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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十日谈-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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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到海滩的一隅,这儿游人稀少,因为附近没有咖啡店,也没有娱乐场所,这却正是我所希望的——自在。在海滩找到一棵枯树,我坐到上面,眺望着海湾、海岛和海岸附近的礁石。我的怒气、沮丧和愤慨变成了淡淡的哀愁和宁静。
  我正坐在那儿忘情沉思,突然走过一个高个子男人,身着民航飞行员的蓝色制服。他热烈地望了我一眼就走过去了——不用看,我能感觉到。谢天谢地,我想,至少他没打算停下来和我搭话。我特别不愿意有人在这时来打扰我。但没想到他突然转过身,坚定地朝我走来。我立即调动起一副怒容准备赶他走。可他就在我面前停下来,说:“娜塔莎。我就知道哪一天会遇见你,刚才我还想来着。还认识我吗?”
  我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从面前这个成年人身上我突然看到了那个久别了的小伙子。
  “阿米兰,是你吗?”
  “当然是埃”
  我们握了握手,然后我邀他挨我坐下。
  “告诉我,你生活的怎么样?”
  “很好。我还在飞。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儿子。我还想要第三个。妻子很漂亮。想看看吗?”
  “当然。”
  他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瞧,是个格鲁吉亚美人,旁边还有两个男孩儿。
  “你怎么样?”
  “也结婚了。还没孩子,打算要一个。丈夫长得也不错,可惜我没带照片。你怎么认出我的,阿米兰?我变化不大么?”
  “要知道,我飞行时总能看到你,而且常常想象这些年来你会变成什么样。我老担心你已经变胖了,想象中一见你发胖,你就不能腾云驾雾了。可实际上你没胖,谢天谢地。”
  “你说什么,你飞行时能看到我?我怎么能腾云驾雾呢?”
  这使我很惊讶,心里想的是,但愿他别走,告诉我他还在爱着我。但他微笑着说:“知道吗,我飞行时常常回想我过去的生活,回忆过去所喜欢的人或事。在天空中很容易使人想起这些。当我在黎明或黄昏飞行时,差不多总能看到我妻子娜蒂拉正把孩子抱到床上,教他们唱歌儿。我每天都能看到她。但有时我也看到过去的爱,包括你,我最初的恋人。”
  “你是怎样看到我的?”
  “很简单,我看到这调皮的小丫头儿快乐地驾着云向我飘过来,或是从陡峭的云端跳下来,在蓝天中漫游。有时她飘到我的窗口,冲我扮鬼脸,逗我。有一次你爬上了那棵柏树,而我够不着你,你就逗我,还记得吗?当附近有带电的云时,我常常看到,像我们初次相遇那天一样,你正在大浪中挣扎。
  还记得我怎么救的你吗?“
  “当然记得。还有呢。你还怎么看到我?”
  “有时透过云雾看到你的脸,那是一张已经成熟的脸,但总是朦朦胧胧——我不知道你长大后变成什么样了。现在我要仔细看看你。”
  “真有趣儿,阿米兰。你年轻时就挺浪漫,现在又变成了诗人。”
  “诗?瞎说。那只是在空中。”
  “在空中与你相遇的人一定很多吧?”
  “噢,全是女的。在地面上我只爱娜蒂拉,不爱别人,但在空中我拥有所有我爱过以及爱过我的人,甚至包括在大街上擦身而过的漂亮姑娘。但我见得最多的还是你:唯有你驾云而行。你大概不记得过去的你,但我每次飞行几乎都看到你。”
  我吃惊地望着阿米兰,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念头:我还存在于另外某个世界,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世界。
  “年轻时我羞辱过你,这你也能看到?”
  “咳,得了,娜塔莎。在天上怎么会有羞辱?”
  “既是这样,你不想跟我回家见见我丈夫?”
