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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弥儿-论教育-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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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但是,两者之间有这样的区别:形象只不过是可以感知的事物的绝对的图形,而观念是对事物的看法,是由一定的关系确定的。一个形象可以单独地存在于重现形象的心灵中,可是一个观念则要引起其他的观念。当你在心中想象的时候,你只不过是在看,而你思索的时候,你就要加以比较。我们的感觉纯粹是被动的;反之,我们所有的理解或观念都是产生于能进行判断的主动的本原。这一点,我在以后还要加以阐述。
    所以我认为,孩子们因为没有判断的能力,因此也就没有真正的记忆。他们记得声音、形状和感觉,然而却很少记得观念,更不用说记得观念的联系了。反对我的人看见他们学会了一些初级几何,就以为可以拿这点来证明我的看法是错误的;恰恰相反,他们正好证明了我的论点,表明孩子不仅不能自己推理,甚至还记不住别人的论证;你们把这些小几何学家所用的方法拿来考察一下,马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所记得的,只不过是例题的精确图形和术语罢了。稍一反驳,他们就不懂了;把图形一颠倒过来,他们就会莫明其妙的。他们的全部知识都停留于感觉,没有哪一点是透彻地了解了的。他们小时候已经听人讲过的事情,到长大以后总得要重新学过,可见他们的记忆力是并不比他们的其他能力强的。
    然而我并不认为孩子们是一点理解力都没有的。恰恰相反,我认为他们对一切同他们眼前可以感觉得到的利益有关的事物却理解得非常好。不过,我们所不明白的是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东西,因此,他们本来是不知道的,我们却以为他们知道,他们本来是不懂的,我们却要他们讲一讲其中的道理。我们还有一个错误是,要他们去注意那些同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的问题,例如他们将来的利益啦,成年人是多么幸福啦,长大时别人将对他们多么尊敬啦;这些话对没有一点儿远虑的人来说,是绝对没有什么意义的。硬要可怜的孩子们去研究这些东西,往往会使他们把心思用到同他们毫不相干的事情上去。所以,要请你判断一下能不能叫他们去注意这些事情。
    大事夸耀怎样怎样地教诲学生的冬烘先生,得了人家的束修,所以他们的说法就完全不同;其实,根据他们自己的行为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看法同我的看法完全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教给学生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辞句,辞句,还是辞句。在他们所吹嘘的各种学科中,对学生真正有用的,他们反而不教,因为它们是事物的科学,他们就不会教好;他们所选教的是他们知道其中的一些术语、谱系、地理、年代和语言等等的科学,以此显示他们精通这些学科;然而所有这些学问,对成年人来说关系已经不大,对孩子来说关系就更小了,所以,只要他一生当中能把它们拿来用上一次,就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把教授语言当作一种没有用处的教育,你也许对这一点会觉得奇怪;不过你要知道,我在这里说的只是童年时候的教育;所以不管你们怎样说,我不相信哪一个孩子(有天才的儿童除外)在十二岁或十五岁以前是真正学会了两种语言的。
    如果说语言的学习只不过是学习一些辞,也就是说学习表达这些辞的符号或声音,那么,我也认为这种学习可能是适合于孩子的,不过,语言在改变符号的同时,也就把它们所表达的观念改变了。知识是由语言形成的,而思想则带有观念的色彩,只有理性是共同的,每一种语言的精神都有它独特的形式,这个差别可能是民族性格不同的一部分原因或结果;可以用来证明这种推断的是:世界上各个民族的语言都是随着它们的风俗而几经变化的,它们也象风俗那样,或者是保持下去,或者是有所改变。
    孩子们在使用的过程中便可学会那些形式不同的语言中的一种语言,而这也就是他在达到有理智的年龄以前所能记得的唯一的语言。为了学会两种语言,就需要懂得比较它们的概念,然而现在他们连概念都不知道,怎么能进行比较呢?每一种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有成千种不同的符号,然而每一个概念却只能有一种形式,因此他们只能学会一种语言。有人说他们的确学会了几种语言;我认为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我曾经看见过几个据说是能讲五、六种语言的神童。我听见他们讲了德语,接着又用拉丁语、法语和意大利语的辞来讲;他们确实能用五、六种辞汇,但他们始终是讲的德语。总之,不管你愿意教孩子多少同义语,然而你变换的是辞而不是语言,所以他们还是只能学会其中的一种语言。
    正是为了掩盖他们在这方面的无能,所以你才偏偏教他们去学那些已经死了的语言,因为现在是再也找不到人来评判对这些语言的教法是不是合乎文规了。由于这些语言的通常用法早已失传,你就摹仿书上所写的辞句,而且还说这些就是口语哩。如果老师的希腊文和拉丁文就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就可以想见孩子们所学的希腊文和拉丁文了。他们才刚刚记得一点语法入门,还根本不懂得怎样用法的时候,你就要他们把一篇用法文写的文章译成拉丁文;当他们学得高深一点的时候,你就要他们把西塞罗的句子写成散文,把维吉尔的一些诗篇写成韵文。这样一来,他们就以为是能够讲拉丁语了,谁又去说他们讲得不对呢?
