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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卡尔.波普尔客观知识-一个进化论的研究-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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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决定论就是纯粹的机遇这一思想,连同有关这个问题的许多观点,由石里克从休谟那里接了过去。休谟断言“排除”他所谓的“物理的必然性”总要形成“与偶然性同样的东西。因为客体或者结合或者不结合……在偶然性与绝对必然性之间绝不可能有任何中间物。”②
② 休谟:上引书第171页,亦见例如第407页:“……自由……就是和机遇一样的东西。”
    以后我将对这个重要的学说进行辩论,按照这个学说,唯一能取代决定论的就是纯粹的机遇。然而,我必须承认,这个学说对于旨在解释或至少说明人类自由的可能性的量子论模型而言似乎是有效的。这似乎就是这些模型为什么如此令人不满的原因。
    康普顿虽然不特别喜欢这一模型,但却是他亲自设计的。他把量子不确定性和量子跃迁的不可预测性,作为人类重大关头的决定的模型。这个模型包括一个放大器,把单个量子跃迁的效应扩大:这样造成爆炸,或者破坏引起爆炸所必需的继电器。这样,一个单个的量子跃迁可能等于一个重大的决定。但在我看来,这个模型与任何理性决定没有任何类似之处。它倒是不能下决心的人作决定的一种模型,那些人说:“让我们投掷钱币吧。”事实上,扩大量子跃迁的整个装置似乎很不必要:投掷钱币并且根据投掷钱币的结果决定是否要拉开触发器也同样行,而且当然存在带有能产生任意结果的投掷钱币内在装置的计算机,只要有这种需要的话。
    或许可以说我们有些决定是象投掷钱币一样,它们是丝毫不加考虑的仓促决定,因为我们时常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一个司机或飞行员有时不得不采取仓促决定,如果他是训练有素的或正好碰巧的话,其结果可能是令人满意的,否则,其结果就不会令人满意。
    我承认量子跃迁模型可以是这种仓促决定的模型。我甚至承认在我们作仓促决定时,在我们大脑中确实可能发生象量子跃迁时的放大作用一样的东西,这是可以想象的。但是,仓促决定真是很有意义的吗?它们是人类行动——人类理性行动的特性吗?
    我不那么看,而且我认为,我们在量子跃迁问题上不会取得更大的成就,它们不过是那类似乎支持休谟和石里克的论点——不是完全的决定论就是完全的偶然性——的例子而已。了解人类理性行为以及动物行为所需要的东西,乃是其特征处于完全的偶然性和完全的决定论之间的某种中间物,即处于完全的云和完善的钟之间的某种中间物。
    休谟和石里克的本体论命题说,在偶然性和决定论之间,不能存在任何中间物,这个命题在我看来不仅是非常教条的(即使不说是教条主义的),也是十分荒谬的,而且只有根据如下的推测才可以理解,即他们相信完全的决定论,在这种决定论中,机遇除了表示我们无知以外,没有任何地位。(即使那样在我看来也是荒谬的,因为显然存在不完全的知识或不完全的无知o)因为我们知道连高度可靠的钟也不是真正完善的,而石里克(如果不是休谟的话)一定知道,这种现象多半是由于摩擦力之类的因素造成的——也就是说,由于统计学的或偶然性的效应造成的。而且我们也知道,我们的云并不完全象机遇那样,因为我们时常能够很成功地预报天气,至少能很成功地预报短期内的天气。
XI
    因此,我们要回到我们原来的排列上去,云在左边,钟在右边,而动物和人在中间某处。
    即使我们这样做之后(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然后我们才可以说这种排列和现代物理学一致),甚至那时,我们充其量只不过为我们的主要问题开了路。
