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当代-2003年第2期-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己,也是欺骗组织,王大兰说:“组织上从来没说过考过去的人是欺骗组织。”许克己说:“那只能说明是组织欺骗组织。为什么要如此劳民伤财地做这些事?” 
  已经升任市教育局长的郑红英年初到师范学校视察工作的时候,听取了学校的工作汇报后,她找到了许克己。十多年来,他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来往了,如今站在郑红英对面的许克己已经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下级,脸上早已没有了青春年少时的潇洒,枯黄而僵硬的表情中隐约可见的是孤独和固执,郑红英局长说:“老许呀,以你的聪明才智,无论是考英语还是日语,我相信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两篇论文,你的教学笔记我看过,每篇都是论文,为什么不拿出去发表呢?副教授的事宜早不宜迟,即使你不想要,你的老婆孩子也是需要的,工资房子都跟职称挂钩。”上午的阳光很刺眼,许克己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对郑红英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其身不正,何以正人?我是老师,不是江湖骗子。”郑红英局长的秘书喊她去参观电教馆,郑红英于是给许克己丢下一句话:“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我,我不是说求我。”许克己站在初春清淡的阳光下,看到天空飞过一群鸽子,鸽哨声明亮而悠长。 
  许克己认为职称外语考试解决的不是外语的问题,所以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有瞒天过海的欺骗性,不能容忍的是全国自上而下的人都接受了这一自欺欺人的表演,他在课堂上公然说这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的真实写照。这时候的学生们已经没有了当年陈可新李保卫们的对传统道义的敬畏感,他们在听许克己用文言发牢骚的时候,居然都笑了起来。学生们笑的时候,许克己就异常痛苦,他说:“同学们,你们毕业以后都要当老师的,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如若无知无畏,何以传道授业?”他在说到“传道授业”的时候加重了痛心疾首的语气,脸色铁青,学生们被许克己的深刻的激愤震住了,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窗外的阳光通过木格窗子漏进来,部分学生的脸上被分割成明暗对比的色块。 
  许克己讲师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走在世纪末的阳光下,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在有风的日子里,他更像一根不堪一击的稻草一样摇晃在此起彼伏的风中。他以自己瘦弱的身躯和孤独的意志对抗着这个随心所欲醉生梦死的世界,同事们把许克己看成一本线装的古书或一个出土半个世纪的古代的陶罐,他们在教师的岗位上为职称常常拼得你死我活,而当在自相残杀中将一个个对手消灭之后,他们又会滋生出同室操戈之后的恻隐之心。寒假的时候,教研室同事郭祥副教授请许克己到家里吃饭,许克己本不想去,王大兰说:“你在学校里一点人缘都没有,郭老师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赏脸。”许克己看不惯郭祥见到谁都是一脸讨好的笑容,他觉得郭祥的这种投机的笑容除了使他评上副教授外,确实有损师道尊严,因为函授大专毕业的郭祥是学校里公认的课教得最差的人,好多次学生起哄要换老师,但郭祥不仅通过了职称英语考试,还发表过五篇教学论文,超额完成了职称论文数量。郭祥对许克己是很佩服的,他常常说:“老许呀,你的古文功底,完全可以在大学里当中文教授。教汉语拼音太屈才了。”许克己嘴上说哪里哪里,但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这就是说许克己对郭祥虽有些看法,但没有强烈的敌意。所以郭祥第二次上门来请许克己的时候,他半推半就地去了。 
  郭祥家住在教授楼的四楼,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甚至在茶几上放了一盆鲜花,鲜花开在冬天的客厅里,自然是让许克己有些情绪明亮的感觉。郭祥给许克己泡茶递烟,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郭祥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说:“老许呀,我们都为你鸣不平,凭什么不给你破格评副教授,我也找过市局职称办,他们说破格副教授必须要在年龄三十五岁以下,这不太教条了吗?”许克己说:“我的真实水平就是这样,如果要让我弄虚作假评职称,我可以一辈子不要副教授。”郭祥说:“老许你的为人,我是非常钦佩的,只是世道如此,只有个人适应社会,而没有社会适应个人的。”许克己说:“如若世间无道,则需个人以身殉道。”郭祥说:“工资和房子都是很现实的事,嫂子跟你受了这么多苦,你也得为老婆孩子着想呀。”许克己将烟蒂按灭在玻璃烟缸里,说:“低工资,没房子,毕竟还不算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无足挂齿呀!” 
