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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7.2-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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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将近200公斤重的老虎,从竹林穿行,脚下还堆满干叶,它竟然悄无声响,没有惊动斑羚群那时刻警戒的大耳朵,实在让人不得不赞叹。
  待“奎奎”进入伏击圈后,“祖祖”一反常态,隐蔽中猝然发出啸声,它选的位置很巧妙,使声音在四面的山峰间反复回荡。
  复杂的回荡声扰乱了斑羚的判断,极端的恐惧中,它们微微颤抖,个个扬起脖子,喉部成片的白毛和深褐色的体毛对照鲜明,这是虎豹下口部位。
  它们支棱起大耳朵,九十度旋转,想探测出老虎的位置。
  “祖祖”在灌木丛中来回潜行,不断地吼叫,阵阵吼声从东侧、北侧和西侧传来,它故意放过了南侧。
  紧张到了极点的斑羚群,一再地犹豫后,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始聚拢并向南侧移动,高度的紧张已经大大消耗了它们的体力和精力,甚至丧失了准确的判断力,单凭这一点,胜负已决出。
  当“祖祖”突然拨开楠树,从北面显出黄中间黑的条纹脑袋,斑羚惊恐地跃起,飞也似的从南侧冲出楠树林,跑入了草甸。
  “祖祖”跳出楠木林,紧追不舍,它必须将猎物驱赶进“奎奎”的攻击范围。它摆出穷追的架势,尾巴左右甩出,平衡高速并不时急转弯的身体。它脖子伸直、双耳平躺,头部和全身形成一条水平线,以减少空气中的阻力,单是这姿态,足以使斑羚们魂飞魄散。
  母虎追逐得虽然很快,但也很巧妙,总是略偏向外线,把斑羚朝埋伏在内圈的“奎奎”身边挤压。
  斑羚们上当了,或许是它们做梦也想不到百山祖会有两只老虎,它们腾开四肢飞奔,相对平坦的草地,有利于发挥速度上的优势,它们心无旁用,一心要摆脱身后老虎的追赶。当发觉老虎趋往草地的外沿时,它们立刻收拢队伍,移往草地的内圈。
  斑羚们如利箭,似草上飞,在草甸上腾越,而且越跑越快,并不断地加速,它们和“祖祖”的距离明显拉大了。
  就在它们似乎要甩掉“祖祖”,也许内心还在庆幸躲过一劫时,它们进入了“奎奎”的攻击圈。
  而“奎奎”,这头凶猛暴烈的雄虎早已囤积够了爆发力和攻击欲望,透过草丛,它那双杀气腾腾的虎睛一直紧盯着斑羚群。它血管膨胀,所有神经都绷得紧如钢丝,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似乎处在要爆炸的临界点,它伏卧的草丛里,被抓出深坑一样的大爪印。
  飞奔中的斑羚群靠近了,“奎奎”终于爆发,它发出一声低吼,这不是平时的虎啸,而是全身猝然发力时,喉间气流形成的音障爆破声,爆破低沉短促,产生有力的冲击波,令大地“呼”地颤抖,群山摇摇欲坠。
  “奎奎”从草丛里冲出,切一条斜线,直扑斑羚群,如同一阵黄色狂风,迅不可挡。
  斑羚群瞬间感到的是天塌地陷,它们哪怕天生有翅膀,这会儿也必有一只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对这只强壮的雄虎来说,二十米内的爆发力是无可比拟的,就是一只迅疾的燕隼,速度也快不过它。
  自信和强悍,让“奎奎”一反常态,它放弃食肉动物弃难就易的习性,目标直接锁定最强壮也是跑得最快的领头斑羚。
  和这个庞大的雄虎相比,即使是肌肉发达、体格健壮的头斑羚也还是显得弱小和不堪一击。
  “奎奎”横蹿上来,双掌一拍,这力重千斤的攻击,打断了斑羚的脊椎骨,它后腿瘫了,“奎奎”顺口咬住它的脖子,借力翻了个滚,一百八十度的扭转和巨大的离心力,折断了斑羚的脖颈,它甚至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咽了气。
  这似乎太残酷了,现场勘察和电脑动画复原后,嘉尔很有些不忍心。
  冷静的斯蒂文告诉她,蹄类动物遇到这样酷烈干脆的猎杀,是它们的福分。它们气咽得越快,经历的痛苦就越少,要比遭受豺狗的攻击好多了。
  龚吉一边道,这意思就是,对于反正要被肉食动物吃掉的草食动物来说,被咬死得越快,它们就越是有造化了。
  林教授点头,森林只有一个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严酷无情,绝无双重标准。唯有这样,才能还众生以公道,维持生态的平衡。
  他补充说,其实在森林中,没有哪种动物能够善终,即便是强大的食肉动物,一旦衰老或伤残,也会沦为弱肉,被其它动物杀死和果腹,老虎也不例外。


