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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5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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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足则疤痕密佈,大概刚害过疔疮、脓疮、杨梅疮等各式各样的疮;有的玉足大拇趾侧的踝骨奇巨奇突,鞋子穿一天都走了样;有的玉足趾缝里还隐隐约约藏着秽垢。呜呼,上列各足,如果藏在玻璃丝袜之中,塞在漂亮的高跟鞋之内,还可将就。而一定脱之使出,弄得家丑外扬,万众作呕,是何苦哉,是何苦哉?
   因此柏杨先生建议国会,悲天悯人,为民除害,应该通过一项法案,派出若干大刀队,手执关云长先生的青龙偃月刀,火车上焉,办公室焉,戏院焉,公园焉,图书馆焉,以及各个角落,怒目巡视。一旦发现有人上演脱袜之舞,就当场大喝一声──不是把他杀掉,也不是把他的尊趾臭脚?掉,而是吓他一跳,使他迷途知返,也是治疗妙法,一项德政也。
   不仅火车上以及上面说的那些地方脱鞋露脚,就是其他任何一个场所,从脱鞋露脚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文化水平。如果联合国正在开会,代表们个个都把鞋子脱到椅子底下,把袜子塞到里面,把黑白红棕黄五种颜色之脚拿出,以手指在脚趾缝里乱掏,掏出一点秽垢,然后举到鼻上猛嗅,恐怕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盛举。昨天晚上,柏杨先生偕老妻去西门町看电影,开演时间未到,想去喷水池休息休息,可是举目所及,左也是人,右也是人,而且一半以上都脱掉鞋子,露出臭脚。尤以两位制服森严的朋友,光脚蹲在池栏之上,实在教人为国家尊严着急。我看大刀队的组织,迫切必要的很也。
   杀风景之六是:「公众场所,高谈阔论,唾沫四溅,旁若无人。」这一项虽然排列在老末,但论其杀风景的程度,即令不属第一,至少也和「脱鞋露脚」相埒。话说一九六三年九月七日,星期六,黄昏之后,有一位有钱的朋友,强拉柏杨先生去中国饭店八楼听音乐,乃目睹一场香艳大胆而又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而启发我「之六」的发明。大家还没有坐稳,只见一群前途似锦的男女,有的西装革履,有的油头粉面,有的抹脂涂粉,有的腰粗如桶,蜂拥而至,就在邻座坐将下来,不知道他们刚在七楼吃过油大?抑在其他地方受过修理?反正是,刚一坐下,其中有一个漂亮的女士就开始猛嚎,嚎的好像是她要竞选台北市副议长如何如何,一时又笑又叫,又说又闹,声震屋瓦,好不威风。朋友告曰:「你知道她是谁乎?」我曰:「不知。」朋友曰:「她乃市议员啥啥啥女士也。」不禁大恐,呜呼,该女士当天晚上出尽锋头,四周客人越是怒目而视,她越嚎的有劲;大家越是毛骨悚然,她越得意非凡,直嚎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夫中国饭店八楼是全台湾唯一演奏古典音乐的所在,不同於普通爵士乐的咖啡厅和热闹哄哄的四川茶馆,那地方主要的是要静肃。咦,天堂不是人人都喜欢的,把猪八戒先生弄到天堂,既没有女人,又没有酒没有肉,真能把他阁下憋死。夫拣地方而进,乃是最大的文明。写到这里,顺便奉劝该女士,要到高雅的地方,就得有高雅的修养,上面不是言过乎?既到联合国就不能脱鞋露脚,如果也抱着绿油套裤政策,唯恐怕别人不知道俺就是议员,则不妨去十字路口露一手──想怎么露就怎么露。同时我想中国饭店老闆,那天一定被该漂亮女议员头衔吓住,对她硬是束手无策。既要古典音乐,就得守古典音乐的规则,必要时有出面劝止的义务,否则不如索性改成茶馆,凭他们三教九流都来语惊四座可也。而竟因为该女士是一位议员,就噤若寒蝉,未免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绿油套裤心理