  两人的谈话虽然平静,但平静中却在相互咬着牙扳着没有胜负的手腕,只是茶水越喝越淡。中午开饭的时候,郭祥家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白面书生,郭祥向许克己介绍说:“这是省城《教学论坛》杂志社的王编辑。他是来组稿的,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王编辑主动跟许克己握手:“许老师,你好,早就听郭老师说你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特来向你约稿。”许克己看王编辑知书达礼文质彬彬,主动上门求稿,颇有寻寻觅觅终得知音的激动,他紧紧握着王编辑细腻而柔软的手说:“许某不才,承蒙厚爱,三生有幸。”王编辑说:“哪里哪里,许老师谦虚了。” 
  菜很丰富。红烧野兔,糖醋鲤鱼,清炖老母鸡汤,还上了四只云梦湖大闸蟹,郭祥撬开了一瓶“剑南春”酒。落座后,三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说话就无所顾忌起来,今天许克己特别兴奋,他甚至有点忍不住赞扬起了王编辑:“王编辑,都说世无公道,且为蝇营狗苟所乐,有你和贵刊如此方正公平,来,我敬你一杯。”说着就一口将白酒倒进了嘴里。王编辑细腻的脸也喝得通红,他硬着舌头说:“许老师,你是名师,当然不能刻薄于你。别人交一千块钱版面费,我只收你八百。”许克己突然酒醒了,他张大嘴巴,一块鸡骨头僵在嘴里进退两难无所适从。郭祥说:“还是老许有面子,我还交九百呢。”许克己吐出了嘴里没有啃净的鸡骨头,问:“你说什么?你要我交钱给你发表所谓的论文?”王编辑跟郭祥又碰了一杯,他歪过通红的脑袋,说:“我收你八百,只是版面使用费,我自己的劳务费一分不要。”郭祥开导许克己说:“评职称逼着你要论文,现在发表的论文都是要交版面费。杂志社稿子多得用麻袋装,许多人揣着钱都排不上队。老许,我是真的为你着想才请来王编辑的。”许克己扔下手中的筷子,从一堆鸡鸭骨头残骸中站起来说:“花钱买版面的论文我不发,我也没有用来做交易的论文。”许克己转身就走,身后留下了郭祥副教授充满酒气的声音:“老许,你太不近情理了。” 
  不近情理的许克己回到家里,坐在一把当年郑红英坐过的木头椅子上闷头抽烟。椅子绑上了铁丝后依然摇摇晃晃,许克己在这张危险的椅子上脸色都憋紫了。王大兰知道情况后,给他的紫砂壶里倒满水送过去,责怪说:“交钱就交钱,别人能交,为什么你不能交?评不上副教授,我们一辈子也别想住上楼房。”许克己咕咕噜噜喝了一气水,目光死死盯住王大兰:“你知道什么叫不顾廉耻吗?”王大兰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评不上副教授住不上楼房让老婆孩子跟着受罪,才是廉耻呢!” 
