  一路冷嗝,华贵就没停过,骑在马背上一跳一抖的。 

  流云回头看他,话在舌尖,却见华贵挺身,霍地一声将他扑倒在马背。 

  “噗”的一声,有枝冷箭破空而来,堪堪擦过流云头顶,正中华贵。 

  流云回头,只瞧见一枝长箭没入华贵正心口,却滴血未出。 

  箭杆随着心跳,一齐搏动。 

  一跳一动。 

  流云怒目回视。 

  第二队人马已然杀到。华贵重伤至此,除了束手就擒,再没有别的出路。 

  马蹄踏石板,原路返回。 

  华容与流年两人默契,互相不睬。 

  华容车内打扇看夜景解闷,流年粗粗整了下伤口,撩鞭赶车,一路沉默。 

  为等韩朗,马车行得极缓。 

  路走到一半,街道开始不平静。流年环顾,追兵已到,车被困在了正中。 

  华容钻出头,瞅瞅形势,义气盖天手语,“你先走,走得一个是一个,好找援兵。” 

  “不行,保护你是主子的命令。” 

  “没援兵,我们都要死。”华容的比划果断万分。 

  流年定了定,再不犹豫,弃下马车杀出人群而去。 

  而华容留在车内,不消说,很快便被韩焉人马拿住,一起押解回京。 

  至此,韩焉此行大胜,除流年一人逃脱外,其余人马悉数落网,无一幸免。连夜启程,押送还京。秘扣抚宁王府。 

  是夜,依旧无风,抚宁王院落,万花压枝。 

  书房还是焚香,墙上字画,苍劲有力。 

  韩朗受邀,坐在蒲团上,和哥哥下棋。 

  “我技术蹩脚,不玩了。”韩朗最后还是叹气。 

  韩焉也不为难,动手收拾棋子,脸始终寒雪敷面。 

  这时,有人禀报说,吩咐定制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 

  韩焉整衣,“抬进来。” 

  韩朗神定自若,耐心等待。 

  东西没能被抬进门,因为委实太大,抬不进。只能放在门口。 

  韩朗探头一瞧,原来是口超大尺寸的棺材。 

  “你可知,你是韩家活得最长远的次子?”韩焉眼神重压在韩朗身上。 

  “知道。”韩朗施然而答。 

  “你如何知道?”韩焉追问。 

  “猜的。” 

  “那你还如此” 

  “大哥,那不是先人愚忠,就是先人贪权贵造成的。” 

  鼎香燃尽,韩焉终于露笑,“那好,你自己去和祖宗说吧。”说完,挥手吩咐手下,“来,伺候抚宁王入棺!” 

  第二十九章 

  棺材是好棺材,很宽大,里面至少够装十个韩朗。 

  韩焉还很细心,在棺材底铺了丝毯,人睡上去,就好像睡在初春的青草地。 

  韩朗在里面伸了个懒腰,拍拍棺材,很是满意:“大哥你果然待我不薄。” 

  韩焉不语,低头看他,看了许久许久。 

  韩朗又伸个懒腰,将手垫在脑后:“优柔寡断,这可不象我神般英武的大哥。” 

  韩焉的眼垂了下来,声音也无限落寞:“你难道就真的不怕死,真的放下了一切?” 

  “我早已放下一切。”韩朗打个哈欠:“只是你不信,那我也无法,只好随你。” 

  “放下一切你还握着潘克不放!还私下召见林落音!!我早该明白,就算退出朝堂,你那只翻云覆雨手却还在,时刻准备翻盘。” 

  “私见林落音?”韩朗闻言定了定,等恍然间明白一切,就开始发笑,笑完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原来这便是逼得韩焉动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刺断他们兄弟情谊的最后一根针,原来竟是那在花架下软语细风,应他从此前尘不计的华容。 

  很好,原来世间善恶终有报,攻尽天下的抚宁王,竟然也有被人算计辜负的一天。 

  “很好。”他将这句重复,深吸口气:“那你现在盖棺吧,我死之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谁来翻你的盘。” 

  这次韩焉没有回话,也不再看他,只是抬手,掌心运起内力,将那沉重的棺盖一寸寸合上。 

  棺材是沉香木,据说树龄已有百年,上面密密雕着瑞云,水一样在他手底流过。 

  四岁时,自己是如何欢呼雀跃,庆幸终于有了个可以做伴的弟弟。 

  十岁时,两人又是如何一起爬上屋顶,偷偷喝酒,之后整整醉了三天。 

  二十三岁时,当时十九岁的韩朗是如何进宫,投到皇后旗下,从此开始和自己针锋相对。 

  三十岁时,韩朗又是如何兵行险招,杀太子剿灭太子党,凡有株连绝不放过,最后却留下自己性命,放过了他这个太子党首,使自己成为覆巢之下那唯一的一颗完卵。 

  这些时间,时间里的旧事,也就好象流水,在他掌心缓缓滑过。 

  韩焉韩朗,韩大韩二,这四个字里面的纠葛,已经不是区区一个爱恨能够说清。 

  不知从哪天起,他们已经成了彼此心头的一根刺,痛到不拔不快,可若拔了,却又怕心房从此有个缺口,会流血至死。 

  现在这根刺就要拔了,只需这幅棺盖合上,他就再也没有弱点,是个完美无缺能够把控一切的神。 

  “合上吧,合上,盖棺定论。”心底那个理智清明的声音在不断催促。 

  可是他突然没了气力,棺盖离棺顶还差一寸,只差这一寸,可他却再没气力继续。 

  月色长袍在他身周猎猎作响,梅雨已至,风裹着细雨,不尽缠绵。 

  “你们谁来合棺,钉死,然后送我韩家陵园入土。” 

  最终他道,人趔趄后退,只差这一寸情谊,自己没有亲手割断。 

  “他中这箭几天了?” 

