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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翼城不理她，他的目光直勾勾看向前方，就像是完全魔怔了一般，对周围的一切已经是听不到，看不到。
楚君钺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陆子墨。
陆子墨轻轻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依然非常冷静。
陆子墨就这样冷冷看着楚翼城，稍微提高了些声音，一字一顿对他说道：“楚先生，您就这样回去，想过戚小姐和小少爷的感受吗？”
既然已经证实了萧睿确实是楚翼城的儿子，陆子墨对他的称呼也跟着换了。
楚翼城依然恍若未觉。
楚君钺终于开口了。
他站起来将唐佩搂到了自己身边，冷冷淡淡地对自家小叔说道：“小叔，萧睿是谁的儿子，戚小姐想必再清楚不过。”
他顿了顿，有些残忍地继续说道：“可她却宁愿和萧学林同流合污做假报告，也要瞒着您，而且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这句话虽然残忍，却如同当头棒喝，猛然将陷入未明魔怔的楚翼城惊醒了过来。
他怔怔转头看向了楚君钺，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上，喃喃说道：“没错你说得没错白枫是知道的可她却瞒着我！”
楚翼城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责怪戚白枫的意思。
有的，只是说不出的惆怅和悔恨。
戚白枫为什么会瞒着他，这件事他再明白不过。
当年的自己，曾经带着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容，用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对戚白枫说过那样嘲讽的话。
所以，在戚白枫眼中，这大概是一个，他楚翼城根本就不屑要的孩子。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
楚翼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想起了那天在会所见到的萧睿。
实际上，那并不是楚翼城第一次和自己的儿子见面。
在戚白枫婚后在M国产子的时候，他曾经去过一次她生产的医院。
可是看着病房中一边逗着小孩，一边低声说着话的戚白枫和萧学林，他选择了默默离开。
后来戚白枫回国，他也曾在不同场合见过她好几次。
有时候对方会带着小萧睿，有时候没有。
楚翼城知道戚白枫根本不想见到他，每次都只能躲在暗处悄悄看着母子俩。
玉雪可爱的伶俐小孩，一度让他瞧得痴了。
可那时候他却并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儿子。
那个软软甜甜叫着自己“楚叔叔”的小孩，那个有着黑葡萄一样漂亮双眼的小孩
其实是他的儿子！
楚翼城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很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在唐佩他们面前痛哭出声。
那是他的儿子啊
可是在他成长的最重要的时期，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却从来没给过他丝毫来自父亲的爱，哪怕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都没有！
陆子墨看了看楚君钺，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楚翼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楚君钺却猜到了他的担心，他对他缓缓点了点头，吩咐道：“继续。”
“是。”陆子墨应道。
他看着伤心激动地已经是不能自已的楚翼城，还是开口冷静地继续说道：“楚先生，关于这件事，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告诉您。”
楚翼城双手深深埋在自己的掌心中。
他没有回应陆子墨的话，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有种预感，陆子墨接下来要告诉他的事实，会是更加残忍，也更让他痛苦的话。
书房里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
唐佩等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只是静静看着陷入无尽痛苦中的楚翼城，直到过了很久，他们才听见他嘶哑低沉的声音从掌中传出：“你说吧，子墨。”
楚翼城抬起了头。
他的双目仍然很红，但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人也似乎冷静了许多。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陆子墨，再次对他说道：“继续”
“是。”陆子墨低低应了一声。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整件事该从何说起。
但不等他开口，楚翼城却主动问道：“这一次，你们会想重新对DNA进行检测，是因为这段时间萧学林做的事吗？”
“是的。”陆子墨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萧学林让楚氏为他做了什么？”楚翼城又问道。
这几年楚氏为萧学林，为戚白枫做的事情，全都是瞒着楚翼城的。
但是楚翼城既然是楚家的一份子，聪明本就不在任何人之下，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听了陆子墨的回答，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但还是怔了一会儿，才又问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陆子墨点了点头。
楚翼城飞快地侧了下头。
今天短短的时间里，他的狼狈已经暴露得太多，实在不想再让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哪怕在这里的人，已经是他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楚翼城才重新转过头来看向了陆子墨，哑声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陆子墨点了点头，楚翼城这一发问，倒是让他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他沉思了几秒，便又开口说道：“萧学林和戚小姐一起学成归国之后，便利用他在M国留学期间积攒下的人脉，开始创建自己的公司。萧家一开始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但是萧学林却似乎有些不甘心，事事都要和萧家争个长短。”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陆子墨等人便已经察觉出萧学林的不安于室。
他光是发展自己的公司还不够，还要打击萧氏。
但是那时候的萧氏，又岂是萧学林一个刚刚起步的创业者可以动摇的。
再加上那时候戚白枫在戚家地位尴尬，根本就说不上话。戚家内部矛盾颇多，即使她是名义上的掌权者，但是戚家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去帮助萧学林。
“嗯。”楚翼城缓缓点了点头，问道：“那时候的萧学林，争不过萧家吧？”
他只是不喜欢商业相关的事，却不是白痴。
陆子墨简单几句话，楚翼城便猜到了他背后的意思。
