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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窝-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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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练的是气功……”谢萝赶紧解释。
  三王队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心想没准气功是有点用,这麻秸杆不但有点肉,也能干点活了。不过她还是用命令的口吻吩咐谢萝:“好好劳动就是锻炼,不许对着太阳念什么邪经!”
  刘青莲听了这个命令也犯了愁,在这里干什么都有人分析。她的脸一沉,皱纹压皱纹像个霜降后的苹果。
  “这么办!”她想了会儿,一拍大腿,“躺着练!”
  仰面朝天,意守丹田,一口气下去经五脏,入六腑,转重楼,入丹田,又回来,慢慢呼出,比站桩省劲,但更需集中精神。
  “胡思乱想顶什么事?成天想你为什么倒霉,越想越没活路,正合了害你的人的心意。练练功,把自己练得棒棒的,看谁活得过谁呀!”
  谢萝钦佩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尼姑。她的话还真有道理。谢萝感到生之意念逐渐回到自己身上,看着那张刀刻般的脸面,竟觉得每条皱纹都含着智慧。那是多年受苦者积累起来的对策:
  “活着!看最后笑的到底是谁!”
  曼陀罗花 三(1)
  据说,“祸从口出”,神祗往往是记仇的。说话不小心,得罪了哪位神仙,恶运便会从天而降。金翠玉动辄“死呀死的”,果然尝到了滋味。
  也是一个大清早,金翠玉跟着尖下巴上厕所。尖下巴是五组组长,出于本能,金翠玉要讨好她,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尖下巴的小跟班。她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尖下巴去哪儿,必有金翠玉。尖下巴每天清早一泡屎,金翠玉即使拉不出来,也必定陪着闻臭气。
  可是这天早晨却是尖下巴一个人回来了。
  “小金子呢?”谢萝问她。
  她瞪着眼,全身颤抖,恐怖得说不出话来。
  “金翠玉怎么没回来?”大值班小白急了,少一个人队部会惟她是问,金翠玉要是跑了,她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没有回答。小白气得瞪了她一眼,抬腿就走。
  两三分钟后,小白尖声大叫:“来人哪!救命呀!”
  马厩里人人面面相觑,难道金翠玉遇见鬼了?谁也不敢往出走,谢萝和刘青莲站了起来,周围的人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俩,好像用无声的语言说:“真傻!”
  走进厕所,她俩愣住了。
  正如用马厩代替监房一样,厕所也是因陋就简,用原先的一个小菜窖代替。虽说是小窖也有两米来深,一二百人的排泄物攒了几个月,已有将近三分之二深浅。无数次轮番踩踏的结果,口小肚大的窖边坍塌了。只见暗绿色的粪汤上浮着一绺黑发,那就是小小的金翠玉。
  小白拿着一根长棍,奔进厕所。
  “抓住棍子!”她嘶声大叫。
  金翠玉被秽气一熏,喝了一肚子“金龙汤”,已经半昏迷。她只是本能地扑腾,恶臭的粪汤溅了一地,那绺黑发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
  “会死的!”谢萝脑海中闪过金翠玉娇憨的瘦脸,电击了似的往厕坑扑去。
  “慢!”刘青莲解下勒腰的布带,一头交给谢萝,一头拴在自己的裤带上。她推开谢萝,趴在坑边,伸手够二三尺下的那绺黑发。谢萝领悟了,紧紧地拉住这根带子,小白抱着谢萝的腰,三个人颇有点拔萝卜的架势。幸亏刘青莲想得周到,缚上这根救命带。因为窖口塌成个一米见方的洞,坑边的土还在簌簌地直往下掉,随时可能再塌。不用拔萝卜的架势,救人者就是够到金翠玉,也可能出溜进粪坑。
  “好了!”
  刘青莲终于揪住了那绺头发,金翠玉沾满粪污的小脸慢慢在坑边露了出来。真没想到瘦小的金翠玉会那么沉,刘青莲双手抓住她的胳臂,其他两人一起上手,金翠玉才被捞出来,瘫在厕坑边上。
  “让开!让开!救人那会儿都上哪儿去啦?”大王队长赶来了,轰着挤在厕所门口、捂着鼻子看热闹的女囚们。几乎有一米七八的她,敦敦实实地好不威风,理所当然被尊为大王。其实她只有二十岁左右,没什么经验,遇事心里就发慌,队长们分工时只好让她留守队部。没想到女囚里事儿真不少,不出工也来了一档子棘手的。
  有人不买她的账,反唇相讥了:“总比见死不救的第一个强吧!”
