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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都-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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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衣服也穿不住的。喝过酒,四人又说了一阵话,穆家仁洗洗了锅碗就要上班去,庄之蝶和孟云房也要走。
  穆家仁按住说;你们急什么。我是上夜班,不去不行的。你们谈你们的。晚上在这儿吃我们河南人的浆面条。庄之蝶说;哪能吃个不停,以后来就不让吃了。阿灿说:我知道的,你是嫌男人不在家避嫌吧?心里干净、男男女女睡一个床上也没个啥!说得之蝶和孟云房脸脖赤红,只好呆下。穆家仁走了,阿灿问你们怎么来的,车子放在哪里?知道了骑的是摩托车。就让孟云房去推过来,免得老太太们回家去了没人照看。孟云房一出去。阿灿明亮亮的眼睛就看着庄之蝶,说;你说实话,是真的要走,还是不好意思的话?庄之蝶就嘿嘿嘿地笑,说:你待人好实诚,虽初次认识却觉得关系很熟了,很近乎的。阿灿说;真话说了中听。你不知道,你能来我多高兴,要不嫌弃了,你就多呆会儿,我去隔壁先借包瓜子儿来嗑。说完就走出去。孟云房回来,庄之蝶说;你觉得阿灿怎么样?孟云房说;天生丽质,性格也好。庄之蝶说:我倒少见过这种女人,她长得比阿兰大方,更比一般女子少了脂粉气。女人没脂粉气,如士没有刀客气、僧没有香火气一样可贵可亲!孟云房说;你又喜欢她了?这时阿灿进了门,一人一把抓了瓜子儿让嗑了,说:阿兰很晚才回 来的,你何不就在这里再给钟主编写一封信,明日我就拿邮局给我大姐寄了。钟主编那么个处境,多一封信就能多活一个年头的。孟云房说:阿灿也有这份体会。阿灿说:将心比心嘛!只是我年轻轻的,倒没个写信处,也没个信写来。孟云房说:像阿灿这么好人材好气质的,哪有没写了信来的?阿灿说:人都这么说的,可正是这脸面和气质害了我!年轻时心比天高,成人了命比纸薄,落了个比我高的人遇不上,死猪烂狗的又抖丢不离。哪里像你们?孟云房说;都一样的,庄先生信倒不少,都是求写作窍道的,没见他说过有女的找他。阿灿说:恐怕是庄夫人漂亮,女孩儿们自己掂量了,就不敢去了。孟云房说:夫人倒还一表人材。阿灿就笑道:这就好了!孟云房说:好了什么?阿灿说:你要说庄夫人人材不好,我倒丧气了!你想想,别的女人见了庄先生。保准都有一份好感,说是为了啥,怕是谁也说不清;若听说庄夫人丑了,她就觉得庄先生标准太低,要爱上他也觉没劲儿的。孟云房说:你这想法倒怪,一般爱上一个男子,盼不得那男子的老婆丑,才有攻破的希望的。庄之蝶就直摆手,说扯到哪里去了?!却看着阿灿说:阿灿真可惜是这巷子的。阿灿说: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世上多是甲女配丁男么!人常说金子埋在土里终究也是金子,当然不是说我就是什么金子,可即就是块金子,把你埋在土里了你是金子又有什么用?铁不值钱,铁却做了锅能做饭,铁真的倒比金子有了价值的!我现在宽心的是我还有个好儿子,儿子一表的人材,脑瓜儿也聪明。孟云房说;儿子呢?阿灿说:上初中了,晚上回来晚,学校加课的。我希望全在他身上了,我必须叫他将来读大学了再读博士生,然后到国外闯事业去!庄之蝶心里不是个滋味,说:你这么年轻的,正是活人的时候,若一门心思在孩子身上就……阿灿笑了一下,笑得很硬,低头在桌面上看了一下,看着桌面一层灰,拿抹布去抹了,说:你说的对着呢,可你不懂……又笑了一下,说,我曾经给阿兰说我过去在新疆饿过肚子,阿兰说她也饿过、可阿兰是一次出差到山里去,走了一天的路没吃一口饭,而我是怎么饿肚子呢?我是真正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吃什么,家里穷得没了一 把米!都是饿过肚子,那情况不一样哩!庄之蝶说;我懂的……孟云房一旁听着,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只沉得他们能谈在一起,就说他用摩托车去城里办个事的;让庄之蝶在这儿写信等着。两个小时后回来的。不容分说,出去开了木兰就走了。
