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老张的哲学-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穗鱼。桥东一片荷塘;岸际围着青青的芦苇。

    几只白鹭,静静的立在绿荷丛中,幽美而残忍的,等候着劫夺来往的小鱼。北岸上一片绿瓦高阁,清摄政王的府邸,依旧存着天潢贵胄的尊严气象。一阵阵的南风,吹着岸上的垂杨,池中的绿盖,摇成一片无可分析的绿浪,香柔柔的震荡着诗意。

    就是瞎子,还可以用嗅觉感到那荷塘的甜美;有眼的由不得要停住脚瞻览一回。甚至于老张的审美观念也浮泛在脑际,唤之欲出了。不过哲学家的美感与常人不同一些:“设若那白鹭是银铸的,半夜偷偷捉住一只,要值多少钱?那青青的荷叶,要都是铸着袁世凯脑袋的大钱,有多么中用。不过,荷叶大的钱,拿着不大方便,好在有钱还怕没法安置吗?……”

    大家都观赏着风景,谁还注意拉着活人飞跑的活人怎样把车曳上那又长又斜的石桥。那些车夫也惯了,一切筋肉运动好象和猫狗牛马一样的凭着本能而动作。弯着腰把头差不多低到膝上,努着眼珠向左右分着看,如此往斜里一口气把车提到桥顶。登时一挺腰板,换一口气,片刻不停的把两肘压住车把,身子向后微仰,脚跟紧擦着桥上的粗石往下溜。忽然一声“咯喳”,几声“哎哟”,只见龙军官一点未改坐的姿式,好似有个大人把他提起,稳稳当当的扔在桥下的土路上。老张的车紧随着龙树古的,见前面的车倒下,车夫紧往横里一闪。

    而老张因保持力量平衡的原因,把重力全放在下部,脊背离了车箱,左右摇了几摇,于是连车带人顺着桥的倾斜随着一股干尘土滚下去。老张的头顶着车夫的屁股,车夫的头正撞在龙军官的背上。于是龙军官由坐像改为卧佛。后面的三辆车,车夫手急眼快,拚命往后倒,算是没有溜下去。龙树古把一件官纱大衫跌成土色麻袋,气不由一处起,爬起来奔过车夫来。

    可怜他的车夫——赵四——手里握着半截车把,直挺挺的横卧在路上,左腿上浸浸的流着人血。龙军官也吓呆了。老张只把手掌的皮搓去一块,本想卧在地上等别人过来搀,无奈烈日晒热的粗石,和火炉一样热,他无法只好自己爬起来,嘴里无所不至的骂车夫。车夫只顾四围看他的车有无损伤,无心领略老张含有诗意的诟骂。

    其余的车夫,都把车放在桥下,一面擦汗,一面彼此点头半笑的说:

    “叫他跑,我管保烙饼卷大葱算没他的事了!”

    路上的行人登时很自然的围了一个圆圈。那就立在桥上的巡警,直等人们围好,才提着铁片刀的刀靶,撇着钉着铁拳的皮鞋,一扭一扭的过来。先问了一声:“坐车的受伤没有?”

    “污了衣服还不顺心,还受伤?”龙军官气昂昂的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坐车,就没挨过这样的苦子。今天咱‘有钱买花,没钱买盆,栽在这块’啦!你们巡警是管什么的?”老张发着虎威,一半向巡警,一半向观众说。“这个车夫怎办?”巡警问。

    “我叫龙树古,救世军的军官,这是我的名片,你打电话给救世军施医院,自然有人来抬他。”

    “但是……”

    “不用‘但是’,龙树古有个名姓,除了你这个新当差的,谁不晓得咱。叫你怎办就怎办!”

    北京的巡警是最服从民意的。只要你穿着大衫,拿出印着官衔的名片,就可以命令他们,丝毫不用顾忌警律上怎怎么么。假如你有势力,你可以打电话告诉警察厅什么时候你在街心拉屎,一点不错,准有巡警替你净街。龙树古明白这个,把名片递给巡警,真的巡警向他行了一个举手礼,照办一切。龙军官们又雇上车,比从前跑的更快到九和居去了。第十

    中华民族是古劲而勇敢的。何以见得?于饭馆证之:一进饭馆,迎面火焰三尺,油星乱溅。肥如判官,恶似煞神的厨役,持着直径尺二,柄长三尺的大铁杓,酱醋油盐,鸡鱼鸭肉,与唾星烟灰蝇屎猪毛,一视同仁的下手。煎炒的时候,摇着油锅,三尺高的火焰往锅上扑来,耍个珍珠倒卷帘。杓儿盛着肉片,用腕一衬,长长的舌头从空中把肉片接住,尝尝滋味的浓淡。尝试之后,把肉片又吐到锅里,向着炒锅猛虎扑食般的打两个喷嚏。火候既足,杓儿和铁锅撞的山响,二里之外叫馋鬼听着垂诞一丈。这是入饭馆的第一关。走进几步几个年高站堂的,一个一句:“老爷来啦!老爷来啦!”然后年青的挑着尖嗓几声“看座呀”!

