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鸡窝-第3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屋里屋外地进进出出。
  不大会儿,院里有人曼声唱起《梁祝》一剧的《楼台会》:“贤妹妹呀!我想你!哪夜不想到天明……”
  谢萝探头一看:是梳着大背头的南宫玉,金棕色的皮肤在鸭蛋脸儿上绷得油光水滑,更显得两道长眉斜插入鬓。一双俊眼黑白分明,不用上妆就有八分精神。她身材高挑,蜂腰窄臀。在五组甲号门口,踩着台步,一步三摇地晃来晃去,招来许多仰慕的目光。
  《楼台会》还没唱完,窗根下又响起一缕情意绵绵的小调:
  “树叶儿落在树呀么树枝下,
  我没有亲人,全都依靠你;
  瓦妖 三(3)
  嗳嗨嗳嗨唷嗬——
  没有亲人,全都依靠你!
  妹妹十八,哥哥我一十九,
  正好跟你做朋友;
  嗳嗨嗳嗨唷嗬——
  正好跟你做朋友……“
  谢萝忍不住又一探头,正好跟倚在窗台上的柏雪打了个照面。这位“漂亮朋友”一身黑衣黑裤,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炕上的柳薇。虽然黑色的衣衫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可是依然带几分鬼气,叫人见了背上发凉。
  谢萝知道从此安宁将与五组甲号告别。二八月,猫儿狗儿还急得闹春呢,何况乎人?她从1960年入所到1966年,可算是积年老囚了。第一个三年正逢三年自然灾害,女囚的粮食定量低到每天六两。人人饿得眼发蓝,成天想的是如何填饱肚子,镇压造反的五脏神,几乎很少有人为“性”苦恼,大概没有足够的营养,女性荷尔蒙也会停止分泌。来到第二个三年,社会经济有所好转,囚粮提高到每天一斤。最重要的是副食改善了,接长不短地有点荤腥。此地临海,寸把长的小白鱼有的是,搁上葱姜、油盐烩一烩,喷鼻儿香!天津人的“平民佳肴”——贴饽饽熬小鱼儿,是有名的鲜啊!尽管那鱼太小,大师傅没工夫一条条开膛破肚,吃出一嘴鱼粪是常事,可到底是动物脂肪,对人体内分泌是个刺激。女囚们关心的话题便转移了方向。今天五组甲号门口的场面说明她们肚里都很充实。饱暖思淫欲,圣人的话有理。
  窗外的情歌火热滚烫,窗内的柳薇又怕又烦。她用两个大拇指顶着耳朵眼,其余八个手指藏猫似的挡着眉毛,趴在被窝垛上看一本《有机化学》。她没有爱情这根弦吗?当然不是,各式各样的小说、戏剧、电影早就让十八九岁的柳薇开了窍。夜半无人时,她也曾悄悄地描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是王子再不济也得是个男子,决轮不到这些不男不女的人妖,她对于剥皮蛤蟆似的柏雪,黑不溜秋的林金生,油头滑脑的南宫玉,厌恶中夹着恐惧。她想:劳动教养就是和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在一起改造思想吗?真受不了哇!
  情歌还是引来了有情人:一个齆声齆气的声音在窗外开腔了:
  “喝!若要俏,一身皂!也就你配穿黑!”
  谢萝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外号“没鼻子”的梅桂芝。这个女囚相貌还过得去,一双丝绒似的大眼睛,软绵绵的,瞧谁就像在跟谁做媚眼,只是皮肤颜色深一点,是朵黑牡丹。大概是这双眼睛太招人,一天凌晨,上夜班的丈夫不知为什么事回家。打开房门,发现自己的位置有人占领了。恨得他抱住梅桂芝就咬了一口,这一口竟把那个小巧的鼻准部位整个咬了下来。当丈夫的没想到自己的牙那么锋利,吓得吐出嘴里的鼻尖,抱起疼晕过去的妻子,就往医院跑。急诊室里的大夫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员,认为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少有的稀罕事。一边给她缝合一边笑,结果缝死了一个鼻子眼。所以梅桂芝号称“没鼻子”,但还可以算有半只鼻子。
  “没鼻子”劳教两年,按说早可解除。可是她过不了这种尼姑式的日子,关了一年半的时候,她逃跑了,逮回来又加了一年,合着成了三年。气得她在院子里大喊:“到这个鬼地方,儿子耽误了,连孙子也耽误了!”
