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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杀 作者:阿螭(强强,父子年上he)-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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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淡淡说:“我们这样坐在一起的日子从来都不多。”
  婉容眼皮一颤,一串泪珠滚烫地落在手背上。
  太子刚要开口劝慰她,摇篮里的婴儿却醒了,不知为何“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太子忙站起来,几个宫女忙忙地抱着婴儿哄着,太子疾步走过去把婴儿从宫女怀中抱过来,柔声哄着:“乖雪檀,不哭不哭”说也奇怪,婴儿立刻止住了啼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太子,婉容走到太子身边,看着太子怀抱婴儿时温柔的神态,脸上一阵失落至极的表情,“婉容你看看,这孩子对着我笑呢”太子忍不住微笑着说,婉容立刻强作出喜容,走过去看着孩子,忍不住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的,笑起来好像殿下”
  太子一愣,随即说:“是么?大概是长得随六弟吧。”
  婉容微微一笑,伸指轻轻摸了婴孩脸蛋儿一下,就缩回手,说:“不打扰殿下了,看到您精神这么好,妾身就回去了。”说着忽又转头看着婴儿说:“殿下,这孩子这么小,您带在身边太累了,要不就让妾身带着吧!”
  太子看着婉容,脸上现出一丝矛盾:“婉容,我只想多和这孩子呆些日子”
  婉容直直看着太子,半晌才平淡地说:“我是怕您累着。”
  太子看着婉容,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就和我一起带着他,不好么?”
  婉容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才走过来,平静地说:“如果殿下是这么希望的,妾身自当遵从。”
  太子看着她,目中显出感激又惭愧之色:“谢谢你,婉容。”
  “急报!紧急军情!”
  太子讶然,忙把婴孩交给婉容,接着一个满头大汗衣甲脏污的报子奔进殿来,急速地禀告道:“启禀监国,北朔已经攻下了鸡笼关,鸡笼关总兵柯立宪战死!现在北朔十三万人马已与西燕大军汇合,正在攻打秋骶关!请您速速派军支援!”
  太子闻言浑身一颤:“怎么会这样?老七他们不是去了么?”
  刚说完,眼前就一阵发黑,浑身摇晃着就倒了下去,报子和殿中人一起惊呼着。
  太子听到众人的惊呼,却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很远,越来越远只有婴儿洪亮的啼哭之声如在耳边一般,太子心里想道:雪檀哭了别人哄不好的
  空气是臭的。
  战场上的空气永远都是那么臭,臭而腥涩刺鼻。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或许,那就是战争的味道。
  那是麒贤最熟悉的味道,也是他最常梦到的味道。每一次做梦都是这种味道,直到他醒过来,嘴里似乎还干得冒烟,一咳嗽就能咳出血沫子。
  不知道是这味道属于他,还是他属于这个味道。
  麒贤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面前的人像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倒下,麒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挥舞着镰刀的农夫,在熟练地收割着自己田里的麦子。
  然而那些倒伏在地的不是金黄色沉甸甸的麦穗,而是一条条生命。从温热变冰凉,从充满生机到慢慢发臭。麒贤忽然厌恶地想到,战场的味道就是这些死人的味道,是他们的尸体发出来的浓烈的味道。
  不,他们还没有开始腐烂,但是,死人就是会发出那种味道。
  那纠缠到麒贤梦中的味道不是属于战场,而是属于死亡。
  想到这里,麒贤觉得一阵恶心。
  恶心得心脏崩崩地激烈跳动,眼前似乎又蒙上了一层红色,但是挥刀的动作却益发的快速娴熟,如同熟练的屠夫。
  重骑兵沉重的马蹄踏碎了血肉,人的骨骼折断发出吱嘎的脆响,伴随着呻吟与呐喊,痛楚与恐惧,战场上的空气凝滞不动,没有风,很闷,闷得让人近乎窒息。
  东门戟看着眼前那黑色的男人赤红色面甲中透出的逼人目光,龙麒贤!
  与此同时,龙麒贤也看到了东门戟!
  汹涌的人潮海浪般消散,两个人的视线中只剩下了对方血红的眼珠凶狠的瞪视。
  冰冷的船深藏在地下潮湿的洞窟,一艟艟宛如雾中的幽灵鬼影。
  五万精英的行动很迅速,当第一艘船驶离秘窟时,白鼎岳看着死士的头领东门一辉,平静地说:“萧大哥一个时辰后会醒来,一切就交给你了。”
  东门一辉大吃一惊,“白大人?”
