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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至唇边一品,只觉芳香沁人心脾,入喉回甘,净是茶叶清香芬芳之气,方觉素日里煮茶时所添香辛之物,实乃画蛇添足,暴殄天物。
不觉一口一口,将茶饮尽,只觉清心不已。
饮罢,他将品茗杯放回茶托之中,轻叹道:“以茶为生十数载,今日如此饮茶,竟是人生第一遭!”
商娇闻得陈子岩的话,却依然面容柔和,眉目温婉,唇边含笑,待得陈子岩将茶托置于桌间,方才慢慢起身,一挥两腋衣衫,纤手置于小腹之上,向着陈子岩恭身一礼。
陈子岩方才醒悟茶艺展示至此方才结束,立刻也从圈椅中站起,长身玉立,向商娇一揖长礼。
表演结束。
商娇抬起来头,对陈子岩狡黠笑问:“东家,怎么样?感觉如何?”
面对商娇前后截然不同的风格表现,陈子岩不觉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站直身子,他清咳两声,掩住唇边的笑意,淡淡评判道:“尚可。”
“啊?”商娇眉间一抖,愿本晶亮期待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嘟嚷道:“只是‘尚可’啊?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点个赞呢!”
“什么?”陈子岩莫名其妙地问,“何谓‘点个赞’?”
商娇撅着嘴,幽怨地看他一眼,回身开始收拾茶具。
“没什么,不告诉你。谁让你都不称赞人家一下……”她喃喃道,用小炉中的热水冲洗着茶具,思索着未尽之处,“不过东家你既然觉得只是尚可而已,看来我还得琢磨琢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陈子岩俯看着正在清洗茶具的商娇,明明上一刻,他觉得她是如此的端庄美丽;可下一刻,他又觉得她皱眉苦思的模样,竟又如此娇憨可爱。
不自觉地,他抬手拦住她正在忙碌的手,眼里满满的笑意,面上却认真真诚,“商娇,不必琢磨了。你的茶艺我已认可。”
商娇本能地抬头,顺着拦住她的大手望去,却见陈子岩正看着她,唇边笑意浅浅,眸光深沉柔和。
“我饮茶十数年,今日方才领略何谓品茗……商娇,你让我……刮目相看。”
本章参考文献:《跟中国《茶经》学养生》。P156《龙井茶茶艺展示》山西科技出版社于观亭编注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41、落跑
第41章 、落跑
此时已近初秋,天已清凉了下来,却不知为何,在陈子岩的注视下,商娇陡然觉得这个茶室内,温度竟比盛夏还要炙热。
脑海里,竟莫名其妙的浮现起那天,与陈子岩两唇相触的“意外”。
商娇的脸扑腾着就红得透了。
腾地一下从圈椅中站起,商娇眼神四处打晃,努力地在空白的脑中翻滚思索着好半晌,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
“东家,你,你先坐坐,我去如个厕……对,我要去如厕!”
然后,也不敢再看陈子岩的脸,撒开脚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地,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茶室。
厕室里,商娇左右揪扯着自己两条可怜的小辫儿,在小小的空间内走来走去,喃喃自语。
“商娇,不,杜怀瑾,你冷静点儿哈!你再怎么说也是个现代人,电视里那么多高颜值的小鲜肉你还少见了?怎么能那样被‘么么’了一下就空血槽了?这不科学!”
“可这也怪不了我啊!谁让我妈在我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一直严防死守我谈恋爱的?说什么女孩子怕吃亏怕吃亏——好嘛,好不容易工作了,正说去相亲交个男朋友,结果就这样嗝儿屁了!一辈子连个初吻都没有,哪个女人能有我悲催?”
“……所以,只要是男的,活的,如果我不小心‘么么’到,都会是这样的,对吧?我只是害羞,不是心动,是吧?”
“嗯,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我就说嘛,作为一个现代人,爱情武力值我还比不过一个古代男人,真是笑了话了!”
