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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3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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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妈的! 
   
  16 
  我爸从外面回来时两手空空。他什么话也不说,径直走到我妈面前,默默的把他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开来,让我妈看。我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大早我妈就叫他出去想办法找钱来交集资摊派的款子,因为我妈不让他卖掉圈里的猪。我爸翻口袋给我妈看时,眼睛是圆的,两个眼球像太阳一样光芒如炬。翻完了口袋,他就朝着猪圈走去。我妈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赶在他前面跑到猪圈门前,像卫兵一样守护着她心爱的猪。 
  我爸看看她,掉转了头。我妈以为他放弃了,正愣眼,他又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一条麻绳,这条麻绳说明他不但没有放弃,而且卖猪的意志更坚决了。 
  我妈把脸拉得很长,说,你就不知道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我爸突然暴躁地喊道,我怎么没想办法?我头都想烂了怎么没想办法?你以为那办法好想你怎么不想想?你能你就把我要替你交的那半份钱给我吧? 
  我妈咬着嘴唇恨着眼骂他,你良心喂狗了! 
  我爸说,我良心喂狗了,我把肠肝肺都喂狗了! 
  我妈脸一横,把背贴到猪圈门上,做出一副誓死也要保卫她的猪的样子。猪才刚吃过,肚子不饿的猪也会对人的生活产生好奇,它把粉红的嘴从墙板的缝里伸出来,痴痴地听我爸和我妈吵架。 
  我爸看着从墙板缝里伸出来的猪嘴说,你以为我舍得卖猪啊?他说,可眼下借不到钱,我也是没办法呀。他说,蓝桐娶媳妇儿借的那笔高利贷,还没还哩,去年交村建费时借的那笔高利贷现在都长到一头牛的钱了。那高利贷是什么东西啊?是比草都长得快的东西啊,你还让我去借高利贷啊?你不记得那年被放高利贷的人来抄家牵猪的事了?我爸这么数落着,就越数越生气。到后来,他也不跟我妈嗦了,要强行牵猪。我妈一急就长着嗓子叫秋秋,秋秋你还不来帮帮我,你爸要卖猪哩!可爸也跟着冲秋秋喊,秋秋你要是敢拦我我就把那些高利贷全套到你和雾冬头上去。到头来,秋秋不知道帮谁才好,只好白痴一样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 
  我爸把妈拖开,强行打开了猪圈门。 
  我妈没拗过我爸,红着眼站一边抹泪。 
  这件事一直被秋秋看在眼里,当我爸往猪身上套绳子时,秋秋就拿了她手里所有的钱去给我爸。这些钱里有她出嫁时哭嫁哭来的,有雾冬前两天做道场做来的,还有她作姑娘时从指甲缝里节省下来的。总共也就是两百三十二块钱。秋秋说,爸,这些钱你拿去吧。这猪就别卖了,我妈难过嘞。我爸回头看着秋秋手里那些新新旧旧的钱票,脸上有过两秒钟的迷茫。被他搂在面前的猪这个时候用它的长嘴在他脸上触了一下,那冰湿的一吻让他醒了过来,打一巴掌猪头,他说,你把这钱借给我们了,你们拿啥去交?秋秋说,我们不是就交雾冬那一份吗,我叫雾冬去借。那一阵,我妈竟然就以为这事情有了救,以为她的猪可以逃脱了。她呼噜吸了把鼻涕,手都扶上猪圈门了,意思是等我爸一出来,她就关上门。这样,猪就保险了。 
  她没有想到秋秋的钱也没能救得了她的猪。我爸不要秋秋的钱,我爸说,你这些钱抵不了事,我借了你这些钱也得卖猪才行。秋秋不明白。我爸就耐心的跟秋秋解释,眼前我们不光是要交集资摊派款,我还想还一点高利贷。还一点少一点,你是不知道,那高利贷可不得了,再过两月不去还,那债就该长成两头大肥猪了。 
  我爸没接秋秋的钱,他早在回来前已经找好了买主,他牵了猪去就能拿到钱。他还打算把猪卖了就直接奔集上去还一点儿高利贷。在他心里,这笔像草一样见风就往上蹿的高利贷就跟一团火一样,早一天掐掉一点就能让他心里少烧灼一会儿。 
  他就这样从我妈的眼皮底下牵走了猪,但晚上回来后,他还是找秋秋借了一百五十块钱。他说猪卖了但交款子还差一百五十块。 