  五十三

  依靠解毒的土方子,彭渊那被蜇大的脑袋消了肿。
  秋风一起,霜降不远了,老虎要换毛,是搞虎皮的最佳时候。南方那帮下订单的人,也得知“奎奎”的消息,急得火燎眉毛,连连催促彭潭,并派专人到河南,给彭家老太太送去了一篮水果、一箱奶粉、两桶油、十几斤腊肉香肠,以及大盒的花旗参补品。
  这表面是关怀,但彭氏两兄弟明白那阴险的含意。
  兄弟俩又趁黑摸进了山林,如今这些小道已被彭潭踩熟,又因为武警的小分队撤离林子,他们就更容易了。
  按照彭潭的判断,雄虎“奎奎”把吃剩的苏门羚埋在离冷杉不远的地方,它就一定会来取食。兄弟俩带了虎夹虎套,还各带了一枝枪,包括彭潭那枝有红外瞄准镜和自动消音装置的狙击步枪。
  彭潭鬼得很,他算定考察组也不会白白放弃苏门羚这个诱饵,一到地方,先朝周围的树上搜索,果然,一棵蓝果树上新装的摄像机被寻到了。
  彭潭让弟弟上去摘了它。这是彭渊的拿手戏,他甩脱了鞋,猴子一样爬上去。
  “哥,这玩意还在工作吧?”他拆着摄像机,一边问彭潭。
  “应该是吧。”
  “那咱俩不都给录进去了?”彭渊对着镜头直做鬼脸。
  “管什么屁用!”彭潭冷笑:“拆回去烧了它。”
  看弟弟拆掉了摄像机,彭潭就放心了,可以坦坦地干事。
  以小叶蚊母树林为圆心,半径300米的周围,被他们打着装有蓄电池的电筒寻了个遍,多数时候都跟猎狗似的,趴在地上连瞅带闻。
  干了几年盗猎的营生,兄弟俩的视觉和嗅觉都大有长进,尤其是鼻子,那不见天日的原始林中,很多情况下,你都是全神贯注的呼扇鼻子,尽力分析着空气中的各样成分,什么东西都是用进废退,日子多了,嗅觉就练出来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两兄弟是被成功地野化了。
  但是,他们那会儿的鼻子还是没有立功,苏门羚要是能被他们闻出来,早被别的食肉动物扒出来吃了。
  还是彭潭厉害,他拨开草丛查看蚁蝼的动向,尸体埋得再隐秘,瞒不过这些食腐肉的小动物。他顺着那些小把戏熙熙攘攘的地方追踪搜索,终于在一棵大叶如伞的通脱木树下,找到了埋藏在线蕨下面的苏门羚。
  老虎能把这么大一头动物藏得如此严密,让两兄弟也不得不钦佩了。

  “奎奎”扒出的坑有半米多深,埋好苏门羚后,它还知道把地面上的线蕨类植物复原,将原有的落叶归位,你若不经意打一边经过,根本察觉不到那下面埋着两百多斤带骨架子的肉。
  他们没有去动苏门羚,而是在它周围必经的路上分别设下虎套和虎夹,然后他们躲上附近一棵蓝果树。
  这种树很大,枝干矮,树叶茂密,便于攀登和掩护,最主要的是,在这树杈上架起狙击步枪,苏门羚的埋藏地点正在有效射程内。
  他们埋伏了一天一夜,肚子咕咕直叫,没见老虎露头。彭渊有些耐不住了,他本来就觉得是臭招,怯于哥哥的权威,一开始没敢反对。
  “我说哥,”他轻轻叫道:“咱们就像傻老婆等蔫儿汉子呀!”
  “等吧,你屁股上扎刺儿了?坐不住。”
  彭渊怀疑说:“那老虎公路差点没过去,它还能再回来?”
  “它当然会回来,”彭潭笃定得很:“谁会放着现成的肉不吃,再费大事去逮别的?”
  “可你看那公路,比前两天的车还多,老虎想过也过不来。”
  彭潭冷笑了:“公老虎过不来,母老虎还能过不来?这几座山早给它溜得像后院一样熟了。啥时候车少路静,它比你我都门儿清。”
  他们咬着牙,继续耗下去。老子就不信,你存着肉不来吃,除非脖子上套着大肉饼。你算定这儿有人给你下套,有枪口等着呢,你真成妖精了!

