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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陷落-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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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前后,朱小玉并没有回国,音信沓然。卢峰沉不住气,一连给她写了几封信,石沉大海,就整日里一副丢魂失魄、心不在焉的样子。
  陶佳安慰卢峰说。近期朱小玉的工作一定很忙,她不是一个不挂念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不仅事业心强,还很有感情。
  女人最能理解女人。实话说,她陶佳就认为朱小玉很不容易,乔乔他妈是一个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如今越来越少见埃云云。
  直到她自己突然觉得这话怎么越说越别扭起来,就住了口。
  卢峰像盯一个怪物似的把面红耳赤的陶佳盯了好久,猝然大笑不已:“他妈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议。她不是说要回来跟我离婚吗?你不是也盼望她回来跟我离婚吗?怎么你们两人都不对头了?”
  “也许你妻子改变了主意。”
  “而你呢?”
  “我在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
  “你该不是在扮演朱小玉的角色吧,我指的是刚跟我结婚时的那个朱小玉?”
  陶佳无言以对,自个儿去睡了,又怎么也睡不着,把自己跟卢峰、卢峰夫妻的关系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卢峰上床的时候,她装作已沉入梦乡,其实他看得出她是在装模作样,想跟她说点什么话,却欲言又止,便悄悄躺下了,也把自己跟妻子和“临时夫人”的关系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同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谋而合,两人为同一个问题困扰着,心照不宣又心绪各异地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不期然,朱小玉来信了!
  卢峰迫不及待地拆封时,双手有点微微颤抖。
  信上说:她以身体不好为由,向有关部门要求提前结束外派工作,已得到批准,最近就要回来了。恳请卢峰能不计前嫌,两人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反思反思彼此过去的所作所为。自从结婚以来,这么多年后,她开始又隐隐感觉到自己还是爱着丈夫的……卢峰把信递给陶佳。
  这一次,陶佳没有接过来看,说:“我能猜出她说了些什么。还是那句老话,女人最能理解女人。”
  麦子麦子属于那种身材风调雨顺、而面孔却贫脊歉收的女子,不过“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喜欢麦子的男人还真不少。麦子的家境一般,她勉强念了个技校,就做了个锅炉工,对爱情婚姻没有过多的奢望,找一个普通的老实人过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起先跟几个男青年约会,麦子有点自卑,羞答答问他们为什么喜欢她,他们大致都说麦子温柔啦善良呀之类。他们越这样称赞她优秀的“软件”,就越让麦子感到自己的“硬件”无可救药,因而更加自卑。
  幸好,有一个小伙子的回答,让麦子找回了一点自信,他说他喜欢麦子,主要是因为她有一副高挑的好身段。而他自己却不幸是个矮锉儿。
  矮个子男人在高个子女人面前的自卑是不言而喻的。麦子心理平衡了,就嫁给了他。
  丈夫叫潘佑安,电工。勤快,心细,对麦子体贴入微,一双小眼睛老眯成一条细线,永远带着一副微笑,就让麦子觉得矮男人格外有矮男人的可爱之处。
  1992年夏天,麦子和潘佑安在筒子楼里分得一间房,把必要的家具电器置办整齐,过起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锅炉工三班倒,麦子怀孕后,要丈夫去给车间领导说说,看能不能照顾她一下,只上白班?潘佑安嘴上答应着,心里可不情愿:麦子的车间主任曾经三心二意地追求过麦子。为麦子,他哪好意思去找他求情?
  一拖半个月,毫无动静,麦子问丈夫去找过领导没有。潘信安摇摇头,说他不能去。
  麦子大惑不解,一琢磨,若有所悟,于是只好自己出马。
  车间主任还没结婚,年纪轻轻,却有了相当老到的殷勤,见麦子进来,连忙让座,沏茶。麦子的脸有点儿潮红。自己曾经拒绝了他,看来他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正犹疑不决如何开口,车间主任已关切地问起她来:“听女工委员说你有了妊娠反应,车间几位领导商量调你到车间办公室来搞统计工作。不知你愿不愿意?”
