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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雨枫轩rain8·txt-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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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枫树去。巴,
    眼青杠木走,
    到期王所在,
    去祖公的处所,
    送了鼓就拔楔,
    祭师抽刀出鞘哟,
    抽刀来剧木,
    拔樱来送鼓,
    哈卡哈哈嗡,
    哈卡卡哈嗡,
    卡哈卡嗡嗡,
    嗡卡哈哈卡,
    几十把刀斧彻夜不歇,都得有一定的下数,那五官精巧身材出挑的一对龙女这
时候便伸展腰身。
    妻子要丈夫,
    男人要女人,
    房内去生育,
    悄悄去造人,
    别叫骨根断,
    不许种子灭,
    生七女灵巧,
    生九男英俊。
    一对龙女,两双目不转睛。乌亮的眼仁,他全看进心里,重新有了欲念,生出
气力,仰天高颂,雄鸡便幄幄叫了起来,雷公在天上打闪,没头没脑的鬼怪在鼓皮
上像撒上去的豆粒蹦蹦弹跳不已,啊,高高的银发冠,沉沉的银耳环,炭火上的铜
盆里热气蒸腾,净手再洗面,心里好喜欢,天神也高兴,放下了天梯,妈爸才下来,
引鼓当当的响,谷仓打开,流出的精米九罐九缸也装不完,灶火熊熊,炭火烘烤,
人家才富贵哟,妈祖的灵魂才下来,都膨胀啦,九个木桶蒸蒸冒热气,白花花的米
饭哟,大家都来做饭团,起鼓啦,起鼓啦,鼓主前走,祖公随后跟,前前后后紧跟
上,鼓师随后来。
    去浴富贵水!
    去淋发财汤!
    富贵水育子,
    然花雨生儿,
    于判、像芭茅,
    后代像鱼葱,
    都来鼓主家,
    喝九角水酒,
    拿饭去祭奠,
    拿酒去特地,
    请天神来领,
    请地鬼来吃,
    鼓主才扬斧,
    祖宗才拔剑,
    超渡老祖辈,
    追念亲生母,
    来凿一对简,
    来造一双鼓……
    他高声唱颂,使尽了气力,那苍老的声音像破了的竹筒在风中呜咽。他喉咙干
渴,又喝了口水酒,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灵魂随着他飘散的声音已经出窍。
    那黑沉沉空荡荡的河滩上哪还有人能听见,幸亏一个老婆婆开门泼脏水,似乎
听见人声呜咽,这才见河滩上一堆火光,以为是来打鱼的汉人。汉人如今到处乱窜,
只要有钱可赚。她关了房门又一想,汉人苗人这除夕夜里一样要过年,除非穷得没
法,莫非是流浪要饭的叫花子?就又盛了一碗吃剩的年饭端出门,一直下到火堆前,
才认出了方桌边上的老祭师,便呆呆站住。她家老头见房门敞开,冷风往里直灌,
起身要去关门,才想起他老伴刚才说要给叫花子送碗饭,不见回转就也出来看看,
寻到火堆跟前竟也榜住了。然后,先是这家的女儿,再是这家人的儿子,都出来了,
也都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这后生在乡里小学校念过几年书有点主意,便上前去劝说:
    “你老人家这冷天夜里别受风寒,送你回屋去吧。”
    老人流着清水鼻涕,并不理会,依然闭目吟唱,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颤抖,含
糊不清。
    之后,别家的屋门一扇一扇开了,有老妈妈也有老头子,还有跟米的后生小意,
一寨子人陆陆续续都仁立到河滩上。有人于是想起回屋里拿了些糯米饭团子,也有
提了只鸭子,又有端来碗水酒和剩下的大半碗牛肉,也还有人拎来了半片猪脑壳,
都搁到他跟前。
    “忘了祖先可是罪过……”老人喃喃呐呐。
    有个水妹子一时感动了,跑回屋里抱来一床准备陪嫁的人造混纺毛毯,披在老
人身上,用花手帕子给他擦了擦鼻涕,说:
    “老伯伯,回屋里去吧!”
    后生们也都说:
    “几可怜的老人呀!”