  第二个晚上,彭潭忽觉出有点异样。
  还是裤裆里那玩意先发凉,有什么不对劲儿了?跟着,林子里忽有些鸟惊叫,骚动的不正常,忽然又安静下来,连虫鸣声都没了,直觉告诉他,附近有什么大家伙靠近了。
  他轻轻提醒那饿得发晕的弟弟,让他打起精神,两人睁大眼睛、支棱起耳朵,扩张着鼻子,本能用尽,想从这黑洞洞的夜幕后面探出个究竟。
  一缕腥臊味飘来,彭潭赶紧猛吸鼻子,又没有了,刚才是错觉?就像饿狠的人,老能闻到炸酱面味。他轻声问弟弟,闻到什么没有?彭渊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那片小叶母蚊树枝晃动了几下,没有风,树枝碰了什么?彭潭捏亮手电,光柱投向那片树丛,一圈接一圈的移动。
  森林的野兽都不知道躲光,似乎也不怕光,或许把它当成了月光。一旦手电光照住野兽,视网膜的强烈反光就会暴露它们。
  照来照去,什么也没发现,可那味道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彭潭的森林知识有限,老二只能感觉到什么来临,但还不足以使他辨别动物的种类,绝对是个大家伙,那味道浓烈刺鼻,而且似乎来者不善。
  “朝里面打一枪看看,”彭渊建议:“用你那个带消音器的。”
  彭潭严厉地瞪了弟弟一眼:“啥都不知道就瞎开枪,这是最忌讳的,你忘了孙矮子是咋死的!”
  彭渊不吭声了,孙矮子也是他们一伙的,身高不足一米六,都叫他孙矮子,大名没人记得了。别看那货个子小,心贼狠、手特辣,脾气还暴躁。


  五十四

  那姓孙的是个通缉犯,据说身背五六条人命,都是持刀入室抢劫,只要进门惊醒主人,他一概捅死,连孩子都不放过。后来遭公安部全国通缉,才越境躲进西伯利亚森林里。
  凡有过人命的人,都是破罐破摔的亡命徒,很不好惹,孙矮子平时不管对内对外,说翻脸就翻脸,一翻脸就来最狠的,不是拿枪就是动刀。
  圈里的人都怕他,彭潭也让他三分,只有彭渊不买孙矮子的账,他本来就是个头难剃的,再仗着有个厉害的哥哥,就老是和孙矮子冲突。彭渊算是能打能捶的了,还总是没那小子下手狠,一次便宜都没占到过,彭潭也怪,这时候从不给弟弟撑腰。
  有回他们又因赌博闹起来,彭渊刚抓起酒瓶子,孙矮子的俄罗斯短军刀就逼住他的咽喉,根本不管彭潭就在旁边。
  那小子发了狠,若彭渊再敢说一个不字,他真下刀割断彭渊的喉管。
  当时,彭潭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端坐不动。他既恼怒孙矮子的霸道,也讨厌弟弟的好惹事,这号命不值钱的亡命徒,你招他干什么?自作自受去吧。
  看哥哥不帮忙,彭渊刀锋下服了软,孙矮子还不罢休,收刀子前,在彭渊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以示教训。
  破了相的彭渊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人都快气得崩溃了。

  “哥,你看见兄弟的脸给人划了?”那天一出门,彭渊气呼呼地问哥哥。
  “我又不瞎。”彭潭当时还是脸色冰冷。
  “打狗还看主人脸,我是你亲兄弟,这么给人欺负,你看着不管?”
  “你让我怎么管?”彭潭那会儿突然反问。
  “找一犄角旮旯,淬丫的一顿。”他说着,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完了呢?”彭潭那两只眼钢锥一样,盯着他问。
  “完了……”彭渊答不上来了,想想是呀,孙矮子是能吃亏的人,挨顿黑打就乖了吗?他要真玩命,怎么办?
  “那是早晚要吃枪子儿的,跟这种死了半截子的人叫什么板?他跟你换命你换不换?换就背后一刀捅了他,不换就离他远点,闲扯什么淡!”
  彭渊又蔫儿了,当哥的比他有主意,也比他有肚量,更比他有本事,他不服也得服。
  从那以后,彭渊不再跟孙矮子别苗头,只要矮子在场,自己就夹起尾巴。
  那孙矮子是个顺毛捋的家伙,占了上风以后,也不难相处,有时候还挺仗义。一次围猎一头雄马鹿,两枪没放倒,那疯狂的马鹿照彭渊直奔过来,是孙矮子端着半自动步枪冲过来,一口气将五颗子弹射进马鹿前胸,算救了彭渊一命。
  这对冤家由此成了朋友。
  “哥,”过后,彭渊对彭潭说:“矮子划我一刀,又救我一命,我跟他算找平了。除非我有机会还他一命,我才能再报一刀之仇。”
  听了当弟弟的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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