  晚上,秋秋坐在火炉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问雾冬,我们是不是也去买个猪仔来喂?雾冬把眼睛眯起来,似乎让思想跑去很远的地方走了一遭才回来。他说,忙什么啊。秋秋说,分了家,我们就该像个家一样了,得养个猪什么的,像今天这样急着要交个款子啥的……雾冬截住她的话说,要买也不是现在。雾冬说这话时看了我一眼,眼神一闪即过,却让我看到了他心底的那份难堪和怅然。秋秋说,买猪仔你也要看个黄道吉日啊?雾冬说,得等我们有了娃,等你怀上了我的娃。秋秋捂着嘴左右找人,这个说法太好笑,她想找个人分享。她家的火炉上除了她和雾冬,就只有我。于是她就看着我笑起来,意思明摆着要我跟她分享这份快乐。她一边笑着一边说,没见过这种人吧?我不好回答她,雾冬说的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实,我们三兄弟共娶了秋秋,今后,秋秋先怀上了谁的娃,就先跟谁过一年半的安定日子,只有有了安定日子,才有条件养猪。所以,雾冬前面的那些话,在我和雾冬看来没有一点好笑的地方。如果要笑,那也只能是苦笑,像她这么愉悦是不可能的。我当然笑不出来。我甚至因为雾冬正在黄下去的脸膛而变得心里发酸发痛。可是秋秋不知道这个事实,她以为雾冬古怪,古怪得好笑。 
  秋秋在我这里扫了兴,干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打了一下雾冬,讪讪地说,没听说过你这种人。看秋秋那样子,雾冬脸上扭曲着一些复杂的表情。他说,我们睡去吧。秋秋说,早着啦,谁这会儿就睡了?雾冬说,你不是想喂猪仔吗?秋秋大概觉得雾冬古怪得有些过分了,让她有些害怕了,她黄了脸,说,你脑子有问题啊,这下睡觉跟喂猪仔有啥关系啊?雾冬忙故意扯出一脸的笑,说,我们有了娃,就可以喂猪仔了啊。秋秋白了一眼旁边的我,拿一张黑脸去冲着雾冬。雾冬笑得脸皮发僵,贴的面具一样,但还是笑着,说,跟你说着玩呢,我是怕你累着了,你真要买猪仔,等下个月去买一只来就是。秋秋这才缓过脸色来,嗔声嗔气地说,以后说话可别颠三倒四的了。雾冬满口答应,然后就拉秋秋进睡房。 
   
  第六章 
   
  17 
  一大清早起来,秋秋就惊叫,哎呀,我们住到天上来了!原来是雾突然掉了脚底下了。头顶是蓝蓝的天空,脚底是如雪毯如云被一样的雾,秋秋还从来见过这样的景致。雾冬说,你今早上把饭做好一点,烧上一锅香喷喷的油茶,我们请王母姑姑来吃饭啦。秋秋格格格笑出一串儿,说,是哪个王母姑姑啊?天老爷可娶了四个女人呀。雾冬说,哪个最管事儿就请哪个,等我去打听打听。秋秋就又笑出一串泉水叮咚来。 
  我妈在那边喊,秋秋,你帮着妈煮一下猪食,我下会儿地,我们的饭我自个儿回来做。秋秋这边欢欢的说,妈,你去吧,我马上过来。 
  爸又喊,雾冬,跟我们下地。 
  雾冬嘴里咕哝了一声,又跟秋秋说,你看着,我们腾着云去下地。 
  说着话雾冬已经赶着往爸妈的屁股后面撵去了,留下秋秋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脚下厚厚的一层雾。 
  雾,像厚厚的雪,又像轻盈的棉,更像是驾仙的云。雾平平展展铺在脚下,秋秋一走,它就轻轻浪动,秋秋天真得像个娃娃一样冲我喊,蓝桐,出来看驾云啊。 
  又喊,哎呀,太阳变红了!这雾怎么这么多颜色啊!蓝桐你快出来看啦! 
  我没有立刻出来,但我能想像得出秋秋看到的情景。算算时间,我们傩赐的春天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始了。每年,春天开始的时候,傩赐就会出现一种奇幻的雾境。白太阳变成了红太阳,阳光照下来,能把雾变成一层紫色,一层蓝色,一层金黄色,很美很美。 
  这样别异的景致,秋秋一定要找一个人同她分享。她要来拉我去看。她很着急,说要是雾冬在就好,雾冬可以把你抱出去看。我的肚子动起来还很痛,而且这样情景我们也见得多,但看她是真高兴真激动,我不想扫她的兴。我让她扶我起来,跟她一起去看。 
  跟着秋秋来到清明的天空下,我顿时感觉到一种从心到脑的快畅。暖融融的粉色阳光洒下来,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馨香。似乎,还因为这样的天空下站着秋秋,阳光比往日更温暖了,空气也比往日更清新了,脚下,那一层一层奇幻的美景也更美丽了。这个时候的秋秋,在我的心里注入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感动。 
  秋秋扶着我,我和她是零距离接触。我比秋秋高出半个头,我的手臂挽着她的手臂,手就恰好贴着她的乳房。我感觉到一种绵软和温热,从我的手臂流进去,流遍全身,让我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温暖。在这种温暖中,我感觉自己是一片正在融化的雪花。我看到自己渐渐化掉花瓣,最后化成一个水珠。这个水珠最后成了我的眼泪,挂在我的眼角,被秋秋捕捉到了。 
  秋秋说,蓝桐你怎么哭了? 