“不错。”陆子墨点了点头，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氏开始帮助萧学林。”
其实当时楚老爷子想帮的，只有戚白枫而已。
他可不是善良软弱的人，也绝没有爱屋及乌的想法。帮助戚白枫，是因为自己任性妄为的小儿子辜负了人家。
但萧学林，还真不在楚老爷子的眼中。
“既然是老爷子的意思”楚翼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其实是为了帮助白枫？”
“是的。”陆子墨又道：“帮助萧学林，不过是为了戚小姐。”
萧学林是戚白枫的丈夫，帮助他变得强大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帮助戚白枫在戚家变得更有话语权，也是帮助她在戚家站稳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但是萧学林现在却越来越贪得无厌。”陆子墨说到这里，不自觉地便皱起了眉。
“贪得无厌？”楚翼城缓缓重复这几个字，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他眼中，萧学林就是电影中的严明朗。虽然会吃醋，会嫉妒，但却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伤了戚白枫的是自己，而让戚白枫得到救赎般的温暖安慰的，却是这个明明话不多，却始终对她坚持如一的萧学林。
“楚先生”陆子墨目光灼灼，“萧学林，他并不是严明朗。”
他顿了顿，又坚定地说道：“至少现在的萧学林，他绝对不是电影中的严明朗。”
楚翼城沉默了。
他不是怀疑陆子墨，但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
陆子墨似乎猜到了楚翼城沉默的含义。
他的眼睛看向了楚翼城的双眼，一字一字说道：“光是在上一次小少爷的DNA检测上做手脚，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楚翼城猛然眯起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上一次动手脚的人，不是白枫？”
“怎么会是戚小姐？！”陆子墨有些不解地说道：“做检测的时候，戚小姐刚生下小少爷没多久，她应该还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
楚翼城眨了眨眼睛，喃喃又重复了一次：“不是白枫”
这一次的语气，已经不再是疑问，而是带了些欣慰的自言自语。
他最怕的，其实是戚白枫不想让他知道萧睿是他的儿子，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要不是白枫
楚翼城闭了闭眼睛
感谢上苍，还没有完全抛弃他这个罪人！
陆子墨又看了看楚翼城，他还未谈过恋爱，虽然聪明干练，但是却有些不理解恋爱中人心情的患得患失，只是又重复了一次：“当然不是戚小姐。”
仿佛是为了彻底消除楚翼城的疑惑，他又说道：“这一次重新做DNA检测的时候，为了不再出现上一次的情况，我们是将萧学林关了起来的。”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楚翼城，才又说道：“顺便，问了他一些问题。为了过得舒服一些，萧学林这个没骨气的家伙，一天之内，就什么都招了。”
陆子墨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尴尬。
他用词委婉，但是在座的人又岂会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文思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萧学林什么都说了，包括当初怎么猜到了楚家可能会去查小少爷的身份，然后悄悄在样本中做了手脚。”
他有些懊恼：“当时我们也没想太多，因为事先不可能走漏风声，谁又会想到，萧学林在这方面，倒也算是个人才。”
所以当年他们送去做检测的萧睿的毛发样本，根本就不是萧睿的，而是萧学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别的小孩的。
“这件事大概就是如此。”文思淼又补充道：“萧学林也承认，他不想让人发现萧睿是小少爷，是不想让楚家带走了小孩，减轻对戚小姐的歉疚感，甚至直接抢走戚小姐，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一开始，萧学林接近白枫就是有目的的吗？”楚翼城冷冷问道。
他终于彻底清醒了起来。
楚翼城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连楚君钺都稍稍坐直了身体，变得严肃起来。
唐佩微微侧目看向楚君钺，对方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紧，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
楚翼城的目光变得更加冷锐。
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文思淼，说道：“继续说下去。”
“这几年来，萧学林拼命发展自己，和萧氏博弈。仗着楚家在身后支撑，暂时处于不败不胜的局面。这一次看起来，他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变得着急起来。所以才会这样焦躁，让我们抓住了尾巴。”
“尾巴？”楚翼城挑眉。
“他之前接下的几个项目，以他公司现在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楚氏只是要帮助戚小姐在戚家掌权，怎么可能为萧氏内斗出力。但是萧学林却认为，楚氏就该替他填平资金的亏空。所以他才会专门到M国来，利用您的内疚，想逼我们帮忙。甚至人心不足，还想拿走楚氏另一个项目。”文思淼解释道。
具体的事情，他们查得自然更详细清楚。
此时不过简单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萧学林这次捅下的篓子极大，他太急功近利，而且本事平平，如果老老实实在家过日子，或许还能让他蒙混一生，这辈子过得平安顺遂也说不定。
可惜，他这样的人，是注定不会甘心的。
文思淼回头看了陆子墨一眼，咬了咬牙，最后对楚翼城说道：“楚先生，您还要回国吗？”
楚翼城已经从一开始听到萧睿原来是自己儿子的狂喜激动，到现在的逐渐冷静。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文思淼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楚君钺，问道：“君钺，这件事你怎么看？”
“萧学林不能留。”楚君钺淡淡说道：“他大概已经看出我们已经厌恶他的贪得无厌，为防止楚氏撤资，所以竟然和楚氏的敌人勾结了起来。”
这是他们此时查到的意外收获。
楚君钺一向知道萧学林是个不安分的人，却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楚翼城闻言却是怔了怔。
萧学林不能留那戚白枫呢？
萧学林现在还是戚白枫的丈夫。
就算他或许带着一定的目的接近了戚白枫，但是他对她守护和陪伴，将已经陷入绝望深渊的戚白枫拉了出来，重新言笑晏晏地生活在阳光下，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楚翼城有一霎那的茫然。
刚才冷静下来时候的犀利，和此时的茫然，让唐佩和楚君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小叔”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权谋斗争都是多余的，唐佩柔声对楚翼城说道：“您有没有想过？萧学林这样一个人，他或许根本就不如您想象的，对戚小姐那样好呢？”
这句话比刚才所有的话都还有效，楚翼城猛然抬起了头，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