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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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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接到乔伊回复,又不能进房间,伽俐雷恨不得抓住乔伊的肩膀摇两下,把他摇醒:
“夫人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了……夫人的手指转动了门把手……夫人打开了门……你完了,先生,夫人要是忽然醒来你的秘密就暴露了!她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您根本没打包行李没收拾房间也没订飞机票!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骗子!”
“……放心,她不会醒的。”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来。
他凝视着从门缝里射。入的那一丝光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她为什么要来他的房间?
渴了?饿了?还是她忘了什么东西?
那丝光线越来越大,他甚至能看到她白色的一角裙摆……长廊上有风穿过,这一秒钟里,她的裙摆微微飘起,又微微落下,这一秒钟里,每一毫秒,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跳。
乔伊盯着她的手指,屏住呼吸。
下一秒——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指从门框上离开,裙摆像鱼尾一样游出他的视线,然后是“咔嚓”两声……
她把门从外面反锁了。
乔伊:“……”
伽俐雷:“……等等,这个发展不大对,她为什么要把您反锁在房间里?”
……他怎么会知道一个梦游的人在怎么想?
乔伊飞快地拉开一边的抽屉,取出一根扁平的铁片,又从衣帽架上顺手拿下一件中等厚度的外套,没等伽俐雷再发问,已经熟练地撬开自己卧室的门锁,冲出门外。
李文森白色裙摆的一角,正好拂过二楼的扶手,隐没在昏暗的夜色里。
乔伊跟在她身后,慢慢推开阁楼的门。
晚风像放慢的电影,一帧一帧送入窗户。
他抬起头,就看见李文森坐在窗台上,纤细脚踝,苍白手指,衣袖上沾染的浅浅的水渍。
风停了,裙摆就垂落下来,风来了,就带起一阵风。
粼粼的月色里盛着她的倒影。
不知是哪个不知名作家写的诗句,也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哪卷旧书上的一句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的微笑像河,嘴角像鸢尾的尖梢。
而当你不言不语时,你就像世界。
静默又沉默,荒芜又荒凉。
……
乔伊走到她身后。
她穿得如他预料中的单薄,他伸手张开手里的大衣,收紧手臂,把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包进柔软的羊绒,拥进怀里。
视线也顺着她的,落向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
“你在想什么?”
“想一个人。”
“曹云山?”
“不,乔伊。”
乔伊:“……”
李文森顿了顿,下巴搁在他手臂上:
“你可能不认识他,他是我的前男友。”
“……我应该认识。”
乔伊侧脸贴在她的长发,轻声说: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他?”
“因为我好冷,我一冷就会想起乔伊。”
“冷?”
“嗯,冷。”
她神情平静地像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有很长一段时间,天上下着雪,我不知道我走到了哪里,河面都结冰了,我没有被子,没有衣服,去旧衣物分派箱偷大衣,可大衣已经被人偷走了,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愿意借我一件他们不要的旧大衣,曹云山也把我赶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乔伊会怕我冷,会把他的外套借给我。”
乔伊垂下眼眸,把大衣包紧了一点:
“这样是否暖和一点?”
“嗯。”
“你还想到了你男朋友什么?”
“没有了。”
“那我问你答。”
他慢慢把她的长发撩到耳后:
“曹云山和你男朋友,你更喜欢和谁待在一起?不用那么快回复我,你可以想一想再回答。”
李文森想也不想:“曹云山。”
乔伊:“……”
“就像你爱你父母胜过朋友,但你肯定更喜欢和你朋友呆在一起。你相信吗,乔伊和我出门吃饭从来没让我点过菜单,曹云山至少会帮我拎包;乔伊总是对洗衣机太好,把所有衣服扔给我洗;乔伊不让我熬夜,但我可以和曹云山看恐怖片到天亮,乔伊禁止我吃垃圾食品,可曹云山从来不管我吃多少方便面,他甚至会怂恿我两种口味一起泡。”
“……这就是我不想让你们两个见面的原因,每次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还有相信我,如果不是你总想着点油炸蟑螂一类的东西,我会让你点菜的。”
乔伊冷冷地看了怀里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今天可以一次性说出来。”
“乔伊掌控欲太强。”
李文森仰头思索了一会儿:
“只要我出门时间久一点,他不会问,但看我的时间会比平时长……有一次我发现他望着我的杯子望了很久,这种感觉在我去曹云山那里时尤其明显,以前我还在伦敦读书的时候,要是从曹云山的公寓回来,根本不敢从大门进。一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推理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但乔伊从不掩饰这一点,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在推理,就像老虎要吃兔子一样,是实力差距,理所应当。
如果你不想被他推理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换个左脑。
她曾经一直以为这是乔伊的日常习惯,后来逐渐发现他几乎不把人类放在眼里,这个困惑一直持续到他向她告白,她才恍然大悟——哦,这原来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吃醋。
很好,这很乔伊。
可吃醋就吃醋啊。
他为什么要望着她的杯子?
