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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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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很潇洒地道了歉。但是这口气咽不下,要是没有白勒克插进来,她这时候已不是中国人了。
  “显摆什么?公园的长椅上挣来的!”
  澳洲黑的声音不大,被旁边的芦花鸡听见了,推了推柴鸡:“听见了吗?”
  “听见啥?”柴鸡的魂灵早已出窍,粘在那片亮光上,什么也没听见。芦花鸡凑在她耳边,告诉她这个最新消息。
  “哈——哈——”柴鸡忍不住笑出声来,再不济咱也在床上。“公园的长椅上?太下三烂了。”
  “笑什么?”九斤黄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金衣裳是公园长椅上卖×挣的!”柴鸡的嗓门儿像喇叭,顿时前后左右的眼睛里都射出轻蔑的光,一片嘻嘻哈哈,都从这句话里取得了心理平衡:什么了不起?还有脸穿出来?白勒克涨红了脸,心里明镜似的,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件衣裳的底细,要是她那件在手边也会上身的,有几天她几乎天天是这套行头,嚼舌头干吗?不是同样卖×挣的吗?白勒克有心扇澳洲黑两巴掌,看看队后的三王队长忍住了,犯不上在队长面前表演,回头掀出臭底,被这位二愣子队长各打五十大板。咱们走着瞧!细长的眼睛狠狠剜了澳洲黑一眼。
  烦闷的劳教生活中出现一个话题,女囚们吱吱喳喳大发议论。她们谈自己的案情时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有想象力的还会吃柳条拉筐编上一套美化一下自己。触及别人那就不客气了,怎么刻毒怎么说,闭上眼一听,仿佛一群三贞九烈清清白白的良家妇女在批斗抢了她们丈夫的妓女。议论越来越淫秽难听,三王队长大声呼喝都压不住。金线衣像无数钢针刺着白勒克,她再有涵养再顾全大局也受不了,猛地站住脚,准备反击。
  鸡窝 九(3)
  咦!怎么大家都站住脚,都住了嘴,都往前看?出现了什么更值得注意的事物吸引了这队女囚?
  前面荡漾着一片碧波,她们辛苦一冬抡镐抬筐挖的方池放满了水,岸边满布茸茸的细草,几株新生的柳树摇晃着青翠欲滴的枝条。女囚们可没有闲情逸致赏景,她们注意的是春天动物最关心的异性。
  喔——喔——吁——吁——普噜噜噜噜……哗啦啦啦啦……
  一个慓悍的男子光着古铜色的上身,正在水花四溅中刷洗一匹马。
  全农场就这一匹种马,纯种,细长的脖子强劲有力,匀称的四条腿安了弹簧似的不停跳踏,长长的灰白色的马尾像姑娘的发丝一般扫拂着浑圆饱满的屁股,一块块腱子肉凸现在胸脯背腹,说明它的伙食相当不错。这时它摇晃着瘦削的头,转动着尖尖的双耳,两眼半闭,舒服地享受竹帚的扫刷。马蝇营营嗡嗡围着,没法下嘴。它的毛色很少见,浅灰的底子上撒满白色的斑点,像秋天的芦花摇落在黯淡的霜空,脖子上的鬃毛犹如电烫过一般卷曲纷披,使它获得一个名号:“卷毛芦花。”
  马蝇到底钻了个空子,俯冲下去在天鹅般的长脖上只一挨,立刻出现一块血迹。卷毛芦花浑身一哆嗦,仰起头“唏律律”一声长啸,前蹄腾空而起,打算上岸逃避恶毒的马蝇。女囚们惊呼起来,队形马上乱了,连三王队长都掉头后撤,卷毛芦花的蹄子碗口大,蹬一下可不是玩儿的。
  刷马的人哪能容它那么自由?好吃好喝好伺候,是为了让它传种接代,不是让它由着性子驰骋的,双手一勒马缰,身子一跃上了湿漉漉光溜溜的马背。岸边的卷毛芦花焦躁地抬头长嘶一声,原地转了个圈子,甩出一片小雨,四蹄翻飞得得地往马厩奔去。“骑士”的眼睛在女囚队中搜寻到他的目标,深深看了一眼。
  能骑没有鞍子的光背马,能叫桀骜不驯的卷毛芦花乖乖地听话,真了不起!女囚队里又嗡嗡地议论起“骑士”。九斤黄乜斜着眼说:“嘻!不知他叫啥,解除劳教跟他对个象!”
  “春节台上的李玉和呀!”老母鸡一眼就认出了是谁,“人家能等你?”
  “喔!是那个老帮萃!”