  多亏柏雪,给了她莫大的安慰,起初她俩都在三组乙号。一天深夜,多管闲事的大值班小白被一种古怪的声音吸引到这间屋子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是野猫偷舔凉粥吗?怎么还有人呻吟?进了门发现她俩在一个被窝里乱动,小白一把掀开被子,两个赤条条的肉体之间,滚出一条湿漉漉的黄瓜……气得小白骂了半夜。“黄瓜事件”以后,“没鼻子”调到一组乙号,但是她和柏雪还是好得简直就像两口子。只是从柳薇出现以后,柏雪才变了心。“没鼻子”的心情跟当年她的丈夫一样,又酸又苦,满腔妒火没地方撒。
  在所有的“后宫佳丽”中,柏雪最憷的是这个“没鼻子”。小调戛然停止,柏雪撤离窗台。
  “刚才找你,你说没空儿!倒上这儿‘站岗’来了,你这没良心的玩意儿——”
  “没鼻子”的声音随着柏雪越去越远……
  瓦妖 四(1)
  三个月过去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又一天天凉下去。黄瓜架上开的“谎花”,全是雄蕊,结不出黄瓜。同样,人类中全是雌的追求,也毫无结果。
  柳薇如泥塑木雕一般,对这三位“骑士”不理不睬。五组甲号的窗台上经常出现一些小礼物:手帕、香皂、袜子、擦脸油……上面夹着“薇妹亲收”的纸条。尽管这些礼物在劳教所相当宝贵,柳薇却正眼都不瞧。任凭它们在烈日下晒得几乎变色、溶化,直到赠物者怕东西被大值班交到队部,成为自己破坏所规的罪证,不得不悄悄地收回去。
  这个冰美人使追求者大为丧气,没有耐性的南宫玉第一个打了退堂鼓:“嘻!热面孔去捧她的冷屁股,犯不着!”她踩着台步在院子里阴阳怪气地说:“娘儿们多着哪!值得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耗时间?”
  柏雪差一点也要撤,因为“没鼻子”已经两次打翻醋缸跟她玩儿命,她又确实舍不得这个火热的“媳妇儿”。但是她暗暗跟林金生摽着劲:“假小子不撤,我怎么能撤?我走了不是给她让位了吗?”
  唯有林金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不理我也罢!不要我帮着干活也罢!都没什么!只要能天天见到这张可爱的小脸,见了她,就好比见到了妹妹……”
  假小子天天“站岗”,雷打不动。柏雪却像曹操捡了鸡肋当口令一般:“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虽然天天奉陪,已是有点三心二意了。
  过了立秋,中午的太阳依然火烧火燎地烤人,可是清晨、晚上已有了秋天的凉意。这一天早上,出工队伍在秦队长的带领下,忽然变了方向,绕过葡萄园,穿过稻地……
  “上哪儿去?”队伍里互相打听,谁也不知。
  队伍一直向北,向北。一股呛鼻子的恶臭顺风飘来,好像哪家在掏陈年茅厕,又酸又臭,人人捂起了鼻子。
  “假小子!有点像你爱吃的臭豆腐!”有人调侃林金生。
  林金生嘿嘿地乐着,全队就她不捂鼻子,她早明白今天干什么活了。
  “没错!准是洗麻!”
  麻?不就是纳鞋底、搓麻绳的原料吗?那东西洁白、细韧,怎么这么臭?女囚们都半信半疑,林金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
  “傻乐个什么劲!敢情你爱闻这味儿!”风骚的“没鼻子”半真半假地用捂鼻子的手绢抽了林金生一下。
  林金生躲开了,心想:谁傻?你才傻呢!连沤麻都没见过?什么东西不是先臭后香呀?你吃到肚里的窝头不是大粪浇出来的吗?那麻秸杆要不在水里浸泡发酵脱胶,神仙也没法用青麻皮纳鞋底。不过她没答言,自知拙嘴笨舌,不是姓梅的个儿。
  队伍开到一塘黑水跟前,停住了。水里果然浸着墨绿色的麻捆。水面上漂着一层似油非油、腻腻乎乎的东西,浮着死蛤蟆、烂蛇,以及绿头蝇、花腿蚊子的遗体。臭味更加浓烈,几个女囚忍不住哇哇地呕吐起来。
  秦队长也受不了这气味,站得远远的指着塘里泡着的麻捆,喊道:
  “林金生!捞一捆出来!”
  假小子脱了鞋,把裤腿卷到大腿根,噗通一声跳进散发着恶臭的塘里,捞出一捆泥水淋漓的黑绿色麻秸。大家忙不迭地往后直躲,给她让出好大一片地方。林金生只轻轻一扯,便解开了捆索,接着迅速剥开十几根麻秸上的麻皮,攒在手中,一脚踩住麻秸的一头,使劲一拽,嗤溜一声,黑绿的麻皮便和雪白的麻杆分了家。她三绕五绕把手里的麻皮绕成一个髻,然后抬头看看秦队长。
  秦队长嘉许地点了点头,往旁边一指:“涮干净了!”
