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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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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李文森怀疑乔伊根本没有“爱”的知觉——这不是开玩笑,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人会爱,是因为我们的基因有一种极为自私的表达**,DNA可不管你幸不幸福,它只要自己延续下去就万事大吉。
于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DNA要遗传,你就必须找个女人睡觉,DNA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找个女人睡觉,就省事地让你迷恋上她的精神和**。
这就是爱情。
……
乔伊话音刚落,一边的笔记本电脑忽然“叮”地响了一下。
这正是大好时机,他立刻借此从李文森的追问里脱出身来,走到电脑前,几张照片从对话框里弹跳出来,映亮了他宝石一般的眼睛。
“爱丽丝…菲利普…玛利亚。”
这是乔伊第一次说对爱丽丝的名字。
而下一秒,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像抚摸一件艺术品一样,抚摸上她空荡荡的眼眶,轻声说:
“看看吧,她是一具多么美丽的……尸体。”
……
英格拉姆是怎么形容他看见的那具女尸来着?
白色玫瑰,深红酒杯。
亚麻纱帘在微风中起伏。
而一个女人的身影挂在高高的房梁上,手上至少戴着七个手镯,脚上的脚环缀满了祖母绿,每边耳朵上都挂着至少三副耳坠,裙摆上也满是蓝宝石……
而一串一串的白珍珠,正从她苍白的脸颊边垂落下来。
聪明、美丽又独立。李文森曾和她短暂地打过照面,她那双灰蓝色烟岚一般的剪水双瞳,就像《艺伎回忆录》里描写的小百合一样让人难以忘记。
……
李文森走到乔伊身边。
图片里正是爱丽丝尸体被发现时拍的现场照片和视频,这个曾经美丽得像郁金香一样的女人,皮肤已经变成了一种深褐色的胶装物体,李文森甚至看到有蛆虫从她的眼窝里爬出来。
“你真变态。”
她沉默了一下:
“她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卡隆B座的备用蓄水箱。”
乔伊盯着电脑:
“发现过程和2013年那个死在洛杉矶塞西尔酒店的华人女孩一模一样,都是宾馆的住客发现饮用水味道不对,继而水管遭到遗物堵塞,维修工去检查水箱时才发现沉在水箱里的尸体。”
“……”
虽然知道水烧开以后大部分致害病菌都灭活了,但喝尸水……
李文森顿了顿:
“可英格拉姆说他当时是在十七楼房间发现了爱丽丝被吊死的尸体,卡隆B座顶楼是二十一楼,凶手是怎么避开卡隆B座楼梯里所有的监控器,把爱丽丝的尸体运到顶楼去的?”
……
乔伊又温柔地叹了一口气。
“……”
李文森摸了摸鼻子:
“我觉得我没说错什么啊……不,我根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叹气是几个意思?”
“什么都没说还能在短短一句话里犯下这么多错误,恕我直言,这也是难得的天赋。”
他淡淡地说:
“第一,你怎么知道爱丽丝是被缢死的?”
“英格拉姆说他当时看到爱丽丝时,她正被悬挂在房梁上。”
李文森皱起眉:
“区别缢死和勒死要看窒息时间和勒痕位置的吧,她皮肤不是皮革化了就是腐烂了,眼睛也没有,你让我怎么判断?只能以英格拉姆的证词为主。”
“但是你的英格拉姆在看到尸体后一秒钟之内就把自己摔成了傻子。”
乔伊冷冷地说:
“恕我直言,就算他不摔到头也未必能分辨出站在他面前的是活人还是四人……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你也和他一起摔到了头?”
“……”
李文森敏锐地从乔伊那句“你的英格拉姆”和他冷冰冰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潜在的巨大危险,乖乖在一边坐好:
“是我判断错误,你继续。”
“皮肤证据消失了,可她的骨头还在。”
他把图片放到最大:
“她的舌头还没有完全移位置,看得出死亡时舌头是在牙齿之内的,如果她真的是上吊时死亡,那么绳索位置会出现在喉结上方。”
吊死鬼的长舌头绝对是恐怖电影给世界开的一个玩笑,缢死人的舌头会不会伸出来取决于绳索勒到的位置,就算伸出来也不过是一两厘米而已。
乔伊又拉开另一张图片:
“但这里的鉴定报告里,她的甲状软骨断了,如果绳索真的是在喉结附近,按她的体重这块骨头绝不至于断裂。”
……这番言辞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李文森点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爱丽丝是被人勒死的?”