  “嫌他老?老也能对付得了你!你比卷毛芦花的劲还大?”老母鸡最不待见“老”字,无论是说别人还是说她。
  “一个唱戏的从哪儿学会骑马?”
  “谁知道,树林子大什么鸟没有?”
  烧鸡低着头随着队伍往前走,心想他怎么不会骑马?唱戏不过是玩票,人家正经行业是在马背上。内蒙古察哈尔一带到处是茫茫大草原,靠两条腿去收税一分钱都收不来,就得学会骑马。人家可不姓李,姓吕,外号“吕布”。不过她没开口,不想跟这帮蠢“鸡”多嘴,默默地只顾想自己的心事:两次相逢,无声的交流使她觉察到对方旧情难忘。解除劳教在农场安家?九斤黄的话启示了一条出路,“吕布”肯定会等我的!她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摆脱了女儿来信的重压。但是心灵深处却有一个声音模模糊糊说道:“不可以……不能……”
  回到马厩,把卷毛芦花拴在槽头,“吕布”麻利地背起一个筐,抄了一把镰刀,扔下一句话:“我去割些青饲料!”
  劳改农场不养闲人,演员除了排戏需要集中,其他时间该干嘛干嘛,不能像正规剧团那么自在。“吕布”的正业是喂马,唱戏是副业。今天他走的路线有点怪,卷毛芦花最爱吃刚灌浆的青玉米,他没上北面的玉米地,却掉头往南进了葡萄园。脚步随着心跳捯腾得飞快,像十几年前一样激动,他完全没有注意岁月在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刻下的痕迹,更没有看清她的打扮,在他的心目中她永远是个披着粉红条子梳妆衣的少妇,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笑哈哈,羞怯怯。第一个印象常常深深烙在痴情人的记忆里,时间越久越清晰。1957年以后,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他。那个年头,这么做非常聪明。当了右派就像得了传染病,一定要隔离,谁沾上都要命。离婚划清界限,至少可以保护她们娘儿俩。解除劳教后,听说妻子再婚了,他死了心留场就业。夜晚,出现在光棍梦境里的不是朴实的妻,却是清丽的她,顶着高高的发卷,粉红乳白的条纹布一寸一寸现出女性肉体的曲线,撩拨着单身汉的心弦。每一次他扑过去,手指还没摸着疙疙瘩瘩的毛巾布,她便消失了,留下一片黑色的遗憾。其实从见她第一面时他的感觉就是遗憾:小老板无论相貌教养为人都配不上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舍不得那个家。离别前夕,他约她在小酒店相会,本来是打算劝她一起走。酒店的白桌布上小花瓶插着一支石竹花,娇嫩的粉红是她那件梳妆衣的颜色。可是一直等到烟碟里堆满了烟蒂,她仍没有出现。店堂里的收音机播放着周璇哀怨的歌声,唱出了他的心情:
  “当明月上天空,
  形单影孤。
  人儿她骗了我,去向谁诉?
  假如有人问我,
  相思的滋味,
  我可以告诉他:
  最苦——“
  苦涩伴了他十几年,今天能尝到甜了吗?他心里没底,但是在她的眼睛里跳着两点光亮,她认出了他!要找到她!要劝她离开小老板。她落进笆篱子一定又是因为替那吸血鬼去卖命。他不了解她目前的处境她的想法她的态度,背负着许许多多问号,他拨开一架又一架密密的葡萄叶,寻找老相识。
  鸡窝 九(4)
  要在五六十亩葡萄园里寻一个女囚,还要避开公安人员,几乎是不可能的,“吕布”居然找到烧鸡证明他俩到底有缘分。当他像只大猩猩似的弓着腰出现在白勒克和烧鸡面前时,胆小的白勒克吓得又要尖声大叫。亏得烧鸡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那张嘴:“别嚷!”烧鸡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他胆子那么大,敢在队长眼皮底下来找她,心里深深被感动了:他还记得我,不因为我落到这步田地嫌弃我,比过河拆桥的小老板强多了。他现在过得怎样?成家了吗?犯了什么来到这里?烧鸡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旁边有个白勒克,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们上那边去说几句话,行吗?”“吕布”的脸冲着白勒克,眼睛却瞟着烧鸡。
  “你们认识?”白勒克认出了这位男“明星”,心里不是滋味。她还以为“明星”是被她的漂亮衣裳吸引来的呢,谁知人家惦记的是老相识。
  烧鸡点点头:“白子,行吗?”一向高傲矜持的她窘得满脸紫涨,眼睛水汪汪地几乎掉下泪来。
  “好吧!我在这儿看着!”白勒克勉强同意了,这对老情人也实在可怜,得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后我有点什么事,烧鸡也会掩护,小辫子攥在我手里,她再也不能摆长辈的架子了。
  两双眼睛同时向白勒克表示感谢,一前一后钻向不远处一架疯长得刺猬似的葡萄底下。白勒克怀里揣着个鬼胎,心神不定地东一把、西一把揪着副梢,眼珠四面八方巡视,隔几分钟便轻轻说:“快点儿!快点儿!”暗暗祈祷:上帝保佑,千万别来人!