  旁边是个苇塘,青青的芦苇迎风摇曳,苇根下碧波清水缓缓东流。林金生哗哗地涉着浅水来到深至膝盖的去处,抓着三尺长的麻“髻”在水里来回涮了几遍,拎起来就往水里抽打。啪!啪!啪!水花四溅,黑绿的“髻”逐渐变白。十分钟后,林金生挽着一把洁白似雪的麻丝上了岸,身上没有一个泥点。
  “看见了吗?定额每人一天十捆!完不成别吃饭!”
  人们大哗!
  “多臭呀!”
  “比掏粪还要命!掏粪好赖还有把杓呢!”
  “臭哄哄地闹一身,怎么回号呀?!又没地方洗。”
  命令下了有一刻钟,没一个人下塘去捞那奇臭的麻捆,秦队长的柿饼脸儿渐渐变色,大值班郎世芬见事不好,出来打圆场了:“干吧!臭怕什么?这里有的是水,洗洗就不臭了!”
  一句话提醒了秦队长。对呀!方队长说过:管教这帮女囚也要讲策略,有时候软的比硬的效果更好。
  “完成定额可以在苇塘里洗澡、洗衣服!”她开恩了,不过还是加上一句硌耳朵的话:“完不成定额就带着臭味回号,去臭全屋……”
  到这份儿上,刀山也得上!不就是臭一点吗?!还允许你洗一洗,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几个循规蹈矩的女囚脱下外衣、长裤、鞋袜,向那口臭气呛鼻、冒着泡沫的死水塘走去。经验告诉她们:虽说可以洗衣服,谁知给多少时间?反正这里清一色的女儿国,少穿一点,也可以少臭几件衣服。
  事实证明她们做对了。谁也没有林金生的本事,能做到身上不沾一个泥点。捞麻捆时,她们就浑身溅满臭泥汤;涮麻“髻”时,动作太斯文根本涮不净,非得大摔大打,这一来连头发根儿、耳朵眼儿,甚至口鼻都满是那墨绿色的臭豆腐似的卤汁,尚未下水的人有了前车之鉴,赶紧脱得光光的。柏雪脱得只剩一个白色的乳罩,一条黑色的三角裤,颇像二十年后流行的比基尼时装。雪白的胴体溅上斑斑点点的污泥,又像一头剽悍的母雪豹。
  瓦妖 四(2)
  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没沾手时,怕臭怕脏,洗了几捆以后,反而不管不顾了。反正身子已掉在井里,耳朵还能挂在井外?臭就臭吧,多沾些和少沾些没什么差别,关键是快一点干,可以早一点离开这个恶臭的地方。
  啪!啪!啪!哗啦啦!……只听得摔麻的水声,再饶舌的话篓子,这会儿也得紧闭上嘴。一张嘴,臭滋泥就进去了,那气味足以叫你吐出胃里所有的库存。
  五组的人没有其他各组大胆。她们只脱下外衣,依然穿着长裤。谢萝和柳薇,一个怕着凉,一个怕羞,更不敢向柏雪看齐。衣裤裹着手脚,动作自然慢了许多。但是她俩洗好的麻却不少,原来林金生不到两小时就完成了十捆麻,悄悄地一边帮着她们,一边涎瞪瞪地看着柳薇。即使在这么臭的地方,美人儿还是有吸引力。她和旁人一样地弯腰捞麻捆,一样地抡起长长的麻绺在水珠中挥舞。可是她就像一株临风的银柳,柔细的柳丝便是飘拂的黑发和白麻。在林金生的眼中,她像妹妹,可是比妹妹更美。妹妹的脖子和胸脯哪有那样娇柔,妹妹的肤色也不像她那样莹洁……假小子迷乱地看着柳薇,直看得柳薇浑身刺闹,恨不能钻进水里,避开这火辣辣的目光。幸亏秦队长离得远远的,根本不注意她们。随着太阳升高,气温上升,沤麻塘的恶臭越来越强烈,这位同样长着鼻子的队长也离得远远的。反正苇塘过去便是水深流急的银钟河;反正银钟河流入的是浩瀚无边的大海,不怕这帮女囚飞上天去。
  下午三点多钟,绝大部分女囚完成了十捆麻的定额,一个个脱去臭烘烘的衣服浸入苇塘深处。霎时间,绿的苇叶、白的苇花、青的水波之中,出现了许多象牙刻出、白玉雕就的“人鱼”。古代通俗小说家给女人的肤色分了类。一种是脸黑体白,称之曰“玉瓶金盖”;一种是脸白体黑,称之曰“金瓶玉盖”。女囚则百分之百是“玉瓶金盖”之部族。成年的户外劳动,使她们的脖子以上、袖口以下仿佛都涂上一层漆。就连保护得最好的柏雪也不例外,一除去乳罩裤衩,那不见天日的部位便耀眼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5 3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