……
乔伊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次李文森还没来得及模鼻子,就听他温柔地说:
“文森特,幸亏你的工作只是解剖大脑而已,否则万圣节可能就不是一个传说了,因为大批鬼魂会因为冤屈而重返人间。”
李文森:“……”
……
讲真,解剖真的是她的area,她读心理学博士的时候,一半的时间在学统计学,另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了解剖学上,而乔伊踏马只是个文科生……事实证明她就不应该和乔伊讨论任何科学。
“我们等一会儿再讨论解剖学的问题好吗。”
李文森手指抵住额头:
“我先把英格拉姆的证词整理一下,尽量客观地发给你,便于和他第二次证词进行对比。”
然后她就有时间先做一些功课了。
至少不至于被乔伊碾压地……这么惨。
“当然可以。”
乔伊仍盯着电脑:
“不过,你刚才说英格拉姆看见尸体的地方也是十七楼?”
“对,而且就在我隔壁。”
李文森说:
“我当时在1711,她死的地方在1704,但因为卡隆B座的房间排列是环形的,所以爱丽丝死的时候,很可能就和我一墙之……”
“等等。”
乔伊忽然说:
“1704?”
“对啊。”
李文森莫名其妙:
“这个数字怎么了吗?”
“西方的日期排列。”
他慢慢抬起头:
“1704,4月17……这是你的生日,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在说对手戏的事我就写了。
但讲真,感觉写崩了?


第133章 
自缢身亡。
这是世界上最不能反悔的死法之一。上吊的绳索会压迫迷走神经,一旦悬吊于空中,你会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在自缢的人中,很少有人是真的死于窒息,其中一部分人死于颈椎断裂,大部分人死于脑缺氧。脑缺氧一分钟以后就会导致不可逆转的脑损伤,一分半钟后你就会成为脑残,而两分钟后……
两分钟后你已经死了。
你的血液还在流动,你的肺里还有空气,但你的脑子却告诉你的心脏你已经死了,于是你就真的死了。
……
但这些都不是爱丽丝的死因。
爱丽丝死于幻觉。
她的皮肤已经消失了,没有了,不在了,但她的骨头保留了下来,乔伊鉴定她的骨骼质地非常疏松,骨髓炎一已经侵袭到了外骨骼,颞下颌关节和牙床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这时常是长期服用或注射兴奋类毒。品才会导致的症状。
……
李文森手里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盘底,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乔伊。
而后者正坐在餐桌边,姿态仍旧如同他们七年前初见时那样冷冷清清、高傲散漫,只有无名指上那枚细细的指环彰示着他们的关系已经与当年截然不同。
——至少对李文森来说截然不同。
“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十一分钟零一十二秒。”
乔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叉子,头也不抬地说:
“恕我直言,你再盯下去,面前的菜就要凉了。”
李文森划着叉子: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你。”
“哦?”
乔伊不动声色地又翻了一页报纸:
“那你的结论是?”
“这不科学。”
她用一种看猛犸象的眼神看着他:
“明明你都不用护肤工具,却总是能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讲真,乔伊,你是不是瞒着我去打了玻尿酸?”
“……”
乔伊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叹气叹得尤其多:
“这是你新发明的安慰方式?”
“安慰?”
李文森惊讶地说: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安慰你?”