“……”
“……”
在厕室里自言自语嘀咕了两刻钟,当商娇做好心理建设,从厕室出来时,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臭了……
忽扇忽扇着自己粉色对襟的衣裙长袖,商娇慢悠悠地转回茶室,刚掀帘入内,听到动静的陈子岩便从圈椅中站起身来,担忧的看着她:“商娇,你怎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腹内不舒服?要不要请个郎中瞧瞧?”
去了那么久?
腹内不舒服?
请个郎中?
商娇脑海里把这几个关键字眼一组合,突然闪过一念:
陈东家,他该不会以为她……便秘吧?
然后,她立时觉得心头不好了,凌乱了,崩溃了……
满头满脑,晃过无数“便秘”二字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
东家啊,你就不能不关心我吗?你这样关心你的女下属,我真的好尴尬呀!
好容易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商娇又与陈子岩就茶室开张后的经营与方向讨论了许久,终确定下来,商行再聘几位姑娘为茶博士,统一由商娇作为教席,教授茶艺。
事情议毕,时日尚早。陈子岩尚有事需赶回商行,而商娇则需留守铺子监督装潢,故商娇亲送了陈子岩于铺子门口,作别后转回身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然茶室的装潢已近尾声,师傅们也不用再加班加点赶工。日暮时分,商娇见事情已差不多了,便散了众人,也赶着下了个早工。
因着今日下工时间尚早,回家的时候经过十三巷繁华之处,商娇见大街上许多铺子都尚在营业,便转向往书铺走去,想淘几本关于茶业的书籍回去琢磨。
毕竟,陈子岩相信她,采纳她的建议,委她以重任,她总不能负他所望。
正要穿过大街,到得对面的书铺,商娇眼尾突然一扫……
人群中,一个身着湖绿祥云簇锦袍的浊世佳公子正慢慢向着她的方向踱来,端得是风流倜傥。
身后,一个身着黑衣,身材魁梧,脸上无甚更让男子紧随其后。
可不正是王睿和他的保镖牧流光么?
乍见熟人,商娇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招呼。
耳畔,却蓦地响起了安思予的忠告。
“……我劝姑娘便断了与这位朋友的往来。要知道,天都是天子脚下,各种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稍有不慎,轻则获罪,重则殒命……而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只要日子过得安乐即可,万不可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否则,一朝不慎,便是累人累己,一世蹉跎。”
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
是的,她只是个平头百姓,甚至是个无权无势的,失怙的孤女……
而这个人,她却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如安思予所说,有着一重非富即贵的身份……
她与他,便如云泥之中,又怎可能成为朋友?
更何况,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岁月静好,安安静静,无风无波的小日子,万不能卷入风波是非之中!
思及此,她回转身,趁着王睿未曾发现她之际,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只是,商娇看不到,也不会知道,就在她转身跑走的那一刹那,早就远远看着,却故作没有留意,等待着她主动上前的王睿,在看到她转身跑走的那一幕时,那如墨的剑眉骤然蹩起。
原本雀跃的一颗心,也兀地往下沉去。
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反倒要跑?
他还以为,山庄之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至少能更进一步。却不想,却似乎将她推得更远。
是哪里出了错?
是那一席大逆不道之语吗?
可是,他明明已令牧流光将她送至家门时,把他特意为她命宫中御匠打造的茶具送给她。她那么聪明,难道还不明了他并无怪罪之意吗?
还是,因着他说出了要纳她为妾的话?
可是,聪明如她,为何就看不透,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孤女,这样的身世……若能找到一个值得倚靠之人,许她一世繁华,免她苦,免她累,免她孤苦无依——便是为妾,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偏生的这个女子,却在看到了他家高门大院,莲渠生池之后,不仅没有动心,反倒与他有心疏远。
说什么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美梦,敢问世间有多少女人敢做?又敢问世间有多少男人轻许这样的承诺?