    因为很显然,我们所需要的是了解诸如目的、考虑、计划、决定,理论、意图和价值之类非物理的东西,怎么能对物理世界里引起物理变化起作用。对不起了,休谟、拉普拉斯和石里克,但是它们起作用这一点似乎是很明显的。以为我们的钢笔、铅笔或推土机随时造成的一切巨大的物理变化可用纯物理术语来解释,无论是用决定论的物理理论,还是(用一种随机理论)归于机遇,都显然是不正确的。
    康普顿很了解这个问题,正如他在特利讲演里所说的一段精彩的话所表明的那样:
    若干时候以前,有一天我给耶鲁大学秘书写信,同意在11月10日下午5时作一次讲演。他相信我,因此公布了这件事,说我一定会到那里,而听众也信他的话,按指定时间来到大厅。但是以为他们的信任是正确的这种想法的物理不可几性很大。在那段时间,我的工作要求我到落基山脉并跨过海洋到晴朗的意大利去。向光的有机体'例如我正是那样,不会很容易地'……勉强自己离开那里到寒冷的纽黑文去。这时我在别处的可能性在数目上是无限的。作为物理事件考虑,实现我的约会的概率本来是特别微小的。那么,为什么听众的信念是正确的呢?……他们知道我的目的,而且正是我的目的决定了我应该在那里。①
① 比较《人类自由》,第53页以下。
    这里,康普顿非常精彩地说明了只有物理非决定论是不够的,诚然,我们必须是非决定论者,但是我们还必须设法了解人也许还有动物是怎么会被诸如目的,宗旨,规则或协定之类的东西所“影响”或“控制”的。
    这就是我们的中心问题。
XII
    然而,仔细的观察表明,在康普顿从意大利到耶鲁大学旅行的故事中有两个问题。我在这里将把这两个问题中的第一个问题叫做康普顿问题,而第二个问题叫做笛卡儿问题。
    哲学家们很少看到康普顿问题,即使看到,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它可以表述如下:
    有应邀演讲的信件,公布通知、公开宣布的目的与宗旨、一般道德准则之类的东西。每一个文件,公告或准则都有一定的内容或意义。如果加以翻译或者加以重述,其内容和意义仍然不变。因此,这个内容或意义就是很抽象的东西。然而,它能够控制——或许经由预定日程上的一条很短的秘密通道——人的身体的运动,使他能从意大利回到康涅狄格。怎么能做到这样呢?
    这就是我所说的康普顿问题。重要的是指出,就我们是采纳行为主义者的还是精神论者的心理学而论,这个问题在这种形式上是中立的。在这里所作的表述中以及在康普顿论文的提法中,都是按照康普顿回到耶鲁的行为来提出这个问题的,但是如果我们把意志之类的精神活动,或理解了、抓住了一个思想的感觉包括在内的话,也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保留康普顿自己的行为主义术语,康普顿问题可描述为抽象意义的世界对人类行为(从而对物理世界)的影响问题。这里,“意义世界”是个速记的术语,它包含允诺、目的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包括各种规则,如语法规则、礼貌规则、逻辑规则,下棋规则或配合旋律规则,还包括科技书刊(和其他书刊)之类的东西,以及对正义感和慷慨行为的要求,对艺术欣赏的要求,等等,这几乎是无限的。
    我在这里所说的康普顿问题,虽然哲学家很少看到它,却是哲学上一个最有意义的问题。在我看来,它是个真正的关键问题,比经典的身心问题更为重要,我在这里称后者为“笛卡儿问题”。
    为了避免误解,我或许可以提一下,康普顿用行为主义的术语表述他的问题,当然并非有意赞成一种正式的行为主义。反之,他既不怀疑他自己精神的存在,也不怀疑别人精神的存在,或诸如意志,思虑,快乐或痛苦之类经验的存在。因此,他会坚持有第二个问题要加以解决。
    我们可以认为第二个问题就是经典的身心问题或笛卡儿问题。它可以表述如下:象精神状态这样的东西——意志、感觉、期望——怎么会影响或控制我们肢体的物理运动的呢?并且(虽然在我们的上下文中,这个问题并不那么重要),一个有机体的物理状态又怎么会影响它的精神状态的呢?①