    在任何一门学科里,代表事物的各种符号如果不具有它们所代表的事物的观念,那就是毫无意义的。而你使孩子所学到的,也就是限于这种符号,而不能使他们明白它们所代表的东西。你以为你已经教他明白了地球是什么样子的,其实仅仅使他看到了一些地图:你教他的城名、国名和河名,而他则认为这些地方除了在图上指给他看一下以外,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我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一本地理书,它开头就这样说:“什么是世界?世界是一个用纸壳做的球。”孩子们所学的地理正是这个样子。我敢说,你拿地球仪和世界志教他们学了两年之后,还找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按照你所教的法子说出从巴黎到圣丹尼镇应该怎样走法。我敢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按照他爸爸的园林示意图走过其中曲曲折折的道路而不迷失方向的。请看,知道地图上哪里是北京、伊斯帕亨、墨西哥和地球上所有一切国家的博士,就是如此。
    我听见有些人说,最好是让孩子们去学那些只用眼睛学的东西;如果确实有什么东西只凭眼睛就能学会的话,那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这样的东西我根本还没有见过。
    更加可笑的是,你叫他们学习历史:你在想象中以为历史是可以被他们理解的,因为它搜集的全是事实。但是,“事实”这个辞应当怎样理解呢?你认为决定历史事实的种种关系是那样容易理解,以至在孩子们的心中可以毫无困难地形成相应的观念吗?你认为对事件的真正了解可以同对事件的原因和结果的了解相分开;认为历史涉及道德的地方是非常少,以至不懂道德的人也可以学会历史吗?如果你在人的行为中只观察外部和纯肉体的活动,那么,学了一阵历史又能学到什么东西呢?那是绝对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学习历史既索然寡味,就不能使我们得到快乐,也不能使我们获得教益。如果你愿意拿那些行为的道德关系来衡量它们的话,就请你试一试,看你的学生能不能了解那些关系,然后你就明白象他们那样年龄的人适合不适合学历史了。
    读者诸君,你们经常要记住,同你们讲话的人既不是学者,也不是哲学家;他是一个普通的人,是真理的朋友,既不抱什么成见,也不信什么主义;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他很少同别人一块儿生活,因此沾染他们偏见的机会也就不多,也就有富裕的时间思考他同他们交往的时候使他有所感受的事物。我的论点,其根据与其说是原理,不如说是事实;我想,为了使你们能够评判我的论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常常向你们举几个使我产生这些论点的事例。
    我曾经到一个乡下人家去住了几天,这家人的可敬的主妇对孩子们的生活和他们的教育是极为关心的。有一天早晨,大孩子上课的时候我也在场;他的老师曾经详细地教过他的古代史,这一次讲亚历山大的故事时,又谈到了医生菲力浦的著名的轶事;书上有这个故事的插图,的确,这个故事是值得讲一讲的。这位老师是一个可敬的人,不过,他对亚历山大的勇敢行为发表的几个看法我是不赞成的,当时,我没有同他争论,为的是免得降低他在他学生的心目中的威信。在吃饭的时候,照法国人的习惯是免不了要叫那可爱的小孩瞎说一阵的。由于他那样年龄的活泼的天性和准可受到一番称赞的信心,遂使他讲了无数的傻话;当然,在这些傻话中时而也碰巧有一两句是说得中肯的,因此也就使人把其余的傻话忘掉了。最后,他就谈到医生菲力浦的故事;他把这个故事叙述得很简要和优美。大家照例地称赞(做母亲的巴不得人家这样称赞,而孩子也是等着人家这样称赞)一番之后,就开始议论他所讲的这个故事了。