  怕鬼有鬼!远远出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芦花鸡和柴鸡干完了一行往这边来了。慌得白勒克紧着催促:“快点——快点——来人了——”
  “烧鸡呢?”她俩走到跟前,芦花鸡发现少了一个。
  “解大手去了!”
  “上厕所了吗?”芦花鸡抬腿准备往排水沟边的厕所走去。
  白勒克怕这个“事儿妈”在厕所里扑了个空大惊小怪惊动三王队长,赶紧说:“厕所太远,她就在前边!你找她干吗?”
  “我们干完一行了,告诉她一声!”
  “干完了自己倒地段去得了,人家在拉屎,你去凑什么份子!”白勒克希望她快走。
  “说的是,臭气烘烘的,找她干吗?烧鸡真次,拉屎不上茅房上葡萄架下,赶明儿谁不当心踩一脚多恶心——”柴鸡推着芦花鸡走路。
  “她不是组长吗?不告诉她还行?”芦花鸡被推得一面跌跌冲冲往前走,一面醋劲儿十足地嚷嚷。柴鸡哧哧笑道:“走吧!走吧!当不上‘猪头’别酸啦!”
  瞧着她俩走远了,白勒克往前边扔了一捆副梢,低低唤道:“出来吧,太危险!”
  烧鸡先钻出来,掠着纷乱的发丝,警惕地看看四周无人,招了招手。“吕布”跟着站起身,悄悄说:“永远等着你!”顺着葡萄垅一溜烟走了。
  烧鸡一言不发,板着脸刷刷地打着副梢,一点没有幽会后的欢喜和甜蜜。白勒克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问,心想她见的世面多当然不会在乎。倒是“明星”的话真扎实,“永远”?谁知道明天的事?再说烧鸡有儿有女有丈夫,你等到哪辈子?白勒克不知道烧鸡正努力用沉默掩盖汹涌的心潮,十来分钟说不尽十年的事,她刚告诉他:“小老板提出离婚!”他就兴奋得不知所以。多么巧,可以厮守半辈子!呆子!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但是怎么对他讲?双手机械地活动着,心不知上哪儿去了。
  “哎呀!你怎么把果穗都揪下来啦?”白勒克又在一惊一咋,烧鸡回过神来,发现手里抓着一把青葡萄。她苦笑了笑,果子揪下了,再也长不上了。人呢?缘分断了还能续上吗?
  鸡窝 十(1)
  方队长满面怒容走出场部医院,光想着院长的话没注意脚底下,下台阶时一脚踩空,要不是游大夫伸手拉了她一把,这个倒栽葱准得跌破了头。
  体检以后,三王队长最着急,天天催着方队长:“得赶快治,要不传得全队都是。咱们成天跟她们在一起,万一传上不得了!”方队长也知道脏病厉害,沾一点不得了,可是报上去以后没有回音。时值文化大革命,局里在打派仗,场部也不平静。这件事在女劳教队不小,在整个劳改农场说来实在不大。
  “报告什么劲儿?让游大夫去领药得了!”三王队长想得很简单,“送她们住院也行!”
  游大夫怎么去的怎么回来:“场部医院不给药!”
  “你找的是谁?”方队长怀疑她没去医院,借机会办自己的事,回来说医院不给。这个二劳改(刑满就业职工)肚里鬼点子不少,假公济私的事干了好几桩,方队长就亲自抓到两次。
  “药房的西门蕙。”
  “是她!”方队长想:找的还是个二劳改,她怎敢做主?“我跟你走一趟!”
  方队长出马,见的是“真佛”,找到医院院长。但是磨了半天嘴皮子,对方还是不给,理由是“没有”。游大夫眼尖,看见药房架子上放着十来盒青霉素针剂,伸出手指头点着说:“那不是?”
  “有也不能给!”当过队长管过犯人的院长根本不把这个二劳改大夫放在眼里。说得轻巧!七八个性病患者,十来盒药够干什么?全院只剩这点青霉素,给了你们,来个危重病号怎么办?万一死一口子革命群众,我就成了反革命。梅毒淋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等吧!
  “不给?!你不怕违反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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