① 我这里所说的笛卡儿问题的批判性讨论可以在我的《猜想与反驳》第12和13章中找到。在这里可以说,象康普顿一样,就我反驳所有活的有机体(作为物理系统)物理上的完整性这一说法而论,也就是说,就我猜测某些有机体的精神状态可以和物理状态相互作用而论,我几乎是个笛卡儿主义者。(然而,我之作为笛卡儿主义者还不如康普顿:甚至总开关模型对我的吸引力也不如对他的吸引力大。)此外,我不赞同笛卡儿关于精神实体或思想实体的谈话,也不赞同他的物质实体或广延实体。只是就我相信物理状态和精神状态(此外还有更抽象的东西,如讨论的状态)两者都存在而言,我才是个笛卡儿主义者。
    康普顿认为,对这两个问题的满意的或可接受的解决办法都要遵循以下的先决条件。这个先决条件,我把它叫做康普顿关于自由的先决条件:其解决办法必须对自由加以解释,还必须解释自由为什么不仅仅是机遇,而倒是某种几乎任意的或偶然的东西和某种象限制性或选择性控制一样的东西之间微妙的相互作用的结果。所谓限制性或选择性控制,即目的或标准等,不过那肯定不是一种不可变动的控制。因为很显然,引导康普顿从意大利回来的约束允许他有充分的自由。比如说,选择乘美国船,法国船或意大利船的自由,或者,假如有某种更重要的任务,他还有推迟演讲的自由。
    我们可以说,康普顿关于自由的先决条件要求我们对两个问题的解决办法符合自由与控制相结合的思想,也要符合“可塑性控制”的思想(我这样称呼它以与“不可改变的控制”作对照),从而限制了我们可接受的解决办法。
    康普顿的先决条件,是我乐意而自由地接受的一种限制,我自由而审慎地,并非不加鉴别地接受了这种限制,这可以看作是对自由与控制相结合的具体说明,这种结合正是康普顿关于自由的先决条件的内容所在。
XIII
    我已经对两个中心问题——康普顿问题和笛卡儿问题作了解释。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我认为我们需要一种新的理论:实际上是一种新的进化论和有机体的一种新模型。
    所以产生这种需要,是因为现在的非决定论的理论是不能令人满意的。这些理论是非决定论的,但是我们知道非决定论是不够的,而且不清楚它们怎样逃脱石里克的反对以及它们是否与康普顿关于自由加控制的先决条件相一致。另外,康普顿问题大大超出了这些问题:它们几乎和康普顿问题没有什么关系.虽然这些理论试图解决笛卡儿问题,但是这些理论所提出的解决办法,看来不是令人满意的。
    我提到的这些理论可以称之为“控制的总开关模型”,或更简单地称为“总开关理论”。它们的基础观念是,我们的身体是一种机器,它可以从一个或更多一些中央控制点由杠杆或开关所调节。笛卡儿甚至更进一步精确地测定了控制点:他说,就在松果腺里精神作用于人体。某些量子理论家建议(康普顿非常勉强地接受了这个建议),我们的精神是通过影响或选择某些量子跃迁而对人体起作用的。然后,象电子放大器一样作用的中枢神经系统放大这些量子跃迁:放大了的量子跃迁操纵继电器或总开关的格状物并最后影响肌肉收缩。①我认为,在康普顿的书中有些迹象表明,他不大喜欢这种特别的理论或模型,而且他用这个理论或模型只有一个目的:表明人类非决定论(甚至“自由”)和量子物理学不一定非矛盾不可。①我认为在所有这些方面他都是对的,包括他不喜欢总开关理论在内。
① 康普顿相当仔细地讨论了这个理论,特别是在《人类自由》第37…65页。特别参见提及拉尔夫·利利上引书的地方,《人类自由》第50页,亦见《科学的人类意义》第47…54页。值得注意的是,康普顿在《人类自由》第63页以下的评论和《科学的人类意义》第53页,论我们行动的个体性以及为什么它允许我们避免我所说的第二种进退维谷的解释(它的第一种进退维谷是纯粹的决定论),即我们的行动归国于纯机遇的可能性。
① 特别见《科学的人类意义》第viii页以下和第54页,这一节的最后陈述。
    因为这些总开关理论——无论是笛卡儿的理论,还是量子物理学家的放大器理论——都属于我所称的“小小婴儿理论”。在我看来,这些理论几乎和小小婴儿一样不吸引人。
    我相信你们大家都知道未婚母亲的故事,她辩护说:“但那只是很小的一个。”笛卡儿的辩护在我看来似乎是类似的:“但那是这样微小的一个:它只是一个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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