  麦子一惊,喜出望外,赶紧道谢。
  回到家里,对潘佑安说了事情的经过。不料,丈夫很是不屑:“哼!没安好心。”
  麦子始觉丈夫心胸狭窄。
  原准备跟丈夫一块给车间领导送点礼,看起来只好自个儿行动了。一一拜访几位领导,回得家来,已是深夜11点。
  潘佑安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麦子强装笑颜,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哟,像个失恋的小青年似的。”
  “是埃别人在外面谈情说爱,我能不失恋吗?”潘信安不知怎么就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毫无道理的话来,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无聊。”麦子也没说别的什么话。她是那种受了委屈反而不会诉说出来的女人。
  潘佑安的父母是退休干部,住着一套三居室,小女儿出嫁后,老俩口有点寂寞,麦子怀孕也需要照顾,便叫小俩口搬过去住在一起。
  潘佑安的父母,重男轻女的“兵马俑”思想非常浓厚。麦子一下班,婆婆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唠叨不休,唯恐儿媳的肚子不争气,生一个女孩。麦子很反感,有时忍不住顶撞一二。婆婆当面不动声色,背后却常跟潘信安讲麦子的不是。
  婆婆通过关系,带麦子去作了一次羊水检查,得知儿媳怀的是女胎,算算日期,做人流还来得及,就马上要麦子上手术台。
  麦子哪肯?
  婆婆声色俱厉;麦子大义凛然;婆媳僵持不下。
  这时,潘佑安来了,见老婆居然敢跟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指手划脚地争吵,成何体统,不分青红皂白,跑过去就是一拳,把麦子打翻在地。
  麦子惊呆了!
  羞愤交加。可一回到娘家,不仅不敢哭诉,还撒谎说潘临安出一趟远差,自己寂寞,回来找娘说个话儿,生怕让父母伤心。
  再说潘佑安,尽管打了麦子后悔不迭,一时又觉没脸去见她,整日在家唉声叹气。潘母一再催他去把麦子接回来,倒不是出于什么歉意,而是念念不忘要让儿媳去做人流。
  潘信安提了礼物,硬着头皮上了岳母家,准备挨揍。不料老人家春风满面,好酒好菜招待他,他方知麦子是有泪也往心里流埃把麦子接回家,把卧室的门一关,即递给她一把鸡毛扫帚,高高地撅着自己诚恳的屁股,让她操练。
  麦子忍不住笑了。
  婆婆也变得心疼她起来,为给她补身子,买来一大堆五花八门的营养食品,鸡鸭鱼肉,总是拣好的往她的碗里挟。
  麦子正要感动的时候,婆婆又捞起那个面目狰狞的流产问题,并一再强调潘家已是三代男性单传,你是潘家的人,就好意思让潘家在你手里断了香火?!
  麦子不从。
  寻求丈夫的支持。潘佑安一脸无奈:“你也别固执了。当初我看上你,还是我妈打的边鼓呢,说你人尽管长得不好看,但可能很听话。她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媳。”
  麦子十分失望。
  潘佑安的姐姐姐夫、妹妹妹夫,也轮番来做麦子的思想工作。麦子违拗不过,痛苦地顺从了他们的意志。
  从此,她在婆婆面前一脸冰霜,对丈夫也不冷不热。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她暗暗发誓,不管流多少次产,也要生个男孩,让潘家人满意,然后,再鄙视他们。
  一年半后,如愿以偿。
  婆婆对宝贝孙子自然爱不释手。
  儿子满月后,麦子仿佛有意要跟婆婆过不去,宁愿自己带孩子辛苦一点,再也不肯住在潘佑安父母家,坚决撤回筒子楼。婆婆心里很是不满,嘴上苦苦挽留。麦子冷冷一笑,鼻子哼一声,走了。
  潘佑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天,婆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小家伙,还没瞅两眼,便被麦子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抱到外面转悠去了。
  婆婆当着儿子的面,一面数落麦子的残酷无情,一面责骂他的懦弱无能,连自己的老婆也不敢管,顿时大哭一常当晚,潘依安大发脾气,从床上拖起麦子给了两个耳光,并勒令她向母亲认错赔礼。麦子也不是从前那个有泪往心里流的麦子了,一使劲,便把矮丈夫摔歪在墙角,说了一句:“离婚吧离婚。”
  潘佑安一骨碌爬起,正打算给麦子一点厉害瞧瞧,一听她的话,嘴上虽响应着:“离就离。我巴不得呢。”行动上却哪敢冒犯?他并不是怕离婚,而是怕失去儿子。儿子才8个月,法院判下来,铁定给麦子,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搓搓手,耸耸肩,一摔门,灰头灰脑溜达去了。
  妻子这边不好摆弄,母亲那边无法交待,潘佑安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儿子满周岁,麦子再也不能请假了,要上班,只得把小家伙交给婆婆带。后者爱孙心切,对麦子却拿腔作调。婆媳之间,纠葛从生。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家常便饭。
  久而久之,大家闹得一团糟。
  麦子在家不顺心,在单位却很舒畅。
  由于她做事认真,待人接物诚恳得体,车间主任仍留她在办公室搞统计兼内勤工作。麦子感激之余,看车间主任的眼光,渐渐又多了一层难以言传的东西,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洋溢着无穷的魅力,便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有一天临下班,车间主任突然说:“朋友给了我两张舞票。
  一家新开张的豪华夜总会。想去玩玩吗,麦子?“
  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两人跳了舞,喝了酒,也谈了心。
  车间主任问:“麦子,知道我为什么帮助你吗?”