    接着一阵拍拍的〃谛遥畎畹目侧驳姆墒纸戆眩*嗡嗡的赶苍蝇,(饭馆的苍蝇是冬夏常青的。)咕噜咕噜的扩充范围的漱口。这是第二关。主客坐齐,不点菜饭,先唱“二簧”。胡琴不管高低,嗓子无论好坏,有人唱就有人叫好,有人叫好就有人再唱。只管嗓子受用,不管别人耳鼓受伤。这是第三关。二簧唱罢,点酒要菜,价码小的吃着有益也不点,价钱大的,吃了泄肚也非要不可。酒要外买老字号的原封,茶要泡好镇在冰箱里。冬天要吃鲜瓜绿豆,夏天讲要隔岁的炸粘糕。酒菜上来,先猜拳行令,迎面一掌,声如狮吼,入口三歪,气贯长虹。请客的酒菜屡进,惟恐不足;作客的酒到盃干,烂醉如泥。这是第四关。押阵的烧鸭或闷鸡上来,饭碗举起不知往那里送,羹匙倒拿,斜着往眉毛上插。然后一阵恶心,几阵呕吐。吃的时候并没尝出什么滋味,吐的时候却节节品着回甘。“仁丹”灌下,扶上洋车,风儿一吹,渐渐清醒,又复哼哼着:“先帝爷,黄骠马,”以备晚上再会。此是第五关。有此五关而居然斩关落锁,驰骋如入无人之地,此之谓“食而有勇”!“美满的交际立于健全的胃口之上。”当然是不易的格言!

    孙八等到了九和居,饭馆的五关当然要依次战过。龙树古因宗教的关系不肯吃酒。经老张再三陈说:“啤酒是由外国来的,耶稣教也是外国来的,喝一点当然也没有冲突。”加以孙八口口声声非给龙军官压惊不可,于是他喝了三瓶五星啤酒。酒灌下去,他开始和大众很亲热的谈话。谈到车夫赵四,龙军官坚决的断定是:“赵四早晨忘了祈祷上帝,怎能不把腿撞破。平日跑的比今天快的多,为何不出危险呢?”“我们还是回到德胜门,还是……现在已经快三点钟。”孙八问。

    “我看没回去的必要,”老张十二分恳切的说:“早饭吃了你,晚饭也饶不了你,一客不烦二主,城外去溜达溜达,改日再议章程。兄弟们那是容易聚在一处的。”

    “章程并不难拟,有的是别处自治会的,借一份来添添改改也成了。”南先生向孙八说。

    “南先生你分神就去找一份,修改修改就算交卷。好在人还能叫章程捆住吗!”龙树古显着很有办事经验的这样说。“那么,南先生你多辛苦!”孙八向南飞生作了一个揖。

    “不算什么,八爷,我们上那里去?”南飞生问。

    李山东吃的过多,已昏昏的睡去。忽然依稀的听见有人说出城,由桌上把头搬起来,掰开眼睛,说:“出城去听戏!小香水的‘三上吊’!不用说听,说着就过瘾!走!小香水!

    ‘三上吊’!……“

    老张向来不自己花钱听戏,对于戏剧的知识自然缺乏。不知小香水是那一种香水,“三上吊”又是那么一件怪事。嘴里不便问,心里说:“倒要看看这件怪事!大概逃不出因欠债被逼而上吊!欠债不还而上吊,天生来的不是东西!……”他立起来拍着孙八的肩,“李掌柜最会评戏,他说的准保没错!八爷你的请,等你娶姨太太的时候,我和老李送你一台大戏!”“真的八爷要纳小星?几时娶?”南飞生眉飞色舞的吹着小黄干胡子问。

    “辛苦!南先生。听老张的!我何尝要娶妾?”“娶妾是个人的事,听戏是大家的,八爷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要走了!”李山东半醒半睡的说。

    “对!李掌柜,你请我,咱们走!”老张跟着就穿大衫。“多辛苦!一同去,我的请!”