  我说,我化了。 
  秋秋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对我的神神叨叨见怪不怪。她说,你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雾吗? 
  我说,见过,每年都能见到这样的雾。 
  秋秋说,往年不是这样的吗? 
  我说,我想晒晒太阳,秋秋你替我把椅子拿出来好吗? 
  秋秋真替我从屋里搬来一张竹躺椅,让我躺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我说,秋秋你这会儿别走开,我给你讲讲这雾和桐花节吧。秋秋就真端了个小板凳坐到我旁边,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支楞着耳朵听我往下讲。 
  我说,这雾哪一天变成五颜六色,就说明春天已经走进我们傩赐来了。不到两天后,我们傩赐满山遍野就会开满桐花。 
  我说,山外的春天是从杏花桃花李花开始的,油菜花开在中间,接着才是桐花。桐花开过就是夏天了。我们傩赐的春天减去了前面那些程序,干脆那些树在这儿就不开花了,直接从桐花开始进入春天。桐花开齐了的时候,是我们傩赐最美丽的时候。 
  我说,那几天里,傩赐的天空亮得没法儿说,空气香得也没法儿说。 
  我说,傩赐人把一年中的四月十二和十三叫做桐花节,完全是傩赐人才过的节日。因为傩赐的历史上有一个“桐花姑姑”。据说在很久远的一天晚上,一个不叫傩赐的村庄,突然遭遇了一场大火。随着大火而来的还有一群手持刀枪的人,他们借大火的掩护疯狂地杀人。整个庄上的男女老少,弱的没能逃出火的魔爪,被火烧死了,从火中逃出来的,又被入侵者的刀枪刺穿了胸膛。这场大火过后,村庄没有了,逃出来的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中有三个男人,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残,另外一个就是十八岁的姑娘桐花。他们四个人在通往深山的一条打柴路上相遇,然后结伴逃进深山,在后来被他们起名叫傩赐的这个地方住了下来。 
  据说逃难前的那个白天,桐花在地里清捡采收时落在地里的黄豆角。桐花把捡来的黄豆角剥了,把黄豆放在一个小布口袋里。桐花回家的时候,斜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布口袋已经装得满满的了。回家的路上她跟结伴的姐妹一起去了别人家,大火起来时她正挎上小布包准备回家,逃难时这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黄豆口袋就被她带出来了。这一包黄豆不多,但桐花分一部分捣烂,用山泉水调成豆浆分给三个男人喝下,以助调理伤势。另一部分她种到地里,成了他们后来赖以生存的粮食。 
  为了重新拯救他们的村庄,桐花自觉地跟了这三个男人,做了他们的妻子,为这三个男人生下了很多儿女,从此繁衍了后来的傩赐庄。据说这三个男人和桐花住下来以后,这深山沟里突然就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油桐树,油桐树长出果来供他们榨油点灯。后来又被他们带出山外换取盐和布匹。 
  后来,桐花就被傩赐人称作“桐花姑姑”,被傩赐人当成神娘,每一年定在四月十二这天,桐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傩赐人都要集体焚香唱戏撒黄豆来祭奠她。 
  我没有说,从此,傩赐人就延习了一个两三个男人共同娶一个女人的风俗。 
  我跳过这一说,去说节日。 
  我说,十二那天,全傩赐的人都穿上自己的盛装,聚集到滩上去。那滩,是傩赐春天和夏天发山洪冲出来的,在还没发山洪之前,它没有烂泥,润润的铺着一层浅草。这浅草有年前死去的干草,有几天前才悄悄冒出来的新草。傩赐人就坐在上面,男人坐一堆,女人坐一堆,祭奠“桐花姑姑”的仪式完了以后,就唱一天的情歌。不管老少都唱,唱完一首,女人就把事先炒好的黄豆儿往男人堆里撒,男人就跟一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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