  许克己借着酒性,勃然大怒:“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你就离婚,找一个给你楼房的人享福去吧!”说着就倒在床上一言不发了。王大兰看着死不改悔的许克己躺在床上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她气得哭了起来。正在上初中的老二走过来安慰王大兰说:“妈,别跟爸爸生气,将来我肯定会当上副教授的,到时候我让你住楼房。”许克己家的老大技校毕业后,由于忍受不了家里的阴暗和潮湿,一年前就搬到厂里的集体宿舍去住了。 
  从此,许克己对副教授和一套带卫生间楼房的幻想彻底熄灭了,当其他教师家里已经用上罐装煤气做饭的时候,许克己家依然烧蜂窝煤。煤炉经常熄火,许克己就将煤炉拎到屋外,然后点着碎木片,用一把破扇子煽风点火,许克己被浓烟呛得流出了眼泪,煤烟在风中涣散着破碎,王大兰看着许克己像一只虾一样弯着腰在炉子边咳嗽,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许克己跟王大兰之间话越来越少,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默默地坐在一台十七寸的电视机前看电视上歌舞升平,许多人在霓虹灯闪烁的城市里享受着物质的欲望。王大兰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瓶酱油一样别扭,侧眼看身边的许克己,他已经睡着了。 
  王大兰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她叹了一口气,将被子轻轻地盖到了丈夫的身上。
  7 
   
  两千年钟声敲完最后一响,一个世纪就过去了。 
  许克己更老了,头发基本上全白了,他的背在岁月压迫下已经驼了起来,但他的腰却依然保持直立的姿势顽强地抗衡着背部的变形,这种腰与背的不和谐最终导致了他的上身僵硬而顽固,他走在校园的黄昏里就像被人扔下的一个废旧塑料袋随风飘荡。高校扩招,招收初中毕业生的师范学校招生越来越困难,招进来的学生水平也越来越差,分配更是难上加难。师范学校在高校扩招的冲击中勉为其难地维持着度日如年的时光,老师们人心惶惶,他们心烦意乱军心动摇,就像一九四九年初春的国民党军队一样正在为自己的出路而彻夜不眠。郑红英局长曾来师范学校做过一次报告,她对自己政治上最初发迹的学校充满了感情,她说:“市政府和市局对办好师范学校决心大信心足,我们要加大投入,重振师范学校的辉煌。”这些空泛而抽象的口号并没有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全体教师表情冷漠地坐在下面,居然连象征性的掌声都没有响起来。招生困难,投入减少,学生分不出去,这些残酷的事实粉碎着教师们残存的信心,因为谁都知道,现在本科师范生都不好分。所以郑红英的讲话更像是乌江边上的项羽鼓励身边的残兵败将一定能够反攻刘邦获胜一样虚无缥缈。许克己讲师坐在下面很平静,他看着墙上的一幅标语发愣,标语上写着:教育一定要面向现代化。 
  以往每年招十二个班,现在只有四个班了,此时的许克己只教两个班语音课,他基本上不用备课了,那本自己编写的教学讲义中内容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早已经烂熟于心。日子突然变得清闲了起来,他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翻阅老庄的书,他迎着黄昏的残阳,耐心细致地琢磨“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的句子。暮霭在不知不觉中铺满了天空和屋顶,线装书中关于鱼的文字变得模糊了。 
  师范学校评职称的事每年都在继续,他不再申请也没有人通知他申请,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许克己职称的事,关心的人和不关心的人都已经忘了许克己与副教授之间还有什么联系。许克己自己也忘了,他拿着讲师的工资过着简单而朴素的生活,王大兰也累了,她说:“你应该出家当和尚去。”许克己不搭腔,他的目光停留在屋外的一棵泡桐树上,树也老了,树皮已经开裂。这棵与许克己一同跨世纪的树在许克己的视线里渐渐地变成了一条鱼。 
  一个周末的黄昏,许克己正在屋里用铁丝捆绑那把摇晃的椅子,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突然停在许克己家的平房前。车里走下一位头发黑亮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一进门就紧紧地握住许克己的手说:“许老师,这么多年没来看你,学生无礼了。”许克己放下手中的钳子,很恍惚地看着陌生人的脸。王大兰拉亮了屋里的灯,许克己这才认出了是自己当年的得意门生陈可新。陈可新让司机从包里掏出四条“中华”香烟,说:“许老师,我一直穷忙,没来看你,多有不敬,还望老师宽恕。”这么多年来,许克己家的平房里往来既无白丁也无鸿儒,他就像一个被人遗忘的一截铁丝扔在岁月的风雨中已经锈迹斑斑。陈可新的造访让许克己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他一边让坐,一边拿起塑料瓶倒了一磁缸白开水给陈可新,连连说:“我不能收你的烟。”陈可新说:“许老师,要说你对我的关心和教诲,我是无法能够偿还得起的。你要是不收,我就无地自容了。”许克己不好推托,嘴里连连说:“你能来看我,我死也瞑目了。”陈可新说:“哪里哪里,许老师言重了。”许克己枯萎的眼睛里放射出劫后余生般的光芒,他说:“你来看我,意义不一样,事关以德报怨,还是以怨报德。”陈可新说:“许老师,如今到了这个年龄,我才知道老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