   女议员在中国饭店露的那一手,我想她一定是多喝了点老酒,因为她还大言曰:「谁说我没有丈夫,不过他是一个老头而已。」柏杨先生当时心里就为「老头」二字泪流满面,盖我也是「老头」,却并未「而已」,不但并未「而已」,还觉得功夫高竿。我想最感到痛苦的恐怕应该是台上的乐队,他们被她太空型的嗓子所迫,不得不几度停止,弄得如临大敌。这种毛病,昨天已经言之,是一种绿油套裤政策,而绿油套裤政策,来自绿油套裤心理,盖绿油套裤心理,乃一种自我表现心理也。张三先生新做了一条绿油套裤,如果大家都视而无睹,他只好大吼曰:「快来看我的绿油套裤。」在大而高级的公众场合,小民眼中,一个市议员算不了啥?不但市议员算不了啥?就是省议员、国大代表、立法委员、又算个啥哉?於是性急的朋友遂不得不用种种奇技妙术,显示自己的身价。高谈阔论,口沫四溅,不过是其中小小方法之一。
   古典音乐厅里,台上正在演奏贝多芬先生田园交响乐,室内应该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下都听得见,客人喝咖啡时应该低低的焉,轻轻的焉。然而,不要说这些地方啦,就是其他任何公共场合,从一个人的摇头摆尾,声嘶力竭上,就可看出他的修养程度。洋大人看歌剧时都穿着大礼服,正襟危坐,连英国女王看中国出口献演的河南梆子,小旦小丑在上面「我的小妈呀」打诨,她都得在台下挺直脊樑。在这方面,还是全盘西化为宜,如果觉得彆扭,可找个四川茶馆摆龙门阵可也。
   其实绿油套裤心理,人人皆有,罗素先生用权力的欲望来解释人生,认为权力欲望是人类进步的唯一动力,权力不仅仅是下令杀人一种方式。愿意成为一种众人瞩目的人物,也是同一心理,否则人活着还有啥意思乎?君不见公共汽车上,火车上,餐厅里,某一些茶会酒会上,总会有一些企鹅型的男女,围在一起,聆听一位特殊傢伙的谈话,该傢伙气不发喘,面不改色,大谈而特谈某大官曾经用过六○六个汽车司机,而都用不住啦;他在美国时住在波士顿世纪街的公寓,一个碧眼金发女郎爱上他,和他约会,他拒绝啦;其次就是她要竞选副议长,丈夫是个老头,她平常不多说话,今天老朋友在一起才打开话匣子啦。教人受不了也,受不了也。因之我又要向国会提建议矣,除了组织大刀队外,应该再组织一个「割舌队」,分赴各地巡逻,一旦发现男焉女焉,在那里猛露他的绿油套裤,就教他张开大口,抽出舌头。盖坐牢可忍,听高谈阔论,不可忍也。
   
   
   大不敬
   中华民国第一届国民大会第三次会议,从今年(一九六○)二月二十日,开到三月二十五日,终於闭幕收场,那些受万人崇敬的国大代表,也终於下台鞠躬,一个个钞票塞满口袋,乐不可支。自然也有故意哭丧着脸,向朋友诉苦的,曰:「开会开了两个月,旅馆钱、饭钱,我已赔了两千。还有的人更苦,赔了上万的哩。」上帝规定六十天算两个月,国大代表却把三十五天算两个月,真是山摇地动,地动山摇也。
   这一次国大代表是够劳苦功高的矣,仅只「嘘」这一项,舌头可能都有人嘘肿,诚如蒋慰祖先生在麦克风前所喊:「嘘啥嘘,嘘也嘘不出钱来!」任何人都知道,国大代表们是不爱钱的,所以,自始至终,嘘声不断,对国家民族贡献之大,孰能逾此乎哉?
   我们说国大代表不爱钱,上面这一事实,应该是一铁证,足可以打烂那些造谣生事人的嘴巴。台北某报曾推测每个国大代表至少有三万元可拿,国大秘书处已去信否认,可见绝不是三万元,可能比三万元少,也可能比三万元多,绝不是整整的三万元,那是非常确定了的焉。
   最近,市面上有一股邪风,似乎是对国大代表们多少有点不敬,甚至国大闭幕的前一天,会场上还流传着一首「十字诗」,诗曰:「一朝得势要修宪,二月二十闹江山,三教九流且自贵,四大提案权与钱。五权宪法为藉口,六年一日莫放宽。七熽八凑人不够,八面玲珑大法官。九万七万三四万,十人见了九人嫌。」不过柏杨先生的看法却跟这首十字诗恰恰相反。盖对国大代表不敬,就是对那些仍留在大陆上的同胞们不敬。选民们举目东望,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代表,在台湾悠哉游哉,代表他们拿几个钱花花,死也瞑目矣。难道忍心使选民在九泉之下感到不安哉?何况,像刚才说的,国大代表并没有拿三万元也。