  白鼎岳把东门家族长的信物拿出来放进东门一辉的手里,“我有负你们门主所托,这个就交给你吧!”
  “您要弃我们而去么?”东门一辉厉声喝问道。
  白鼎岳看着他,冷静地说:“我必须去杀龙麒贤,他杀了我哥哥。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杀他了。”说着扬起脸看着黑幽幽的秘窟洞顶,深深吸入一口潮湿发霉的空气,“即使是死也必须去报仇,所以,你不用多心也不用拦我。就像阿戟下的决心一样,我也有必须赴死的理由。”
  东门一辉呆呆看着他,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是没有了您在,谁来主持大局?萧国主醒来了我该怎么回答他?门主把一切托付给您,您不能就这么走啊?您不是答应了门主照顾小主子了么?”
  白鼎岳看着他,慢慢挣脱他的手,“不要问我一切该怎么做,我不在,不是还有你们么!”看着东门一辉,声音中透出决绝:“你当知道,我一开始并非赞同你们复国的,但是因为祖父和哥哥都已经决定相帮你们,我才去炎都做人质,哥哥若是不死,我也不会到这来。我并不是继承哥哥遗志才帮你们的,我只是想找一个机会在战场上杀掉龙麒贤而已!”
  东门一辉傻眼地看着他,“可是—”
  “我早点去,或许还能救阿戟一命。”白鼎岳沉静地说。“若是能不死,我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赴死。”看着东门一辉说:“我只能答应你们,我会努力争取活下去,若我不成一个废人,我会去找你们的!”说着纵身一跃,已经自大船上跃下,落在平地上。
  东门一辉只见到银色的光芒一闪,白鼎岳已经不见了踪迹。
  麒贤看着眼前屹立不倒的那个男人。
  战场上已经一片死寂。
  活着的人也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每个人都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用自己的枪尖顶住腰,死也不肯倒下的男人。
  有风,缓缓地吹过。
  天空很蓝,硝烟慢慢散去,露出一碧如洗的湛蓝天空,太阳猛烈地照射在血流漂橹的战场上,“东门戟”龙麒贤下了马背,走到那个男人不肯屈服的尸体旁边。
  一滴血顺着那个男人的眉棱落在睫毛上,缓缓滑入大睁的眼中,如同一滴血泪,艳红如火。
  “安息吧”龙麒贤伸出满是血污与灰尘的手,轻轻抚下了东门戟的眼皮。“传心一湖月,埋骨万梅花。据闻东门戟郎平生最爱心湖的梅花,我便将你葬在你最爱的梅树下吧。”轻轻抬起头看着刺眼的阳光,“桶底脱时大地阔,命根断处碧潭清。好像一点红炉雪,化作人间照夜灯。你的夜从此就不会再黑暗了吧?恭喜。可惜,我的夜晚却从此更黑更沉。”
  “想不到,你竟也说得出这般有人味儿的话。”一个冷冷的声音悠悠地在战场上响起,龙麒贤刷地抬起头,直直逼视着声音来处!
  众骑士一时轰然回头看向发声处,却见一个白衣银矛的青年男子站在一片略微高出平地的小丘之上,风吹动他的衣带,飘飘然似乎直欲乘风而去。
  “”龙麒贤看着白鼎岳,过了半天才轻轻哼了一声:“当日我佩服你酒量,今日我佩服你胆识。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号称儒学之宗的白家出来的全是笨蛋。”
  白鼎岳看着龙麒贤,唇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人若不笨,又怎么会死?只是不知道那些聪明人,又能比笨人多活几日?”
  “”龙麒贤慢慢推上赤红色的覆面甲,露出一张面无表情地脸,随即一把扯下头盔,露出如雪的白发。“好久不见。”
  白鼎岳微笑着说:“你的头发居然全白了?”