乔伊只是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脑子里正转着什么想法,淡淡地说:
“是因为嫉妒。”
“嫉妒?”
“嗯。”
乔伊没有多说——没有告诉她,他认识她以后,几乎一直陷在一种漫长的嫉妒情绪里。
他妒嫉她的生命,因为她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比他重要。他嫉妒她的杯子,因为它总比他离她更近……他尤其不喜欢那个数学家,因为他有一个碍眼的柜子,里面藏着世界上另一个她。
一个爱偷懒,爱看幼稚漫画,爱喝啤酒,还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李文森。
而这个她,他只能想象,却从来没有目睹过。
……一如她每一个梦境中呈现出的隐喻。
她在梦里一遍一遍地被人注射巴比妥。酸盐,执行注射死,她总是梦见大海……这一方面是现实世界的投射,另一方面,就是她潜意识里寻求的某种解脱。
自杀是有罪的,被谋杀是无罪的。
她在赎罪。
而他对她的罪孽,一无所知,只能想象,只能猜测,却从不曾听说。
……
“换个问题,如果你下一秒就要死亡,你会选择死在哪里?”
“那里。”
李文森伸出手,指向远处隐没在星空下的山峦,漆黑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我会死在那里。”
“那就糟糕了。”
乔伊望着她的侧脸,好一会儿,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有时我会想,你身体这么不好,如果你六十岁死了,我是在余生花二十五年思念你,还是干脆和你一起离开。”
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寻常至极:
“随后我又会想,花二十五年来思念你和我在一起的短暂岁月,也没有什么意思,因为对我来说,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没有了。”
……
李文森睫毛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吃泡面了吗?因为我延长的不是一个人的生命,是两个人。”
乔伊直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所以,小姑娘,为了我们两个人能多活几年,你现在该去睡觉了。”
“不去。”
“不去也要去。”
“不不不。”
李文森掰着门框不撒手:
“月亮就要升起来了,我们等月亮升起来再走……”
“火星升起来也没用。”
乔伊干脆直接把她用大衣裹着一卷,打横抱起来,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何况现在,月亮已经快落山了。”
“……”
……
伽俐雷和其他电脑不一样的地方有三,第一它会跳舞,第二它能跨物种爱上墙角那台报废的洗衣机,第三,它居然每天晚上都要睡觉。
所以晚上,等它的主人们都睡了,伽俐雷是罢工的。
乔伊轻手轻脚地抱着李文森走下楼,她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整个人蜷缩的样子像一只小猫。
他打开她卧室的门,把她放在床铺上,一点点把外套从她身下抽出来,铺平被子,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她梦游前的样子,回到他不曾来过的样子。
乔伊伸手拧开她一边的夜灯,她的测脸在昏黄的光线下,一点点亮起来。
那个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戴在身边的空白相框,正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摞心理学论文边。
这个相框也是一个谜。
他从来没有打开过,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李文森在相框后极其隐晦的用520胶水浇了一遍,并把胶水溢出来的痕迹拍照存档。他纵使能模仿她的笔记,也不可能把胶水凝固的形状完全复制出来。
但是现在……
这个相框好像已经被她自己打开过?
