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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鹿家传后的女人-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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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弹弓做到一半的时候,家宝意外地看到了家惠,家惠正站在汽车站台前看着他。家宝停下了手里的活,说:“叛徒,你还敢来找我。”
  家惠走近家宝,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她说:“哥哥,我不是叛徒,我给你送罐头来了。”家宝这才看清楚家惠手里捧着一瓶罐头,他接过罐头闻了闻,抬起头说:“是樱桃罐头?”
  家惠点了点头。
  “罐头盖子怎么是开的?”家宝说。
  家惠立即说:“是奶奶打开的,她叫我吃,我没吃。”
  家宝看看家惠谦恭和胆怯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他说:“叛徒,还算你有良心,不过不能就这么完了,一瓶樱桃罐头还不能让我彻底地原谅你。”
  家惠说:“那你还要什么?”
  “我要你再给我三瓶樱桃罐头。”家宝说。
  “奶奶的柜子里只有两瓶罐头是樱桃的。”
  家宝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就两瓶吧,你是我的妹妹,我就宽大处理你。”说着他就开始享用手里的罐头,他先是将罐头汁喝完,然后再用手将樱桃一粒一粒地捞出来,不要几分钟他就将一瓶罐头吃完了,最后,他抹着嘴巴说:“樱桃罐头的味道怎么有些怪怪的?”
  家惠看着哥哥将罐头瓶扔向墙角处,罐头瓶破了,发出清脆的哐啷声,她问:“哥哥,你在做弹弓吗?”
  家宝说:“是的,做弹弓。”
  “你做弹弓打什么?”家惠又问。
  家宝说:“想打什么就打什么,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用弹弓打你。”
  这天夜里的水果街上一阵嘈杂之声,有人听到了尖厉的哭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人们很快就判断出声音来自街口的宋火龙家。起先有人怀疑可能是宋火龙的母亲不行了,他们连忙穿上衣服想出去看个究竟。宋家门前围了一大圈人,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吵醒了水果街的一大半居民。宋火龙的邻居紧张得有些口齿不清地告诉大家:“家宝出事了。”
  天亮之前,水果街上整夜未眠的人得到了一个叫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的消息:宋家宝死了。
  医生说,宋家宝是中毒而死的。医生想要给他洗胃,可是他们刚把管子插进他的胃他就死了。有人好奇地问:“那到底家宝是中了什么毒?”送家宝到医院的司机人说:“据说是敌敌畏,就是我们夏天用来灭蚊子的敌敌畏。”
  敌敌畏,宋家宝喝了敌敌畏了。这个消息在一九五七年之末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水果街,那段时间人们能在街上感觉到浓浓的寒意,这一年的寒冷来得如此之迟,几乎在腊月到来之际才结冰,不过这一年的寒冷来得极为迅速,寒冷仿佛就藏在地表之下似的忽然蹿出来,一夜之间温度就骤降了五度左右。水果街上鼻头被冻得通红的人说:“自从家宝死后,天就变冷了。”有两个老妇人善意地对家宝的母亲红香说:“天这么冷,记得多给孩子烧两件棉衣。”红香用麻纸做棉衣,麻纸做的棉衣小小的,看起来丑陋无比。红香在家宝的遗像前把麻纸棉衣烧掉,灰烬静静地撒落在屋子的砖地上,不一会儿就被风带走了。
  家惠坐在奶奶的床沿上,胳膊上戴着黑纱。她看着母亲在外面的房间烧纸,火焰倏地亮了,照亮了哥哥的遗照。宋家宝的遗照是三年前照的,那是他短暂的生命中唯一的照片,照片小小的,如今看来照片里的人也小小的,小眼睛小鼻子小耳朵。家惠看着红色的火焰忽然顿悟,哥哥将永远不再回来了,他那新做的弹弓已被父亲烧掉,以后她再也不用害怕有人用弹弓打她了,也不会再有人拧她的胳膊了。哥哥死了,哥哥吃了她的樱桃罐头后就死了。这是六岁的宋家惠在宋家宝被火化后三天才意识到的事实,她看着哥哥摆在堂屋中央的照片,忍不住哭了起来。
  红香听到了家惠的哭声,说:“哭什么哭!”家惠受到母亲的训斥,哭得更加伤心了。红香说:“你还哭,猫哭耗子。”
  北风扫过街道,在房顶上低沉地呜咽。天是阴沉沉的,整个屋檐之上都是铅黑色的浓云。红香听见街上有人说:“要下雪了,这天要下雪了。”红香坐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心如止水地听着风声,她忽然间非常悲哀地意识到,我的儿子死了,可是我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屋子里除了宋母处于昏睡中的鼾声,就是家惠低低的啜泣声。红香对女儿的哭声感到由衷的厌恶。比起她丧失了流泪能力更叫她悲哀的是,女儿家惠竟然心肠歹毒地往罐头里加敌敌畏,她才六岁就知道杀人了。
  “冤孽,冤孽呀。”红香念叨着,“看看我都生了些什么东西,一个贼,一个从小就弑兄的杀人犯!现在贼死了,杀人犯你什么时候死呀?”红香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伤心,她甚至做好了流泪的准备,可是叫她失望的是,她一滴泪水也没挤出来。
  晚上宋火龙从罐头厂回来,手里提着两瓶樱桃罐头。红香问他,厂里又发罐头了?