  “怎么不说这厕所盖得这么绝呢?”有人尖刻地说。是啊!队长们的厕所,尺寸正规,两天一掏,石灰铺地,白粉抹墙。甭说是人,连只老鼠也淹不死。
  大王队长迅速回头,只见许多愤怒的眼睛闪闪发光,说话者早已淹没在闪光的海洋里。她悻悻地大吼一声:“埋怨什么?见死不救的是劳教分子,挖茅坑的也是你们劳教分子,怨谁呀?!”
  大伙儿立刻噤若寒蝉。说的是呀!管教队长们横草不动,竖草不拈,挖菜窖的当然不会是她们。但是谁出的高招把这么不安全的菜窖当厕所呢?在大王的雌威下,没有一个人敢吭气了。
  狱医被匆匆叫来,金翠玉被抬到空场上泼了好几桶凉水。谢萝、刘青莲在狱医的指导下,轮番使劲挤压她那单薄的挺立着两个小小芽苞似的乳房的胸部。可怜的小人儿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濡湿的黑发贴在她黄瘦的小脸上,十八岁的她看去只有十三四岁。她从小没妈,在后娘手里缺吃少穿,挨打受骂,十三岁就逃出来当了“佛爷”(小偷),从此再也没有长高。她凭借着矮小的身材在人群中,那细小灵活的手指,犹如蜿蜒的小蛇,不知多少钱包落进她的手里。她就像江南渔船上豢养的鱼鹰,失风后,挨打的是她,蹲局子的是她;得手后,大笔的赃款却肥了专吃“佛爷”的地头蛇。这一次,她竟沉沦到地狱的最低层——粪窖里去了。猛烈的人工呼吸不知挤破了她内部的什么器官,她的口鼻间开始冒出淡红色的泡沫,越冒越多,颜色也越深。狱医伸手探探她的鼻息,对正在使劲的刘青莲摇了摇头,示意停止。
  “干吗停住?按呀!”大王以为刘青莲偷懒,锐声呵斥。
  “往医院拉!”狱医说,他正眼也不瞧大王队长一眼。
  一辆拉工具的小平车推来了,金翠玉被轻轻地放在车上,小郎和小白两个大值班前拉后推,走出了院子。明亮的秋阳照着一只食指和中指并不拢的小手(那是多年钳包留下的印迹)从车上耷拉下来,随着车轮的颠簸,那纤小的指尖,一下一下划着地上的小草。谢萝定睛看去,几乎叫出声来。稀疏的草丛里盛开的那些曼陀罗花忽而变成粉红,接着又变成血红。啊!原来是车上一滴一滴不断往下滴的血水浸染了惨白的它们。
  曼陀罗花 三(2)
  地狱之花啊!难道只有在血的渲染下,你才能焕发出迟到的青春吗?
  金翠玉再也没有回来!
  金翠玉死了以后,好久都没人搭理尖下巴。五组的人不约而同地罢免了尖下巴值日打饭的职务(那原是按铺位轮流的)。每逢她拿起饭盆,便有人默默地从她手里接过去。几天后,尖下巴像被霜打了的秧子一般蔫了下来。
  这天早上,又有一双手接过她手里的饭盆,她愤怒地叫道:“你们要干吗?”回头一看,一顶小黑帽下,两只皱纹缠护的杏核眼直瞪着她,是刘青莲,是她平日最不放在眼里的人。但是今天那两只眼发出的光有点异样,她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一步。
  “不干吗!嫌你手脏——”刘青莲答。
  “脏?我手上又没屎!”真的!尖下巴手上没沾过一点屎。救金翠玉的时候,她一直躲在人群后面。为什么组里能让好几天都散发着臭气的刘青莲和谢萝打饭,偏偏不要她?“我还是组长呢!”她忿忿不平的想。
  “没屎!可有血——”
  几个字利剑般地刺进她的心窝。是啊!要是金翠玉刚滑进粪窖的时候,她能及时拉住;要是她在金翠玉被秽气熏倒以前就伸去那根棍子;要是……那活蹦乱跳的孩子也许不至于这么快离开世界。尖下巴身上越是没沾上屎,越证明她的心肠还不如粪团。
  但是她看了看瘦骨伶仃的刘青莲,突然怒从心起:“没那么多讲究!”伸手便去抢饭盆。平时木讷的老尼姑,今天却灵巧地一让,尖下巴扑了个空,更怒了,气势汹汹地转身又要扑过去,几个女囚围了上来:
  “怎么着?臭右派要动手吗?”