  同一时刻,抚宁王府偏院,被关押着的华容正比手势,问跟前的流云。 

  “三天了,箭在心口,我不敢拔,只帮他点穴止血,从两天前起他就昏迷,一直没醒过。” 

  华容沉默片刻,从华贵心口挑了丛血,放到鼻口闻了,立刻蹙紧眉头。 

  箭上有毒,虽然射得浅没伤及心脏,但也十分危险。 

  如果再不拔箭去毒,毒入大脑,则无药可救。 

  华容咬了咬牙,在袖管找寻,终于找到那只铜瓶。 

  瓶盖打开后立刻散发出一股清冽香气,他将它送到华贵鼻口,又下重手死掐人中。 

  华贵终于醒转,两只眼珠定定,看着他,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不能睡,必须保持清醒,这毒霸道,我必须拔箭替你清毒。你绝不能再睡着,否则毒入大脑,你就再没机会醒来。”华容手势比得飞快。 

  “可是我好困。”华贵扁扁嘴,嗓门这时终于小了:“我一向困了就要睡的。” 

  “不能睡!”屋里流云和华容几乎同时发话,一个霹雳大嗓,一个是手动如飞。 

  “你还没攻过。当然不能死。” 

  “你若死了,我的银票将来归谁。” 

  两个人的理由却是有所不同。 

  华贵于是扭扭腰,底气也足了几分,点头:“对,我不能睡,银票没归我我也还没攻过,绝对不能死。” 

  “好。”华容赶紧比手势:“现在我把你的箭拔出来,你记住一定不能睡。” 

  华贵愣了下,连忙表示不信任:“你几时学会拔箭了,我不要你拔,你这蒙古大夫” 

  “别说话。”华容这次却难得不再和他争论,伸手点穴,一手按住他伤口一手拔箭,姿势绝对流畅专业。 

  箭尖生有倒刺,他往上拔了不到半寸,那华贵已经哀嚎一声,眼见着就要晕了过去。 

  在床上将攻未攻的时候都能晕倒,这位直眉阔嘴的华贵人,可绝对不是个能够耐受的主。 

  华容气急,连忙停了手里动作,去掐他人中,掐醒之后恶狠狠比手势:“我现在就拔,你一定要忍住,想什么都好,反正不许翻白眼。” 

  “这么痛我肯定晕!” 

  “晕了就死!” 

  “那我就死!” 

  “宁愿死也不能熬着点疼?” 

  “对!我天生就是怕疼。”争执到这里华贵的牛劲上来了,声音虽然虚弱,可气势依旧不减:“我天生怕疼,就好比你天生爱钱。要我不怕疼?可以。要么你不爱钱要么你开口说话,你成我也就成。” 

  死到临头还这么刮躁,华贵人果然就是华贵人,史上最有性格第一名仆是也。 

  华容不动了,不知是不是被他噎到,在原地不停吸气。 

  “要么不爱钱要么开口说话,我只要做到一样,你就不晕是吗?” 

  片刻之后这句话在屋里响了起来。 

  有点生涩的语调,微沙的嗓音。 

  既不是华贵的洪钟亮嗓,也不是流云的优雅醇厚。 

  这把声音的主人,竟然好像是华容,这屋里除华贵流云之外,绝无可能开口的第三个人。 

  华贵瞪大眼,下巴差一点就掉到了胸膛上。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厢华容手起发力,一气呵成,已将他心口那枝黑羽箭连根拔起。 

  韩家陵园,梅雨渐急,将新坟旧坟一起打湿。 

  韩朗的世界如今是漆黑一片。 

  棺木很大,里面还有新鲜空气少许,提供时间让他等死。 

  韩朗又伸个懒腰,在黑暗里抚抚衣衫,确认自己等死的姿势十分潇洒。 

  抚宁王向来如此,满朝文武都知道,马屁太傅英明神武,不如马屁太傅今儿衣服漂亮。 

  很安静,周遭绝对安静,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受打扰睡去的时候,头顶却突然有了响动。 

  “咯噔”一声,似乎是机簧催动。 

  然后是叮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棺顶落下,掉到了他刚刚才抚平的衣衫上。 

  韩朗以为是水,连忙抬手指去掸,可触手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东西十分粘腻。 

  就在他诧异的空隙头顶声响更大,棺盖上的缺口开始灌入液体,很细小的一股,汩汩作声,味道浓烈。 

  这一次韩朗闻了出来,那味道刺鼻的液体绝不是水,而是水银。 

  韩焉在他棺木上做了机簧,上面隔着水银罐,每隔一个时辰往里灌注一次水银。 

  水银封馆,他这兄长,对他可是真真有爱。 

  “好了,毒我已经放出,现在你可以睡了。” 

  在韩朗即将灭顶的时候,华贵的危机却已解除,华容已将他毒血放清,正在低声吩咐。 

  这么多年装哑,说话都已经不自然,他那语调还是生涩。 

  可是这一切已经足够霹雳,霹雳到原先会说话的两个人这会成了哑巴。 

  “原来你真是装哑。”隔了许久流云才道,正色:“华公子果然不是凡人,在下佩服之至。” 

  华容不语,起身立到窗口,打手势:“你知不知道你家主子怎么样了,韩焉会如何处置他?” 

  “大公子既然发了难,自然就不会再容情,现在就只盼流年能早些搬回救兵。” 

  “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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