到头来,只怕是空负了时光与容颜罢了。
牧流光也看到了这一幕,见王睿眸底倏冷,蹩眉凝视着商娇跑走的那条青石小道,迟疑地道,“公子,商姑娘她……”
王睿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止住他的欲言又止,面色似平静无波,就连语调也是淡淡。
“……罢,回府去吧。”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42、解语
第42章 、解语
天阶夜色凉如水。
睿王府邸之内,宫灯摇曳,纱幔低垂,空气里脂香浮动,莺歌慢语,声声入耳。
而“静心斋”里,三角雕龙凤黄铜烛台上无数火烛映得房中灯火通明,总管刘恕正恭谨垂首,静立于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觑眼看书房内,紫檀几型画桌前纸张铺陈,自家主子正立于案后,握袖执笔,正在纸上作画。
烛火下,素日里的风流不羁似已掩去,狭长的黑眸,轻抿的薄唇,似蕴了锐利,又似孤傲清冷。
却无端地,让刘恕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王爷,似遇到了什么不悦之事?刘恕心里暗忖。
身为睿王府总管,王爷身边得力之人,察颜观色是刘恕的求生之道。所以,尽管此时睿王看上去眉目淡淡,似无甚表情,但刘恕就是知晓,自家主子心情不佳。
可是,近段时日以来,王爷的心情不是一直颇好的么?
朝堂上,他是手握大权,雷厉风行的大司马、皇上亲弟,君国大事,天下苍生,皆在他一念之间,容不得半点差池;
而私下里,他看似性子风流随和,身侧姬妾成群,夜夜笙歌,欢声笑语,其实也只是掩了真性情的逢场作戏罢了。
只有刘恕知道,在生身母亲与唯一的手足之间,力持平衡的他有多么辛苦。在无人之际,那双狭长的幽眸里,有多么疲惫与无奈。
是故,王爷从来都不是个放开怀抱,显露真性情的人。
可近段时日里,刘恕却发现,王爷似突然开怀了不少。
每每遇到不豫之事,王爷便带着牧侍卫,微服出府,去民间游玩一番。
回来之时,必是心情大好,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但今日似乎有些例外……
早前,刘恕便已知,今日王爷下得早朝,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之时,又被太皇太后以无嗣为由,留于长乐宫中训诫了一番之事。
是故王爷回府后,先是将自己闭于静心斋中,看书念佛,良久方歇。
至日暮时分,却突然吩咐不必传膳,换了身上衣物,带了牧侍卫,径自出府去了。
刘恕本以为,王爷回府之时,会像往日般心情舒朗一些。
却不曾想,未到一个时辰,王爷却与牧侍卫突然匆匆回了府,又一次将自己关进了静心斋。
而且,刘恕观之神色,似比出府之前更加黯然郁郁。
到底出了何事,竟让自家主子今日如此反常?
心内正揣测不定,突闻书房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同时,一个温婉轻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王爷,妾身婉柔求见。”
这个声音刘恕识得,是连州王氏女王婉柔。因其音柔貌美得誉连州,故虽出身商户贱籍,仍被当地知府选送入宫,以充皇上待选的御女。
可谁知,采选之前,太皇太后亲自过问采选之事,并请来相师为众待选的御女相面。相师看后,说此女长相俊俏伶俐,天庭饱满,身量柔美,丰乳肥臀,是个宜男有福之相。
于是,太皇太后亲选了此女,赐予睿王为妾。若待为睿王诞下一个男孩儿,便可扶为侧室。
对于此事,一向孝顺且体弱多病的皇帝并无异议。而一向以风流著称的睿王自然也欣然接受。将王婉柔接回王府后,当晚便留宿于王婉柔的新置的住处——“风露阁”。
可是,让太皇太后失望的是,如此一个宜男、有福的人,纵然睿王恩宠不断,雨露不绝,但其服侍王爷已近两载,肚子却仍像王府内其他姬妾一般,未传出一丝动静。
大魏宗祠之中,仅余皇帝与睿王二子。皇宫之内,魏帝所纳之后妃皆无所出;睿王府上,也无半点子嗣的消息。也怪不得太皇太后会为此事着急上火,每每召见睿王,必是一番训斥……
此时,闻见书房外动静的睿王神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