  她们早就看不上这个双料的劳教分子,既不是“陆”上的,又不是“水”里的。说她是犯“脑袋瓜”的,她又会偷东西,不但她的判决书上写着她偷过学校的财物,就是到了这儿,对女囚们仅有的那点针头线脑,她也不放过。说她是个贼,她的心眼儿和文化水还真不少,芝麻大的事在她的笔下都能变成骆驼。队部喜欢这样的刀笔小吏,女囚们并不喜欢她。圈子越围越小。尖下巴的脸发白了。
  “该谁值日打饭谁去!抢什么?”平时欺侮人的母金刚,此刻却来主持公道了。她希望恢复尖下巴的“分饭权”,尖下巴的勺子长眼,每逢分到母金刚的碗里,不管是粥是菜,准定比别人多半勺。她人高马大,双手一扒拉,圈子便出了个缺口。
  可是一贯让人的刘青莲今天却变了样,她目光如炬,狠狠地瞪着尖下巴,一字一顿地念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有一人,内实有秽不自知,内有秽不知如真者;此人于诸人中,最为下贱……”
  母金刚听不懂她那山西腔的经文,嘻嘻地笑起来:“老秃驴咕噜什么呀!什么灰呀土的,你才最下贱哩!”
  身为中学语文教师的尖下巴却霍然变色,她听懂了那段经文。可是她又分明没听懂,那怨毒的眼神表明:别忙!这笔账以后算。
  “咚!”装满粥的大木桶重重地蹾在地上。
  “打饭啦!”院里响起大值班的声音。
  粥桶一到,饥饿的人们纷纷散开。大伙儿都想赶快喝完那份粥!第一个去刮大桶!捷足者可以刮下多半碗粥粘来,五脏六腑可以少挨点熬煎!别忘了这是什么年头,这叫“三年自然灾害”哪!
  曼陀罗花 四(1)
  厕所非盖不可了!
  旧厕所已经非常危险,虽然还能勉强在边上使用,但仍在簌簌掉土,不定什么时候,第二个甚至第三个金翠玉又会进去游泳。
  任务分配给五组。这原没什么复杂,挖几个坑,每个坑埋入一口缸,缸沿与地面平,上面架上几块井字形的木板,周围插上一圈秫秸编的篱笆。一个很不错的厕所便建成了。
  “今天一定要盖成!”大王队长对尖下巴和母金刚说。抡镐刨坑的角色理所当然是母金刚的,她身大力不亏,一镐下去便下来一大块,是大王队长理想的劳动力。
  “没事儿,这点活算得了什么?!”
  “您放心!收工准完!”
  母金刚和尖下巴没口子地向这位年轻队长保证。可是等大王一走,只剩下大值班小白的时候,这两个女囚却躲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所有的活儿全落到其他人头上。
  九点来钟,远处辚辚地来了一辆粪车,赶车的是个刑满留场的男职工,一顶破毡帽压在深棕色的鞣皮似的半边脸上,一双在深陷的眼窝里乱转的眼珠正斜瞪着忙忙碌碌的女囚。他一个个地打量,窥测哪个“堡垒”容易攻破。这边十几双眼睛也在打量他,在“女儿国”内,男子成了稀罕物儿,即使猪八戒来了,也像电影明星似的招眼。
  突然鸱枭似的一声怪啸,惊得大家一跳:
  “小二姐今年呀二十一呀嘿,
  樱桃小口杨柳的腰哟,
  实实地爱死个人呀嗨——“
  怪声来自那张猬毛丛生的嘴,女囚们惊佩地看他引吭高歌,嘴角上那支刚点着的烟卷兀自上下颤动,丝毫没有掉下来的危险。
  “吁——”粪车停在旧厕所外,他身手矫健地跳下来,叮当乱响地拿起掏粪的桶和勺,眼睛却瞟着刨坑插篱的人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选中的目标原来是母金刚。此刻,母金刚已全然失去雄赳赳气昂昂的气概,正一团温柔地斜倚在镐把上,扭着水桶般的腰,溜着细缝似的眼,微微含笑斜睇着唱歌的人。
  用樱桃和杨柳来形容母金刚的模样实在太离奇了。除非巨人国里的植物才有这么粗大的枝条和果实,谢萝忍不住“扑嗤”笑出声来。这一声如长堤决口,十几个人包括小白一起哈哈大笑,母金刚的脸色由黄变红,犹如置身于锻炉之中。
  一勺勺暗绿色的粪汤从坑里舀出倒进粪车,微风送来阵阵腐臭,大家都掩住口鼻。母金刚使出了新招:“喂!给支烟去去味!”
  啪地扔来一根“大生产”。
  “借个火!”
  一线火光飞来,对方慷慨地扔来嘴里叼的那一根。母金刚伸手一捞,往嘴上一送,立刻吞云吐雾,第一支烟早已塞进口袋。
  “快干活去!少来这一套!”小白过来干涉了,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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