    龙军官一定不肯去,告辞走了。孙八会了饭账,同着老张等一齐出城去娱乐。

    第十一

    “喂!李应!今天怎样?”

    “今天还能有什么好处。钱是眼看就花完,事情找不到,真急死我!我决定去当巡警了!”

    “什么?当巡警?你去,我不去,我有我的志愿。”“你可以回家,要是找不到事作,我……”

    “回家?夹着尾巴回家?我不能!喂!李应!城里的人都有第二个名字,我遇见好几个人,见面问我‘台甫’,我们也应当有‘台甫’才对。”

    “找不到事,有一万个名字又管什么?”

    “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一有‘台甫’登时就有事作。这么着,你叫李文警,我叫王不警。意思是:你要当巡警,我不愿意当。你看好不好?”

    “你呀!空说笑话,不办正事,我没工夫和你瞎说,今天你我各走各的路,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比在一处多得些消息。”“不!我一个人害怕!”王德撅着嘴说。

    “晴天白日可怕什么?”

    “喝!那马路上荷枪的大兵,坐摩托车的洋人,白脸的,黑脸的……。那庙会上的大姑娘,父亲说过,她们都是老虎。”“你不会躲着他们走?”

    “大兵和洋人我能躲,可是她们我又害怕又爱看。”

    李应和王德自从进城,就住在李应的姑母家里。饭食是他们自备,白天出去找事,晚上回来睡觉,两个人住着李应的姑母的一间小北房。饭容易吃,钱容易花,事情却不容易找。

    李应急的瘦了许多,把眉头和心孔,皱在一处。王德却依然抱着乐观。

    “李文警!”

    “我叫李应!”

    “好,李应,你往那里去?”

    “不一定!”

    “我呢?”王德把两只眼睁得又圆又大。

    “随便!”

    “不能随便,你要往东,我也往东,不是还走到一路上去?至少你要往东,我就往西。”王德从袋中掏出一枚铜元,浮放在大拇指指甲上,预备向空中弹。“要头要尾?头是往东,尾是往西。”

    “王德!王德!你的世界里没有愁事!”李应微微露着惨笑。

    “说!要头要尾?”

    “头!”

    砰的一声,王德把钱弹起。他瞪着眼蹲在地上看着钱往地上落。

    “头!你往东!再见,李应!祝你成功!”王德把钱捡起笑着往西走。

    李应的姑母住在护国寺街上,王德出了护国寺西口,又犹豫了:往南呢,还是往北?往南?是西四牌楼,除了路旁拿大刀杀活羊的,没有什么鲜明光彩的事。往北?是新街口,西直门。那里是穷人的住处,那能找得到事情。王德想了半天:“往北去,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看见些新事。”

    他往北走了不远,看见街东的一条胡同,墙上蓝牌白色写着“百花深处”。

    “北京是好,看这胡同名多么雅!”他对自己说:“不用说,这是隐士住的地方,不然那能起这么雅致的名字。”他一面想着,一面不知不觉的把腿挪进巷口来。

    那条胡同是狭而长的。两旁都是用碎砖砌的墙。南墙少见日光,薄薄的长着一层绿苔,高处有隐隐的几条蜗牛爬过的银轨。往里走略觉宽敞一些,可是两旁的墙更破碎一些。在路北有被雨水冲倒的一堵短墙,由外面可以看见院内的一切。院里三间矮屋,房檐下垂着晒红的羊角椒。阶上堆着不少长着粉色苔的玉米棒子。东墙上懒懒的爬着几蔓牵牛花,冷落的开着几朵浅蓝的花。院中一个妇人,蓬着头发蹲在东墙下,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儿曲,奶着一个瘦小孩,瘦的象一个包着些骨头的小黄皮包。

    王德心里想:这一定是隐士的夫人;隐士夫人听说是不爱梳头洗脸的。他立在南墙下希望隐士出来,见识见识隐士的真面目。

    等来等去,不见隐士出来。院内一阵阵孩子的啼声。“隐士的少爷哭了!”继而妇人诟骂那个小孩子,“隐士夫人骂人了!”等了半天王德转了念头:“隐士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死了,这是他的孤儿寡妻,那就太可怜了!……人们都要死的,不过隐士许死的更快,因为他未到死期,先把心情死了!……人是奇怪东西,生来还死。死了还用小木匣抬着在大街上示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