  孟云房一走庄之蝶多少又有些不自然了。阿灿说:你现在就可安心写信了?庄之蝶说:写的。阿灿取了纸和笔。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拥到一边,让庄之蝶坐了。她说她不影响,坐在那里看会书的。庄之蝶一时入不了境界去。连开了几个头,撕了。阿灿就说太阳晒吧。过来拉了窗帘,又怕他热。在后边给他摇扇。庄之煤忙说不用的,寻着了感觉写下去,一写下去竟带了深情,如痴如醉。阿灿在床头看了一会书,拿眼就静静地看庄之蝶在那里写信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庄之蝶写完了,回过头来,见阿灿呆呆地看着他发愣。
  他看着她了,她竟也没有觉察。就说;写完了。阿灿冷丁一怔,知道自己走了神儿,脸倒羞红,忙说:完了?这么快就完了?庄之蝶在这一瞬,心想,这么半天了还没见她羞过的。阿灿就走近来,说:你能给我念念吗?庄之蝶说:怎么不能念的!你听听,有没有你们做女人的味,我真担心钟主编看出是假的。就念起来。整整三页,庄之蝶念完了,猛地发现在面前有一只白净的手,五指修长,却十分丰润,小拇指和无名指紧紧压着桌面,中指和食指却翘着。颤颤地抖动。才知道阿灿什么时候就极近地站在自己身边,一手扶了桌上,一手在他的身后轻摇了蒲扇儿。他抬起头来,头上空正是阿灿俯视着的睑,双目迷离,两腮醉红。庄之蝶说:你觉得怎么样?阿灿说;我恍惚觉得这是给我写的。庄之蝶一时冲动,哑了声叫了一句:阳灿!阿灿说:嗯。身子就摇晃着。庄之蝶握笔的手伸过去,在拿笔的手扶在阿灿的腰际时,身子同时往起站,于站起未站起的地方,俯下来了一张嘴接住了上来的一张嘴,那笔头就将墨水印染了一点黑在阳灿的白衫上。两人抱在了一起,把一 张藤椅也撞翻了。庄之蝶说:阿灿,这是我写的最好的一封信,我是带了对你的好感之情来写的。阿灿说:真的,你真的喜欢我?庄之蝶又一次抱紧了她,他不想多说,也不需要说,他以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的狂热来表示他对她的同情和喜欢。阿灿在他的怀里,说:你不知怎么看我了,认作我是坏女入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能喜欢我,我太不敢相信了,我想,我即使和你干了那种事也是美丽的,我要美丽一次的!她让庄之蝶坐好,又一次说她是好女人,是好女人,她当年学习很好,但她家成分高,她从安徽去新疆支边的,在那里好赖找了穆家亡,前几年一块又调到西京的。她现在日月过得很糟很累,是个小人物,可她心性还是清高。她是不难看的,有一副好身架,脸子还算白嫩,可她除了丈夫从未让任何人死眼儿看过她,欣赏她。庄之蝶说:阿灿,我信你的,你不要说了。阿灿说:我要说的,我全说给你,我只想在你面前作个玻璃人,你要喜欢我,我就要让你看我,欣赏我,我要吓着你了!竟把衫子脱去,把睡衣脱去,把乳罩、裤头脱去,连脚上的拖鞋也踢掉了,赤条条地站在了庄之蝶的面前。庄之蝶并没有细细地在那里品赏,他抱住了她,不知怎么眼里流出了泪来。阿灿伸了手来擦眼泪,说:你真的被我吓着了?!庄之蝶没有说话,待阿灿在床上直直地睡下了,他也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阿灿。阿灿轻声叫起来:你真的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么?***(作者删去四百十一字)阿灿把他拉下去,他只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阿灿说:我是香的,穆家仁这么说过,我的儿子也这么说,你闻闻下边,那才香哩!庄之蝶趴下去,果然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就觉得自己是在云雾里一 般。****(作者删去二十二字)阿灿咬了牙子喊疼,庄之蝶就不敢,真怕伤了她。阿灿说:你怎么觉得好你只管你的好。生儿子时,医生就说我的骨盆比一般人窄,还怕生不下孩子的。庄之蝶又慢慢地试探着。她摇摇头,就只是笑。说说话话的,待到庄之蝶说他要排呀,阿灿却让他排在外边。***(作者删去五十一字)阿灿说:让你排在外边,是因为我是没带环的,我怕怀孕的。说着,又双手楼了他去,紧紧抱了睡在-起,突然脸上抽搐,泪流满面。庄之蝶赶忙就要爬起来,说:阿灿,你后悔了吗?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的。阿灿却又扑起来搂了他躺下,说:我不后悔,我哪里就后悔了?我太激动,我要谢你的,真的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你让我满足了,不光是身体满足,我整个心灵也满足了。你是不知道我多么悲观、灰心,我只说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而你这么喜欢我,我不求你什么,不求要你钱,不求你办事,有你这么一个名人能喜欢我,我活着的自信心就又产生了!