  “不,娜塔莎,我不想去。我们在这儿就分手吧。下次飞行我还会看到你的,那将是忧伤、成熟的娜塔莎,孤独地坐在云端,朝我微笑,然后挥挥手,飘然而去。”
  “我们分手了,或许再也见不到了。但奇怪的是,我回家时特别愉快。从此以后,每当我感到忧伤、烦恼,或有人伤害我时,我就会想起那次会面,并对自己说:你们可以说让我讨厌的事情,伤害我,但你们不知道此时我正驾云翱翔蓝天,有人在用充满爱意的眼睛注视着我,等待着我向他招手致意。于是便想象我在向阿米兰飘去,感到十分幸福,忘却了所有令人不快的事情。
  这便是一位早已淡忘的格鲁吉亚小伙子所给予我的幸福。
  “我完全能够理解,娜塔莎。”瓦伦蒂娜说道“”你的幸福是别人给予的;可我呢,是靠自己学到的。要不要我给你们讲讲?“
  “当然。”爱丽什卡叫道。“我们也想学学怎样才能获得幸福。”
  “这会儿没你说话的地方。”爱玛笑道,“你都快被幸福撑破了。只有我们这些没找到归宿的人才需要这样的故事呢。”
  故事之四
  “大人物”瓦伦蒂娜讲了一个获得幸福的诀窍。
  有段时间我曾极度痛苦,几乎不能自拔,以至于想到了死。那是在安德鲁沙出国后不久。在他临走时,我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过夜。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们的鸳鸯梦再也不会重温了。我也不愿那样,但我还是郁郁寡欢,无精打采。一天,我路过一家半地下室式的菜店,见一美丽无比的妇人正踏着台阶上来——太美了,简直是拉斐尔《圣母像》的再版。我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凝视着她的脸。
  因为起初我只能看到她的脸。但当她走出来时,我才发现她矮得象个侏儒,而且还驼背。我耷拉下眼皮,快步走开了。我羞愧万分……瓦柳卡,我对自己说,你四肢发育正常,身体健康,长相也不错,怎么能整天这样垂头丧气呢?打起精神来。像刚才那位可怜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幸……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长得象圣母一样的驼背女人。每当我牢骚满腹或者痛苦悲伤的时候,她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就是这样学会了不让自己自艾自怨。而如何使自己幸福愉快却是从一位老太太那儿学来的。那次事件以后,我很快又陷入了烦恼,但这次我知道如何克服这种情绪。于是,我便去夏日乐园漫步散心。我顺便带了件快要完工的刺绣桌布,免得空手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我穿上一件极简单、朴素的连衣裙,把头发在脑后随便梳了一条大辫子。又不是去参加舞会,只不过去散散心而已。
  来到公园,找个空位子坐下,便飞针走线地绣起花儿来。
  一边绣,一边告诫自己:“打起精神。平静下来。要知道,你并没有什么不幸。”这样一想,确实平静了许多,于是就准备回家。恰在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个老太太起身朝我走来。
  “如果您不急着走的话,”她说,“我可以坐在这儿跟您聊聊吗?”
  “当然可以。”
  她在我身边坐下,面带微笑地望着我说:“知道吗,我看了您好长时间了,真觉得是一种享受。现在像您这样的可真不多见。”
  “什么不多见?”
  “您这一切。在现代化的列宁格勒市中心,忽然看到一位梳长辫子的俊秀姑娘,穿一身朴素的白麻布裙子,坐在这儿绣花。简直想象不出这是多么美好的景象。我要把它珍藏在我的幸福之篮里。”
  “什么,幸福之篮?”
  “这是个秘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您。您希望自己幸福吗?”