大概是她也相信他放弃了她,想着他言出必行,再也不会进她的房间,才这样肆无忌惮地把秘密摊开在桌子上。
乔伊淡淡地瞥了李文森一眼,伸手拿起相框,拧开背后的锁纽。
相框里居然真的有照片,只是颜色是黑的,像老式胶片机的底片,小小一张,夹在白色卡纸后。
他从卡纸里抽出照片,房间里灯光太暗,一时没注意,一小截黑色的软物从他指缝滑落,掉落在地。
乔伊的目光慢慢凝注。
地上的东西,细细长长,不知有多少经过他手里的解剖刀,他比熟悉自己更熟悉它的走向与构造。
这是……一截血管。


第162章 
这个世界有什么办法,能把一个人做成钥匙?
虹膜、指纹、基因。
还有呢?
……
凌晨四点一十三分。
伽俐雷十分焦躁地蹲在乔伊卧室门口; 从它男主人卧室里不断传来的细微空气震颤就知道; 先生一定又没有睡觉。他已经连续很多天只睡一个小时; 而更早一些,夫人还在监狱里的时候; 他干脆彻夜彻夜不睡觉; 宁愿把夫人打到一半的超级玛丽通关三十次也不去碰一下床铺。
然后就是反复听他从监狱里获得的各种消息——诸如夫人晚上是不是又没吃饭; 夫人和旁边的女囚犯说了什么; 又或者夫人今天被审讯了几个小时,晚上是否有足够的休息时间等等等等毫无营养的小事。
伽俐雷忍不住挠了挠电视机。
电视机:“喂; 你再这样就不得不起诉你性骚扰了。”
“闭嘴。”
伽俐雷头也不回地趴在门缝里; 试图从那一丝丝透漏的光线中看见它的男主人到底在干什么:
“只有人类才有性骚扰这种说法,可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更不是变性人; 你只是一台愚蠢的电视机; 和其他那些愚蠢的电器一个样。”
“啧啧啧; 现在的年轻人; 面对年龄比你更大的前辈,似乎应当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电视机冷笑了一声:
“而且其他电器就算再愚蠢也从没干过偷窥的事,你都不会脸红吗?”
“抱歉; 你看过会脸红的电脑?”
伽俐雷泄气地蹲在门口:
“完全看不见……感觉先生会成为第一个因缺觉而猝死的科学家; 他到底在干嘛?”
“还能干嘛,你想想,他刚才从小小姐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什么?”
“夫人的照片?”
“那不就显而易见了。”
电视机高深莫测地说:
“爱情就像海。洛因; 热恋中的男人,太久没有性生活是会出问题的,个人建议你明天多采购一点质感柔和的卫生纸回来。”
伽俐雷:“……”
……
而宇宙另一头,乔伊面前摆着一摞定号相纸,正随手从桌上木盒里抽出一张印花纸巾。
他手边是一小箱一小箱的不知名液体,整个房间只有一种深红色的黯淡灯光,映得他的侧脸,也似沉在一种上个世纪的光影里。
没错,这是一个黑白暗房。
最原始的冲洗相片的办法,现在只有少数摄影师还在用这种老式胶片旁轴相机拍照,因为成本太高。多亏了他那位研究近代文化历史的姨妈,时不时会给他寄来老式收音机之类的东西,否则他身边恐怕连基本设备都没有。
相纸沉在水槽底部,乔伊等了好一会儿,才能夹子慢慢把相纸取出来,停显、定影、水洗、晾干,照片还是皱巴巴的,没有卡板,他把照片随便铺在一块类似材料上,一点点耐心铺平展开。
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逐渐出现在眼前。
照片上只有七拐八弯的黑线,乔伊凝视了一会儿,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张他之前怕李文森骨折,趁她昏迷时给她拍的手臂CT片,覆盖在照片之上。
半透明CT片上的骨骼和血管,随着他小心移动,慢慢和底下的照片完全重合在一起。
——除了一根血管。
乔伊随手把CT片扔在一边,向后倒在椅上,按住眉心。
时间仿佛倒流回她偷听他打电话的那个夜晚,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纯白色的化验室里,晚风从门窗的缝隙里漫溢出来。
而他手指放在窗户玻璃上,那样大意地,当着她的面轻声说:
“她也不是握着‘钥匙’,如果我想的没错,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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