大多数人都责备亚历山大太冒失,有几个人则跟着老师说他们佩服亚历山大的果断和勇气,所有这些,使我认为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是看出了这个故事的美究竟是美在什么地方。“至于我,”我向他们说,“我觉得,如果说在亚历山大的这个做法中有点儿勇敢和果断的表现的话,那也不过是一种蛮头蛮脑的行为罢了。”于是大家都赞同我的看法,说那是一种蛮头蛮脑的行为。我跟着就想解释和热烈地论述一番,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妇人(她到现在还没有开过口哩)侧过身来在我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别说了,让·雅克,他们是听不懂你的意思的。”我望她一眼,我吃了一惊,我马上就闭嘴不讲了。
    由于有几个现象使我怀疑我们这位小小的博士对他讲述得那么好的历史并没有真正了解,所以晚餐以后就拉着他的手,同他到花园中去散了一会步;我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发现他比任何人都更钦佩被人们所吹嘘的亚历山大的勇敢;不过,你可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亚历山大的勇敢的呢?原来,唯一无二地是因为亚历山大毫不犹豫,毫无难色地把那难吃的药一口就吞下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在不到十五天以前还吃了一次药,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药吃下去了,而至今口上还有药的余味咧。死亡和中毒,在他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些不愉快的感觉罢了,而他所能想到的毒药就是旃那。然而,必须承认的是,亚历山大的果断对他幼稚的心灵确已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使他下定决心,以后吃药的时候一定要做一个亚历山大。我没有进行解释,因为这显然是他不能理解的,所以我只告诉他说这种想法很值得称赞。我回去的时候,暗中好笑有些做父亲的和作老师的也真是高明,竟想到了拿历史来教育孩子。
    使他们在口头上学会国王、帝国、战争、征服、革命和法律这些辞,是很容易的;但是,当问题是要赋予这些辞以明确的观念时,也许就不可能象我们同园主罗贝尔谈话那样来解释了。
    有些读者对“别说了,让·雅克”这句话是不很满意的,我早已料到,他们会问在亚历山大的行为中究竟哪一点在我看来是值得称赞的。可怜的人啊!如果要我告诉你们的话,你们怎么懂得呢?亚历山大的行为之所以值得称赞,是因为他相信德行;是因为他敢于拿他的头胪,拿他自己的生命来证实他的信念;是因为他的伟大的心灵配得上这个信念。啊,他所吞的那一剂药正是这种信念的真实表白!还没有哪一个人对自己的信念做过这样庄严的表白哩。如果谁是当今的亚历山大的话,那就请他照样把他的信念表白给我看一看。
    如果孩子们还不懂得你所讲的字眼,就不宜于拿你的功课去教他们。如果他们没有获得真正的观念,他们就不会有真正的记忆,因为我认为仅仅保留一些感觉是不能叫做记忆的。他们在脑子里记上一迹串莫明其妙的符号,对他们有什么用处呢?在学习事物的过程中,他们岂不也就学会了那些符号吗?为什么要他们浪费气力学两次呢?而且,你要他们拿一些根本不懂得的话作为他们的学问,岂不会使他们产生极其危险的偏见!正是由于孩子所学的第一个辞,由于他所学的第一件事物,全是照别人的话去了解,而自己根本就不明白它的用途,所以才丧失了他的判断的能力:他也许可以在傻子面前炫耀一个很长的时期,但是他不可能弥补他这样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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