  宋火龙戚戚地说:“这是我买的。儿子以前喜欢吃罐头,我就让他吃个饱。”宋火龙把罐头放到宋家宝的遗像前,默默地用手抚摸着儿子的照片。在这几天,他的眼前一直不断地浮现着儿子被吊在屋梁上求救的情景,他对照片说:“儿子,要是知道你这么早就走了,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打你,我怎么能打你呢?”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宋火龙不断地对红香重复着这句话:“我怎么能打儿子呢?我怎么能把他吊到屋梁上打他呢?你看看我们的儿子才活了不到八年,就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揍了两次。”红香摸着丈夫悲伤的脸不发一言,她摸到了丈夫的泪水。
  宋家宝死去的当天,家惠就被邻居大妈关进了自家屋里,家惠在邻居家呆了三天后才被送回家,邻居们害怕宋火龙一怒之下对家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解释说:“孩子无知,也是无心的。”宋火龙看到家惠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他对邻居们说:“你们放心吧,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想再失去女儿了。”
  这年冬天,水果街上的人们都在疯传家惠用敌敌畏毒死哥哥的丑闻,六岁的家惠孤独地站在家门口,所有孩子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朝她吐唾沫,骂她是杀人犯。家惠伤心地对母亲说:“他们骂我。”红香冷冷地看了看女儿,她意外地发现女儿被冻得通红的脸上挂着委屈的泪水,在她的印象里家惠是从来不流泪的。红香忽然间就在六岁的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看到自己在流泪,她站在水果街的风口里流着悲伤的眼泪。红香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多年后,水果街上的住户说,宋家惠自从哥哥死了后就开始变得孤僻的,她的父母很少和她说话,她也不和父母说话,她只和自己的哑巴奶奶说话。


第八章 新社会的主人(1)


  1
  鹿恩正在上学和放学路过水果街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穿着暗灰色的棉衣,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枯黄的头发随风而动,双手的指头缩在袖子里,偶尔抬起手背擦鼻涕。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姑娘还有个哥哥,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看到那个男孩了。北风吹过,冷得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可是那个小女孩却还依然坐在水泥台阶上,整个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鹿恩正已经连续一个星期看到她在黄昏时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了。
  鹿恩正记得,那个小姑娘曾对冯姨说,她叫宋家惠。
  在一个飘着雪花的中午,鹿恩正很想走过去看看那个叫做宋家惠的小姑娘,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总坐在冰冷的街道旁,可是母亲规定他不准和水果街的人说话。母亲说水果街没一个好人,和他们说话只会让人变坏。鹿恩正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走过水果街的街口,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鹿侯府,他能够感觉到宋家惠的眼光一直跟随着他。
  寒假之前,育红小学承办了同州市的年度少年钢琴大赛,在这次比赛中,鹿恩正毫无悬念地又一次获得了冠军。在场的一位同州大学的音乐系教授在后台找到了鹿恩正,他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你真是个天才。音乐教授让鹿恩正对父母传话说,如果他们允许的话,他愿意无偿做鹿恩正的钢琴老师,保证他考上中央音乐学院。