  “当然了,谁不愿自己幸福呀。”
  “谁都愿意幸福,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怎样才能幸福。我教给您吧,算是对您的奖赏。孩子,幸福并不是成功、运气、甚至爱情。您这么年轻,也许会以为爱就是幸福。不是的。幸福就是那些快乐的时刻,一颗宁静的心对着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发出的微笑。我坐椅子上,看到对面一位漂亮姑娘在聚精会神地绣花儿,我的心就向您微笑了。我已把这时刻记录下来,为了以后一遍遍地回忆。我把它装进我的幸福之篮里了。这样,每当我难过时,我就打开篮子,将里面的珍品细细品味一遍,其中会有个我取名为‘白衣姑娘在夏日乐园刺绣’的时刻。想到它,此情此景便会立即重视,我就会看到,在深绿的树叶与洁白的雕塑的衬托下,一位姑娘正在聚精会神地绣花。我就会想起阳光透过椴树的枝叶洒在您的衣裙上;您的辫子从椅子后面垂下来,几乎拖到地上;您的凉鞋有点磨脚,您就脱下凉鞋,赤着脚;脚趾头还朝里弯着。因为地面有点凉。我也许还会想起更多,一些此时我还没有想到的细节。”
  “太奇妙了。”我惊呼起来“”一只装满幸福时刻的篮子。
  您一生都在收集幸福吗?“
  “自从一位智者教我这样做以后。您知道他,您一定读过他的作品。他就是阿列克桑德拉·格林。我们是老朋友,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在他写的许多故事中也都能看到这个意思。
  遗忘生活中丑恶的东西,而把美好的东西永远保留在记忆中。
  但这样的记忆需经过训练才行。所以我就发明了这个心中的幸福之篮。“
  我谢了这位老妇人,朝家走去。路上我开始回忆童年以来的幸福时刻。回到家时,我的幸福之篮里已经有了第一批珍品。
  “的确,每人都有类似的记忆,”爱玛说,“只是我们不欣赏这些记忆罢了。我们总是等待着巨大的幸福。然而,也许幸福就是由幸福的片断组成的。好了,阿尔宾娜给我们讲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要讲个地上的幸福故事,尽管也是在空中遇到的。”
  故事之五
  空姐儿阿尔宾娜讲了一位外交官何以找了个俄国妻子。
  有一次我们飞往伦敦。班机上人不多:几个老外,两个苏联驻外人员,一伙儿去伦敦演出的演员。另外还有一名年轻英俊的英国外交官及其正怀孕的俄国妻子。当然,不能指望孕妇个个漂亮,可这一位真够邋遢的。我们姐儿几个私下议论说:“这可真是猪八戒走红运。”
  起飞刚一小时,这位外交官的妻子就开始宫缩。我们把她弄到我们的休息室,让她躺在沙发上,但还怎么办?按规定是在乘客中找大夫。那好吧,我们立即广播找人,我们就知道这么几个乘客中不大可能有医生,结果还就是没有。外交官的妻子躺在那儿呻吟,还不断地问我们:“快过边境了吗?
  我不想把孩子生在苏联领土。“
  我试图稳住她,说:“快过了。”但我们明白,在伦敦下机以前,所有的乘客都在苏联领土上——因为这是苏联的飞机。
  年轻的丈夫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并试图用俄语和英语安慰她。他一会儿称她为凯蒂卡,一会儿又称她凯特。她也是东一句俄语西一句英语,疼得直叫唤。我看她没准儿真的会生在飞机上,但又想不出谁能给她接生。我们要使她安静下来,但又不敢给她安眠药吃——机上没这项规定。
  后来我想出一个妙计,能使她镇静,并推迟分娩时间。只是这样做需要她丈夫同意。我把他从休息室叫到走廊里,跟他解释说:“您妻子很紧张,这样下去到不了伦敦她就会生,而这儿没人能为她接生。但机上有些演员,我想请个老点儿的女演员装扮成医生,以便让您的妻子安静下来。不知您是否同意这样做?这或许能使她睡着,并安全到达伦敦。我们已经同前边联系过,有医生在机场等我们。”
  戴维——也就是那位丈夫——早已慌了手脚,你说什么他都同意。我送他回到凯蒂卡身边,便去找那些演员,一位女演员很爽快地同意了:“好吧,那我就来个即兴表演。”当我们来到休息室时,这位演员立即进入了角色,跟凯蒂卡说话时连声音都变了:“怎么样,亲爱的?是急产吗?让我瞧瞧。”
  她在凯蒂卡身边坐下来,摸摸她的肚子,然后转身对我们说:“请大家出去两分钟。”
  她的口气完全是命令式的,我们大家立即走开了。
  不一会儿,她让我们进来,并很有把握地说:“不必惊慌。她现在还不会生。但也快了,请准备好热水、干净毛巾、麻药和剪子。让我看看你们的急救包。”她很内行地检查了一下急救包,说:“好了。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急产,我们就在这儿接生。不过,亲爱的,您最好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对您有好处,不然一会儿生的时候体力不支可不行。”
  听上去十分自然,不仅凯蒂卡安静了下来,连知道真相的戴维也不那么慌张了。未来的母亲果真睡着了。
  后来怎样了?我们把凯蒂卡平安地带到了伦敦,那儿救护车正等着她。戴维紧张得都忘了谢我们一声。我自己谢了那位女演员:“但愿您下一步旅行顺利。”我说,“遗憾的是只有几个人看到了您的杰出表演。她要真生的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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