  龙麒贤看着白鼎岳,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众人不由一呆。“喝酒。”龙麒贤从马鞍下掏出一个酒囊,拔开塞子仰脖灌了一大口,随即扔给白鼎岳。
  白鼎岳接住飞来的酒囊,也仰首灌了一大口。“上战场还带着酒,你好会享受。”
  “洗伤口需要酒,解渴也需要酒,赢了之后也需要庆功酒,”龙麒贤看着白鼎岳,如同一条眼镜蛇般钉着老鼠一般诡异地一笑:“所以上战场没有酒是不行的。”
  白鼎岳又仰首灌了一大口酒,“好酒!”甩手将酒囊扔回给龙麒贤,龙麒贤接过来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将酒囊口塞好,仔细地放回马鞍,看着白鼎岳认真地说:“还剩三口,不能再喝了。不然,一会儿我就没有酒祭你了。”
  白鼎岳看着龙麒贤,忍不住一笑:“没关系,你不用祭我,以后每年我用你最爱的‘第一江山’祭你!”
  话音刚落,白鼎岳和麒贤同时暴跳而起,武开兵刃,如同一黑一白两团光一般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而密集的武器相击声。
  众人看不清他们俩的招式动作,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只看到黑白两团急速运转的光团在平地急速移动着,伴随着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耀花了众人的眼睛。
  “住手!!!”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白梨!六哥!别打了!!!”
  穿着翠裙衫的云心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飞蛾一般扑向那两团激斗的光团,“不好!拦住公主!”有个将军大吼一声,随即拍马过去阻拦云心,可是云心骑的是淳于煌的宝马,竟然在那将军冲向她之前便已加速,直接便落入两个光团中央。
  “锵——”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之后,两个光团分开,云心落在麒贤和白鼎岳之间,麒贤脸色发黑地看着云心怒道:“你怎么跑来了?回去!”
  云心却已经一扭头,策马奔向白鼎岳,一点都没减速地掠过白鼎岳身边:“上来!”伸出小手,白鼎岳毫不犹豫,一下子冲上她的马背。“驾!”云心头也不回,拍马而去,龙麒贤看着她们绝尘而去的背影,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王爷!追不追?”
  麒贤一下子伸出手,阻住了想要追击的几个将军,“随她去吧!”长叹一声,“他已身受重伤,活不久了。云心会回来的。”说着转身想上马,可刚走了一步就“呕”地一声喷出一口血箭,脸色瞬间色如金纸,众人想上前搀扶他,麒贤却推开众人,目中显出一丝激赏之色:“想不到,他竟是霸王楚惜灯的传人!痛快!痛快!”仰天狂笑,白发飞扬,状若疯狂。
  太子张开眼睛,看到福伦急切的脸和麒泰、罗振纲端肃的脸,还有婉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战报急报北朔打破了鸡笼关”太子一下子叫了出来,随即又低声说:“雪檀在哭”
  罗振刚刚要说话,婉容一下子抢过话头,如同尖叫一般亢然说:“雪檀被我送回威烈王府了!殿下,您的身体不能再照顾那么小的孩子了!牡丹姑娘很愿意照看他!您别忘了,雪檀毕竟是人家六弟的骨肉!”
  太子一滞,呆呆地看着婉容,婉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竟如同崩溃了一般绝望地看着太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口中还不住喃喃道:“那不是我们的孩子,那不是我们的孩子”
  太子默然望着她,一串泪慢慢溢出了眼眶,他缓缓伸出手,对着婉容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我知道了你不要哭了”
  婉容看着太子,木然走到他榻边坐下。痴痴看着太子瘦得筋骨毕露的手背,喃喃道:“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你若要养,我这就去把孩子抱回来”
  太子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不哭了那不是我们的孩子是该还给人家了”
  罗振纲等人旁观着这一幕,此时才开口说:“太子殿下好好养病吧,北朔的乌合之众半途中就遇上了七殿下和十一殿下的大军,雪神大元帅也带领大军去迎战了,刚才已经有捷报传来,说是在雪牢隘口歼敌愈万,大大地振了我军威国威,而且鸡笼关也收复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子慢慢垂下眼帘,“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身体支撑不住了,父皇有旨,九弟代领监国之责,以后有什么事,大卿和臣工们去找九弟商量吧我要休息了”
  这个江山离了谁都一样。
  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
  新的一天会有新的太阳,唯一将被淘汰的只有他。
  太子闭上眼睛,轻轻握住婉容的手。
  泄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从此江山不老,人去了,山青好。不若放手自兹去。人生亦各有命,有人命如流水,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无处看;有人命如青山,虽冰雪千里虎狼当道,不能阻也。
  “三哥,您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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