  我真羡慕你的夫人,她能得到你,她一定干什么事情都干得成功,干得辉煌,我嫉妒她,太嫉妒她了!但你相信,我不敢去代替她,也不去那么想。我和你这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和负担的!庄之蝶从没有听到过女人给他说这样的话,他爬起来,擦干了她的眼泪,说:阿灿,我并不好,你这么说着倒让我羞愧!就坐在那里,木木呆呆起来、阿灿却说: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这样!再一次把他抱住,头倚在了怀里。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阿灿轻声问:你想抽支烟吗?手就去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着了,取出来塞在庄之蝶唇上。庄之蝶却取下了,说:你让我能再闻闻你的香吗,让你的香遮遮我身上的臭气!阿灿温顺如猫地睡平了,庄之蝶就跪着,从头到脚又吻着闻了一遍。他告诉了阿灿求缺屋的地址,他希望他们还能见面,阿灿满眼泪光地答应着。
  西京大雁塔下有个名字古怪的村子,叫爻堡,人人却都能打鼓。相传,爻堡的祖先是秦王军中的一名鼓师,后落居在此了,鼓师的后代为纪念祖先的功德,也是要团结了家族,就一直以鼓相传,排演秦王破阵的鼓乐。世代的风俗里,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在爻堡却是他们的鼓节,总要打了一面杏黄旌旗,由村中老者举旗为号,数百人列队击鼓去城里大街上威风。那时街上店铺图吉祥,鼓队所到之处,便将三尺三寸红绫缚于带旗人的头上,千支头万支头的鞭炮放得天摇地动。到了这些年,形势衍变,爻堡人仍是击打鼓乐,却以鼓乐为生。城市郊区的农民经营企业,一有新开发的产品要宣传,突破了多少万元要报喜,就请爻堡人的鼓乐。因此上,城墙圈内的市民不光在二月二满街跑着瞧鼓乐队,平日一听得鼓响,就知道那又是城郊农民发了业了,有了钱了,来城里张扬显夸的,就潮水般地涌了去看。
  这一日,是星期天,鼓乐又在街上击响,声势比往昔又大了许多。牛月清和柳月光是在家里缠毛线团儿,鼓点子就惹得心里慌。双手握着毛线束儿的柳月不时地走神儿,牛月清骂句猴沟子你坐不稳!却收了毛线,要柳月去拿了她的高跟鞋来,说要看咱都看去。两人就收拾了一下头脸,来到街上。街上人山人海的只是走不过去。柳月就牵了牛月清的手,跃过了行人道栏,只从自行车道里避着车子往前走。牛月清挣脱柳月的牵扯,嫌不雅观,却又喊:柳月,你走那么快,是急得上轿吗了牛月清只说庄之蝶赌气住了文联大院那边,一两日即回来的,没想到许多天日不见踪影,自个心就有些软了,却也要长一口作夫人的志气,硬撑着也不去的。这样在家呆得烦闷,也寻思丈夫往日嫌其不注意收拾,就买了几件新衣,把平日穿的并不旧的衣装全给了柳月,今日看鼓乐出来穿了一双尖头高跟皮鞋,走不到一会儿,已憋得脚疼,只恨柳月走得快、柳月返回来,只好放慢脚步,说:这鼓乐队我可没见过,陕北乡里逢年过节闹社火,但鼓也没敲得这么紧的,把人心都敲得跳快了!牛月清说:街上看鼓乐是要看的,但不仅是看鼓乐,还要看看鼓乐的人才有意思呢!柳月这才注意街上的人物怎么这般多,都穿戴这般鲜艳。便立即发现了有许多人瞅着自己看,悄声说:大姐,你好漂亮,人都看你的。牛月清说:看我什么,老太婆了谁还看的,是看你哩!柳月虽穿的是夫人送她的旧衣,但柳月是衣服架子,人又年轻,穿着并不显旧,更比新做了的衣服合体。听了夫人的话,知道街上人在看着她,偏高扬了头脸,不左顾右盼,只拿眼角余光扫视两旁动静,将那一副胸脯挺得起起的。牛月清说:柳月,不要挺得那么起!柳月就吃吃地笑。好容易挤到钟楼下,鼓乐队从东大街就开过来,围观的人更多。两人跳上了一家宾馆门前的喷泉石台上,便见三辆三轮车并排驶着,一个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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