  福太太听了儿子的话后,首先表示了反对。她说:“那些末流之辈无非是想沽名钓誉,他有什么本事做我们恩正的老师。”鹿侯爷也表示了反对,他的理由更为直接,他说:“干脆就别弹钢琴了,学了也没用,那套资产阶级的臭毛病早该改掉了。”
  这年的春节如约而至。大年初五那天街上扭秧歌,从乡下来的秧歌队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脸上抹满白粉,吸引了许多人。鹿恩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了外面的锣鼓声,他对冯姨说:“外面很热闹。”冯姨正坐在庭院中央晒太阳,慵懒地说:“是呀,很热闹。”
  “我们出去看看吧。”恩正说,“我都弹了一个上午钢琴了。”
  冯姨却连看也没看地说:“这个我做不了主。太太说了,你今天不能出去,你得在家读书写字,还有练琴。”
  “我累了。”鹿恩正不情愿地说。
  “累了也不行,太太不准你出门。”冯姨说,“我只是个奴才,我什么也做不了主的。”
  恩正立即纠正道:“冯姨,你又忘记我给你说过的话了,新社会的人都是主人。”
  冯姨满不在乎地揉搓着自己的大腿。鹿恩正看见冯姨的大腿很细,细得就像一根木棍,他忍不住地说:“冯姨,你的腿真细。”冯姨说:“我老了,人一老就变瘦了。我年轻的时候大腿上全是肉,现在却只剩下骨头了。”鹿恩正看着冯姨,他在想冯姨年轻时候的样子,却实在想不出来。他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外面的锣鼓声,他能够判断出秧歌队刚好到达水果街,与此同时他还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成群结队的观众跟在秧歌队的后面。于是他又说:“冯姨,你就叫我出去吧,母亲和父亲去参加新年聚会了,他们回来还早着呢,我保证只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冯姨叹了口气说:“那你就去看会儿热闹。不过记住了,快些回来。”
  这一天,鹿恩正夹在人流中跟着秧歌队走遍了整条水果街。这是他第一次穿越水果街,以前他只曾在路过水果街口的时候朝里面望过几眼,在他的印象里水果街是狭窄而湿冷的,因为他每次路过水果街口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霉味。鹿恩正对水果街的第二个印象就是它的狭长,他觉得它就像只黑洞洞的口袋一样,随时捕捉走进它的每一个人。越朝里走越狭窄,并且很奇怪地转了一个弯。鹿恩正想,水果街的形状看起来真像一只逶迤而曲折的蛇,它的身体里满是潮湿和阴冷。福太太也总是对儿子说:“水果街就是只毒蛇,谁进去了都会变得庸俗和歹毒。”
  因为连日的雨雪让街道积了不少的水,所以今天的水果街上撒满了石灰,地面上到处都是被人踩得凌乱不堪的白色石灰碎末。鹿恩正听老师说,石灰碰到水后会发热,所以他尽量地避着那些石灰。他在心里念叨着:“这些人真的什么都不懂,他们不怕石灰烧坏了他们的鞋底吗?”可是人太挤了,在一个拐弯处,他被挤得踩上了一团石灰,他像只敏捷的猴子一样立刻就跳开了。
  鹿恩正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你他娘的踩到老子的脚了。”他回过身来,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正呲牙咧嘴地注视着他,很显然刚才是他开口说的话。鹿恩正弯了个腰说:“对不起,我踩到了石灰。”
  “踩到了石灰你跳个屁呀?你他娘的是个神经病吗?石灰有什么可怕的。”
  “石灰遇到水后会发热。”鹿恩正说。
  小伙子莫名其妙地怔了一下。鹿恩正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到困惑和不解,于是他又大声地说了一次:“石灰遇到水会发热,这是书上说的,所以走路的时候不能踩泥水中的石灰,省得它烧坏鞋底。”令鹿恩正意外的是,小伙子并不相信他的话,弯下腰捡了一团石灰,凑到他脸前轻蔑地说:“小资产阶级书呆子,你看看石灰发不发热,它和你妈的屁股一样冰凉冰凉的。”鹿恩正胆怯地伸手摸了摸小伙子手里的石灰,他摸到了湿漉漉的冰凉。在鹿恩正惊异的目光中,小伙子得意地将手里的石灰甩掉了,泥水甩了鹿恩正一脸。
  鹿恩正心情沮丧地看着小伙子笑着离去,后来他并未跟着秧歌队走到水果街的尽头,而是郁郁寡欢地走出人群,朝鹿侯府的方向走去。人们能够看到他白皙的脸上的泥水和失望,他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小声说:“这就是鹿家的小儿子。”水果街已被人踩得泥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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