   据说国大代表是中国人神圣一票选出来的,虽然当初也有些是抬棺材抬出来,或糊里糊涂天上掉出来的,但,既然都出来啦,小民的敬意仍不稍衰。所以对那些杜撰十字诗以表嘲弄或侮辱的行为,自然禁不住深恶痛绝,非常愤怒。我们真想效法衮衮代表在开会时那种大无畏的精神。建议政府彻查该诗的来源,追究谁是作者,捕之囚之,杀一儆百,看以后谁还敢冒这个险焉。
   我们这种建议,并不是蛮横耍赖,而是激於义愤。只举出两点,就可以看出那些诽谤国大代表的人,是如何的可恨可诛。
   一曰全世界上的人,包括白种人和黄种人,以及棕色的印度人和黑色的非洲人,都以为中华民国的国大代表只知道要钱。闹修宪,闹创制,闹眩觯殖I杌梗还侄味眩康墓淘诔鄙弦病O窠粢赝返哪且惶欤皇切姓焊痹撼ね踉莆逑壬浴缸錾馊恕沟纳矸荩男馗谋Vぃ骸改鞘乱丫竿桌玻 箍峙氯甓济挥型辍N睾簦馊且パ裕褚庵猩苏咭病 G懊嬉丫砉∶衩巧砹舸舐剑蟠砑却硭强幔俅硭悄们匀惶炀匾澹猩犊沙跃暮踉铡F匠K淙幻挥幸坏闶伦觯枪羌业男娜词怯械模桓鲈履靡涣角Э榍翟谔佟S行┍鹩杏眯牡娜怂担笱媒滔埃桓鲈虏哦嗌偾酰空饣熬痛硪樱笱媒滔爸灰3た掀杆涂梢越滔氯ィ蟠砣词欠羌盖Ъ竿蛉搜〕隼床豢桑戳钐Ч撞模驳盟母鋈颂В笱媒滔坝猩蹲矢裣嗵岵⒙墼铡K嫡庵只暗娜耍匀徊皇洞筇濉
   最使人误解的是:国大代表们一开会就争自己的待遇,明争暗争,议论纷纷,据说暗盘是三万,先拿九千五,再拿三千,然后如何如何,诺言不行,你不拿银子,俺就拒绝在宣言上盖章。这些话,用不着我们斥责,稍微有点脑筋的人,都会看出纯属谬妄,把可敬的国大代表,看成什么东西啦?如所周知,可敬的国大代表,一个比一个人格高尚,他们绝不会不顾国家荣誉,不顾国人愤怒,不顾后人唾骂,而拚命要钱也。
   何况,即令国大代表争待遇是真的,难道不应该争乎?他们连宪法都可以修,更何况区区待遇?如苏友仁先生说的,他们并不是要求提高待遇,而只是要求「向立法委员拉平」。有些见识浅薄的人发气曰:「为啥不向那栉风沐雨的金门前线官兵拉平?国大代表价钱如涨到四千元一个月,便等於两百个战士矣。」这一类话当然是无理取闹,自古人都是往上爬的,我们有什么理由使国大代表往下爬乎?
   二曰在「十字诗」里,「十人见了九人嫌」句,好像是全诗的总结,有些妄人随意举些例子,说国大代表的专车过街时怎么惹人叫骂啦,其子女如何的不愿在学堂里承认他老子娘是国大代表啦等等,用以支持那首诗的看法。柏杨先生乃不得不义正词严的加以驳斥,盖根据柏杨先生的观察,中国人对国大代表的崇敬,正与日俱增,我曾听见一位先生叹曰:「生子当如国大代,若普通公教人员,犬彘耳。」甚至有人疑心,这些时米价上涨,跟国大代表们的收入太多有关,这不是表明中国人对他们的重视乎?三十五天以来,小民们都在旱灾、停电、米价飞涨声中,过愁苦的日子,只有国大代表的脸上露着笑容,这还不够说明羨慕他们的原因乎?而且,十二年中,他们已开了三次会,每次会总有「两个月」,平常一月一两千元(将来可能上涨四五千元)的待遇,岂能报答他们的功劳於万一。在不是会议期间的一百一十八个月内,他们东奔西走,或为生活焉,或为宣传焉,或为说官司焉,或为向海外介绍他们是代表焉,何等忙碌?凡是天良未泯的小民,都应该五体投地。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任何人对国大代表的攻击,柏杨先生都强烈反对,并不惜因维护国大代表的圣洁和尊严,而跟那些不肖份子奋斗。同时,柏杨先生还打算优先的考虑,给教育部或教育厅,或政府其他衙门上个条陈,规定全国人民,无论什么地方,只要遇到国大代表,都要鞠躬致敬,以表可怜寸心。
   
   
   大张挞伐
   一个人最痛心的事,莫过於看到他所最敬爱的人,遭受无礼诽谤。台北有一家杂志,名《政经半月刊》,有一篇关於国大代表们的报导,竭尽恶毒的能事,使人义愤填膺,双目落泪。虽然国大代表们在开会的时候已为它闹了一通,可是好像是因为有点无法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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