  麦子摇摇头。
  “因为你当初拒绝了我。”
  “就为这个?”
  车间主任点点头:“请原谅我的坦率。你长得确实不大好看,我原以为随便追一追你,满可以到手。不料你把我蹬了,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当你那天来找我,我就觉得弥补自尊心的机会到了,所以给了你一份一线女工们梦寐以求的工作。”
  麦子有点难堪:“谢谢。但既然是这样,我明天就回到锅炉房去。”
  说罢,起身离去。
  不料,第二天,车间内外谣言四起,盛传麦子跟车间主任有染。连细节都说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不由你不信。
  狂暴的潘佑安不由分说,把麦子打了个皮开肉绽。
  麦子受此大辱,到处向人申诉。尽管她清清白白,可她越苦苦申诉,人家就越认为她不清不白。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哀求得到,唯有信任常常是越哀求,它就跑得越远。
  有一次,我回到老家惠州,在街上散步,偶然碰到麦子。
  她连忙紧握我的双手,神经质地摇了又摇,且没完没了地笑,说:“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小叶。你又写了什么新书吗?在那个该死的夜总会,我只跟他跳了几个舞,喝了几杯酒,别的什么也没干。真的。请你相信我……”她疯了。你一眼就看得出。
  差点忘了,麦子是我表妹。
  “我得不到自己的确认。”
  ——采访录音之一。笔者稍作整理。下同。
  (刘英,女,29岁,大学毕业,家庭主妇。)我跟丈夫是校友,他叫彭子民。那时大学流行辩论赛,你知道,那是一种很能激发一个人活力的形式。在一次比赛中,我注意到对方阵中一个穿红衬衣的男孩老盯着我,一副老谋深算的阴谋家派头。我不甘示弱,把有限的辩才发挥得淋漓尽致,结果被评为最佳辩论员。
  过了几天,在食堂排队买饭,忽然有个人挤到我身边,大声问我敢不敢跟他约会。我扭头一瞧,正是那个穿红衬衣的家伙,不过这回穿的是白衬衣,确切地说,是那种好像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的白衬衣,还好意思打了一根领带,让人见了忍不住想笑。
  “去就去。有什么不敢?”我大声回敬他。
  我们约好晚8点在校门口见。
  但左等右等,不见他的人影。我又气又恼,第二天,跑到他的宿舍去讨个说法,发现他正在看一本滥俗的琼瑶小说,用一支钢笔煞有介事地画着条条杠杠。
  我想这样的大学生倒是少见,觉得他特没劲,不免有几分轻视,把原准备大声质问的腔调降低到随随便便的样子,问他为什么失约。他反过来问我为什么失约。问来问去,才弄清我们去的不是一个门,他去了北门,而我等在南门。
  当他知道我给了他面子赴了约,很高兴,立马冲了楼,爬上一棵最高的梧桐树,摘下一片叶子,递到我手里,嬉皮笑脸说是什么信物。我就问他这一招是不是从琼瑶读物里学来的。他骄傲地打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纯属个人发明,可申请专利。”
  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们的关系迅速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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