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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一手执碗,一手执匙,舀了一勺药汁,凑至商娇唇边,尽量将动作放柔,尽数将药灌入商娇口中……
可睿王从小到大,何曾侍侯过任何人?喂进的药汁,仍从商娇唇边流出,一滴也没被商娇服下,比月然更加不如。
如是数次,睿王急了,又舀了一匙汤药,这回却是狠狠撬开了商娇牙关,全数灌进了口中!
却听商娇喉处咕嘟一声,竟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得病床上的人连连咳嗽,甚至还有少许药汁竟从鼻中流了出来。
睿王呆坐良久,看着床上烧得脸色透着异红的商娇。她本就瘦小纤弱,如今这一场病,原本那小小的瓜子脸便愈发显得小了……
睿王看着这张小脸许久,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药汁渐凉的碗,突然间,如着了魔一般,将药碗凑至唇边,大大地饮了一口。
然后……
一只大手,掐住床上小人儿的双颊,迫得她不得不张开双唇。
含了药汁的薄唇慢慢靠近,蓦地,紧贴上那微张的嫣红小嘴——
缓缓将嘴里苦苦的药汁,慢慢哺喂入她的口中。一口,一口……
碗中药汁渐渐见底,薄唇紧贴樱口,竟是舍不得离开。
她的唇,软软糯糯,又带着丝丝的甜,竟似最上品的蜜桔,一口咬下,便蜜汁四溅,清甜可口,让人欲罢不能。
原本清明的心思,此刻却突然幽暗起来。
犹记得,天都城内,她与他的初遇。她跳脱而来,巴掌大的小脸带着嫣然红晕,一双大大的鹿儿眼看着他,唇角轻扬,声音清越地问他借剑一用;
陈氏商行外,他抓住她的发辫,发丝柔软,似要将他的手绵绵缠绕;
鸿锦山庄外,碧荷连天,她踏水上岸,一双莹白的小腿淌着水滴,上小的脚洁白剔透,十趾如姜……
原本他待她,便只若逗弄一只有趣的小宠物,看她恼怒炸毛,横眉冷对,吐字如刀,他便觉有趣,即便一时生气,也觉无伤大雅,不过心烦意乱之时的一个调剂罢了。
可是什么时候,他竟开始对这个小东西动了心思?
是她在鸿锦山庄时,那一番针对大魏国律的激扬陈辞,刺痛了他内心经年不愈的伤疤?
是她于天都城内偶遇,却只作未见的转身遁逃?
是她得知他身份,有意保持距离的疏离?
还是她一声一声唤他“阿濬”时,他心内闪过的一丝悸动?
说不清了,一切都说不清了。
他只知,如今她小小的身体被他拥在怀里,嫣红双唇惑人心魄,端得惹人怜爱……怎能令他不动情?
商娇,我对你,似乎当真上了心了。
大手伸出,捧住她红红的小脸,他辗转,倾轧,刻意加深着这个吻,执意勾了她的小舌与他共舞……
正意乱情迷地拨弄间,商娇却突然皱了皱眉,身体如小蛇般,在被窝中不舒服地扭了扭。
睿王一惊,身体倏然直起,心底的绮念瞬间消弥于无形。
他刚刚……在做什么?
他是大魏唯一的亲王,皇帝唯一的弟弟,当今太后唯一的亲子——睿王元濬。他的身份是何等矜贵,从来便只有风情万种的女人向他投怀送抱,用尽手段只为得到他的恩宠。
而他,竟对一个尚在病中的小姑娘,起了唐突之心……
当真辱没了自已尊贵与骄傲的身份!
转回头,他不确定地看了看商娇,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她,想确定她是否发现自己刚刚如此孟浪的行径。
推了几下,病中的商娇只嫣红着小脸,皱了皱眉,似不满地噘了噘嘴,全然没有苏醒的征兆。
睿王遂放下心来。看着她病得全身发同灼红的小虾,又放心不下,一边用手轻轻覆了她的额头,感觉她的体温,一边试图将她唤醒。
“小辫子?商娇,商娇?你醒了么?”
商娇迷迷蒙蒙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全身又沉又痛;又似浸入忽冷忽热的水中,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儿热得喘不过气来……
在那似梦非梦的朦胧间,忽闻耳边有人一声一声,柔柔地唤着:商娇,商娇……
是睿王么?她还记得,她如今身在王府。
可是,她所认识的睿王元濬,除了逗弄与吓唬她,哪曾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了?