“因为你始终觉得他我前女友,我此刻心中必然承受着极大的煎熬,以至于你不得不才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安慰我。”
他视线越过报纸的遮挡,落在她身上:
“是不是我和你说的话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和你告白时也是,我和你求婚时也是,我告诉你爱丽丝不是我前女友时也是。”
“不,我相信。”
李文森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她爱过你。”
“哦,她爱过我。”
乔伊嘲讽地说: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
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的光景,风是深秋的风,叶是深秋的叶,语言也是深秋的语言。不久寒流就将从北极越过一丈一丈的平原,再一寸一寸的南侵。他们已经可以开始准备冬装了。
墙壁灰色的花影下,一只蚊子伶仃地落在花影中间。
在日本,到秋天还活着的蚊子叫哀蚊,那是不用蚊香熏它的,因为它甚可怜。
……
李文森望着那只花影下的蚊子,沉默了一会儿。
“对啊,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她回过头,平静地说:
“就像你说你爱我,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
轻轻一声门锁合上的声音,李文森拎着包出去了,她今天约好去看英格拉姆,已经迟到了七个小时。
而就在她离开后一分钟,乔伊就从餐桌前站了起来,之前被她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这是他的手机。
乔伊捡起手机。
一条短信在页面上弹跳出来,伴随着他先前发过去的所有关于陈世安的细节资料——车、香水牌子、手机序列号和其它一些更细节的东西,通常只要拥有其中一条,他藏在世界各地的小小鸟就能轻易找到他。
……
乔伊翻开短信,眼眸微凝。
他或许应该给他的自信打一个折扣,因为这条短信真是太简洁了。
从头到尾,它只有四个
——查无此人。
……
的内部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随意、无秩序,李文森刚走进走廊,就看到主刀老医生李舜的金毛犬李白,正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晒夕阳,尖尖的耳朵上停着一只蝴蝶。
程依然坐在那里,一边看着日本漫画书,一边啃着奥利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庞大的身躯上,他的胸看上去更大了。
“嗨,程。”
李文森朝他笑了一下:
“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
程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漫画书:
“医生说我活不过四十岁,但我现在已经三十九岁零两百天了。”
这个男人一会儿给自己打雌性激素,一会儿给自己打雄性激素,而雌性激素是最主要的靶器官是卵巢和子宫,大量注射,机体为了维持内分泌平衡就不得不调用肝脏来灭活,寿命自然不长。
……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没有那个老医生她进不了病房,只能在走廊里等着。而走廊里夕阳一格一格铺在地上,远处黛蓝山川,不像是个研究所,倒像是乡下老房子里细长的门廊。
“说起来,我的研究领域和你的研究领域很像,你研究我们的大脑是一种什么样的机器,而我则研究是什么样的机器把我们的大脑变成现在的模样。”
李文森靠在门背上。
没有安慰,没有同情,语气不过是老友间的闲谈:
“但你花的代价比我大的多,值得吗?”
“我不去想这个问题,我想哥白尼和布鲁诺也不会想这个问题。”
哥白尼和布鲁诺都是因为坚持自己的学说而被烧死。
程抬起头:
“因为一旦开始怀疑一件事值不值得,就意味着它已经不值得。”
“你开心吗?”
“谈不上。”
“我也是。”
李文森望着窗外的云朵,笑了:
“我是因为压根不喜欢我研究的东西,你呢?”
有金鱼一样的云朵悠悠地游过山岗,程这次沉默了许久才说:
“我是因为困惑。”
“困惑什么?”
“我以前觉得我研究的是真理。”
“那现在呢?”
“我研究的……只是研究而已。”
……
手术室的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李文森直起身。
程坐在椅子上,庞大的身躯仿佛要遮住所有的阳光。
“人们都说我命定只能活到四十岁,所以这可能是你倒数第二次见我,也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
他平静地看着她:
“再见,文森特。”
李文森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深处:
“再见,程。”
……
李文森走进病房的时候,英格拉姆正靠在床背上扯花瓣,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看着花瓣落在雪白被单上,一瓣,一瓣,又一瓣。
像一个古老而泛滥的游戏,用花瓣的数量,赌情人是否会来临。
李文森进来了也不说话,只是靠着门,抱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说——Oh,**。”
英格拉姆似乎想叫护士,结果一抬头看到李文森,立刻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花茎塞到被子里,花瓣扫进枕头。
“你是哈利…波特吗?为什么进门都没有一点声音!”
他狼狈地看着她,声音里偷着恼怒:
“说,你为什么迟到这么久……不,是你为什么进来不说话!我还以为闹鬼了!”
李文森幽幽地说:
“因为我在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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