这么温柔的声音……
只有她的东家,才会这么对她。
她的东家,总是这样温柔和煦,在她感觉被世俗所遗弃时,向她伸出手接纳她;在她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地将她护在怀里;在她提出自己的建议时,力排众议信任她;在她害怕的时候,将她挡于自己的身后……
感觉一只凉凉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那手心的温度,熨贴着自己滚烫的额头,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糊里糊涂的,她伸出自己的手,将额上的手攥住。
“东家……”她没有意识地,轻吐出两个字。
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兀地僵住,就这样任她攥在心口处,任她手心灼烫,冰寒沁凉。
半晌,睿王将冰冷的手,自商娇的手中抽出,缓缓搁于那着玄衣绣燮龙锦衣的膝上……
慢慢紧握成拳。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59、冷。情
第59章 、冷。情
当商娇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三日的午后。
冬日的阳光,正透过窗棂照进屋里,一室俱暖。商娇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晕沉沉,嗓子也火辣辣的疼。
李嬷嬷和月然正守在商娇床前,见商娇睁眼,皆是惊喜。
“姑娘可是醒了?”李嬷嬷问道,摸了摸商娇的额头,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忙吩咐月然,“快去禀报王爷,就说商姑娘醒过来了。”
月然应了声是,忙匆匆出屋,向王爷禀报去了。
李嬷嬷又见商娇欲坐起身,忙拿了一个软垫给她垫在背后,方才笑道,“姑娘此次病势来得凶猛,连着三日高热,王爷请了宫里御医来,也说姑娘受了很重的寒湿,病势深沉得很,可把我们给吓坏了。不过御医也说,姑娘只要退了热醒过来,便无事了。今日看姑娘醒来,病势应该就无碍了。”
商娇倚着软垫,听李嬷嬷如此说,忙向她点头致意,“辛苦李嬷嬷了。”说着,又指了指桌上水壶,“可否劳烦嬷嬷倒杯水给我?”
李嬷嬷忙转身给商娇倒了杯水,商娇接过,一口便下了肚,方才觉得喉中辣痛稍解。
不由又忆起昏迷这几日,似感觉东家来过,遂装作不经意地问李嬷嬷道:“嬷嬷,我病着的这几日,可是有人来过?”
李嬷嬷接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前去禀告的月然又折了回来,神色颇不自然。
李嬷嬷遂笑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可禀告王爷,说姑娘醒了?”
月然看了看李嬷嬷,又望了一眼商娇,兀自咬了下唇,欲言又止。
商娇有些奇怪,问道:“月然,可是王爷有什么事吗?”
月然忙摇摇头,又看一眼李嬷嬷,见大家都看着她,只得吞吞吐吐道:“我已将姑娘醒来的事情禀明王爷,只王爷说……”
“王爷说什么?”商娇见月然一脸为难,又问。
月然咬咬唇,道:“王爷说……姑娘醒了便醒了。今后此等小事……不用再禀告他……”
话音落地,屋中一片寂然。
李嬷嬷与月然面面相觑,一个惊异莫名,一个一脸茫然。
明明前一日,王爷见到商娇姑娘病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会儿斥责御医没有对症下药,一会儿责怪她们没把商娇姑娘侍侯妥帖……
怎生得今日姑娘病好苏醒,王爷却一反昨日着紧的态度,不冷不热不闻不问起来?
商娇却全然不知二人心中所思,也当然不知她病中所发生的事怀,故听完月然的话,她倒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哈哈一笑,她指着月然嘲道:“月然,我本就只是府中外调的教席而已,生个病多大点儿事啊?还需得你去禀明王爷?如何,找骂了吧?该!”
说罢,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抻抻了脖子,只觉得身上酸痛,头也昏沉,“病了这么久,身子都僵了。”边说边掀开被角,“我得下床走走。”
李嬷嬷忙上前将商娇按下,对于这个全然没有开窍的姑娘颇有些哭笑不得:“姑娘还是消停些吧。病了这些时日,如今才刚见大好,可得好生将养一下才是。”
商娇被强按回被窝,不满地犹自挣扎,“嬷嬷,我已经病好了,你让我下床走走,活动一下呗……”
李嬷嬷却老眼一瞪,“不行!”伸手将商娇按住,“姑娘只管闭眼休息。早日养好身体才最是要紧。”
商娇又挣扎了几下,见李嬷嬷是铁了心了,只能一翻白眼,无奈地长叹口气,阖眼再次睡去。
李嬷嬷又守了商娇半晌,见她又睡得沉了,方才起身,轻声地嘱咐一旁的月然:“你在一旁守着姑娘,我这边去厨房看看给姑娘炖的紫苏老姜粥可炖好了,待姑娘醒来好给她喝了,去去体内的寒气。”
月然赶忙应是。李嬷嬷这才迈步步出小屋。
一开屋门,李嬷嬷猝然愣了。
只见睿王着了一件湖绿细花纹底锦服,身上披了一白色莲花纹大氅,身如玉树静立于小屋外。浓眉下的狭长鹰眸,竟带了丝怅然地望着商娇的小屋,似浓得化不开的墨。
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正是天冷的时候。紧随在睿王身后的刘恕,早已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很显然,二人已不知在屋外站了多久。
李嬷嬷忙上前向睿王请安,睿王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淡淡地“唔”了一声。
李嬷嬷起身,正捉摸睿王来此是为何意,却见刘恕正拿眼示意她,又朝着屋中方向扬了扬头,顿时了然。
向睿王福了一礼,李嬷嬷小声禀道:“禀王爷,商娇姑娘今日已经大好,热也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刚刚姑娘本想起身走走,但老身不敢让她下床,现下姑娘又睡着了。”
李嬷嬷说话间,睿王面色一直淡淡,似根本无心听她说话,却也没有打断。
待得李嬷嬷把话说完,睿王静默了半晌,方才冷冷开口:“她醒来后,可曾说过什么?”
“……”李嬷嬷不解其意,忙拿眼去觑刘恕,见刘恕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禀明,又垂首道:“姑娘醒来后,要了水喝,又问她病中之时可曾有人探望,还有就是……”她欲言又止,惴惴地望了睿王一眼。
睿王侧头,睨了李嬷嬷一眼,“就是什么?”
李嬷嬷低头,不敢与睿王对视,忙禀道:“还有便是,月然丫头回来告知,说王爷道自己公务繁忙,此等小事不必劳烦王爷之事时,姑娘却颇不在意,反倒赞同王爷的话,反过来对月然那丫头说,她只是王府借调的教席,月然多事,才会拿这些事去烦劳王爷,活该挨了骂……”
说到此处,李嬷嬷小心地抬眼去觑睿王,见他虽面无异色,却眸光倏冷,面色阴郁,在揣度了一番睿王的心思后,又状似无意地笑道:“唉,其实这商姑娘素日里处事虽还算老成,对老身,对月然都颇有礼有节,亲和可人,但说到底,也不过十五六岁,尚是小孩心性罢了。只怕男女之事上,更是一窍不通的。”
说罢,她忙侧头,拿眼睇刘恕。
刘恕也知自己主子自前日听闻商娇病情,赶来探望之后,便一直面色不佳,想来也应与商娇有关,却不知是何缘故。
如今见李嬷嬷拿眼示意,立刻会意地站近睿王,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商姑娘在王府内,虽说待任何人都是和善有礼,但到底太小了,不谙世事,更不懂得王爷待她好,那是她的福分。”
二人一唱一和的说完,却闻睿王冷冷一笑。
“呵……有礼有节,亲和可人,和善有礼……”睿王拿眼觑了二人一眼,挑眉道,“你们倒都很了解她。”
刘恕与李嬷嬷忙噤声垂首,不敢看睿王一眼。
睿王眼皮一撩,又看向商娇房间,那扇紧闭的门。
“小孩心性,不谙世事,一窍不通……”他薄唇满是嘲意地一勾,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缓缓道,“却只怕……未必罢!”
说罢,睿王似想起了什么令他恼怒之事,神色一时沉下。薄唇轻抿,冷冷一拂衣袖,轻身便步出了青矜苑。
刘恕与李嬷嬷茫然相顾,皆一副不知其然的表情。刘恕机灵,赶紧使了个眼色给李嬷嬷,让她注意看顾好商娇,方才迈步追赶睿王去了。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60、赐浴(上)
第60章 、赐浴(上)
两日后,商娇病势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