    枫树的妈,青杠木的爸,忘了祖公,会报应的呀!老人的声音只能在喉咙里滚
动,涕泪俱下。
    “老伯伯,决不要说了。”
    “快回屋里去吧。”
    后生们上前去扶他。
    “我就死在这里——”老人挣扎,终于喊出声来,像个任性的孩子。
    有一个老妈妈说:
    “由他唱吧,他过不了这个春天了。”
    我手头上摆着这本《祭鼓词》,是我结识的一位苗族朋友记录翻译成汉文的,
我写下这一则故事也算是对他的答谢。
    42
    那是一个大晴天,天空没有一丝云,苍穹深远明净得让你诧异。天底下有一座
寂寞的寨子,一层层吊脚楼全在悬岩上支撑,远远看去,精巧得像石壁上挂着个蜂
巢。那梦境是这样的,你在山崖下转来转去,怎么都找木到去那里的路,你眼看接
近它了,谁知又绕了开去,来回盘桓了许久,最后只好放弃,随便循一条山路信步
走去,直到它终于消失在山崖背后,你不免有些惋惜。你也不知道脚下的这条路通
往何处,况且你本来就无什目的。
    你退自朝前走,山道回环。你这一生原本就没有个固定的目标。你所定的那些
目标,时过境迁,总也变来变去,到头来并没有宗旨。细想,人生其实无所谓终极
的目的,都像这蜂巢,弃之令人可惜,真要摘到了,又得遭蜂子一顿乱咬,不如由
它挂着,观赏一番,也就完了。想到这里,脚下竞轻快得多,走到哪里算哪里,只
要有风景可瞧。
    两边都是杨梅林子,可又不是搞梅子的季节,等结的梅子成熟,你还不知身在
何处。梅子等人?还是人等梅子?是一个玄学的题目。这题目有许多做法,而且尽
可以无穷无尽做下去,梅子照旧是梅子,人也依然故我。或者说,今年的梅子并非
明年的梅子,人也今是而昨非。问题是如今果真是?或许不是?这判断的标准又从
何而立?让玄学家去谈玄,你只管走你的路。
    你一味爬坡,在山道上走得浑身冒汗,却突然来到这寨子脚下,望着寨子里的
阴影心里也生出一片荫凉。
    你全然没有料到,这一幢幢木楼一根根脚柱下,长长的石级竟坐满了人,你只
得走在他们盘坐的腿脚空隙中间。没人看你,全低着头,轻声啼哺呐呐,背诵经文,
看来都很忧伤。前去的石级随着巷子拐弯,两边的木楼七歪八斜,相互支撑住一幢
也倒不了,除非等到哪一天地震或是山崩,要塌得全塌。
    这些坐着的老人一个挨一个,也是这样,只要推倒其中一个,就会像小孩码着
玩的骨牌,一倒全倒。你没敢去推,怕会是一场灾难。
    你小心翼翼,下脚在他们盘坐的精瘦的脚踝之间。他们都穿的布缝的袜子,裹
住鸡爪一样的脚掌,木楼在他们的呻吟之中也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叫你弄木清响
的是木楼还是他们的骨节。他们还都患有老年痉挛的毛病,摇摆身躯叨念的时候,
头也总颤个不停。
    这巷子弯弯曲曲,没有尽头,连两边的石阶上也坐得满满的,全穿的青灰色订
了补丁的衣裳,那是一种陈年上布,一洗就瓤。危楼的栏杆上垂挂下一条条晾起的
被单和粗夏布做的许多蚊帐,沉浸在悲哀中的这些老人便显得越发庄严。
    他们喃呐声中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像猫爪子一样刺痛了你,还抓住你不放,吸
引你不断前去。你无法确定这声音来自何处,见一家人门前吊着几串黄的纸钱,烟
香从挂着帘子的门洞里飘逸出来,一定是什么人死了。
    你越往前去越加困难,人一个紧挨一个,越来越密集,简直无从下脚,生怕踩
到哪根踝骨上,准造成骨折。你不得不更加小心,从盘根错节老树根样交错的腿脚
之间,捡那么点能跪下脚尖的空隙,屏住气息,一步一步倒腾。
    你走在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哪怕抬一下头。他们不是缠的包头,便盖的布帕
子,你也看不见他们的脸面。这时候他们齐声唱了起来,你仔细听,渐渐才听个明
白。
    你们都来哟,
    一天跑六回,
    一回跑六次,
    阴间里撒下米,
    有事要你们来担起。
    那领唱的尖声就来自你身边石门坎上坐着的一位老太婆。她稍许有些特别,肩
上搭着块黑布,把头整个蒙住,一只手哆哆啧啧直抖,拍打膝头,身体悠悠缓缓,
随着吟唱前摇后摆。她身边地上放了一碗清水,还有一节装满了米的竹筒和一叠四
方的粗糙的草纸,草纸上凿打的一行行小孔。只见她手指在水碗里每沾一下,便掀
一张纸钱散向空中。
    不知你们几时来,
    不知你们几时去,
    去大地尽头,
    东坡那边,
    都坍哎,都坍哟,
    杀人不要半领米,
    救人不要半毫分,
    有苦有难都得救哟,
    请你们都来齐!
    你想绕过她,又怕碰到她肩膀,这身躯一推就倒,只好拨开她的脚踝,她却突
然尖声大叫:
    都丹哟,都丹依,
    筷子细的脚,
    头有鸭笼粗,
    他来才快当,
    他讲才算数,
    请他快快来,
    叫他莫耽误!
    她一边尖叫,一边居然缓缓站起,朝你舞动手臂,一双鸡爪样的手指伸向你,
直在你眼前唬弄,你不知哪来的勇气,挡开她手臂,撩起她黑布盖头,里面竟是个
干瘪的小脸,双没有目光的眼窝,深深陷进之,嘴皮子张开却只露出一颗牙,似笑
非笑,叫着还又跳。
    五花红蛇到处游,
    老虎豹子都出动,
    山门呼呼在打开,
    都从那石门来,
    四面八方都喊全,
    一个一个都叫齐,
    快快去救那落难的人!
    你企图摆脱她的纠缠,可他们都缓缓站了起来,一个个干柴样的老人团团把你
围住,一片颤抖的声音跟着叫喊:
    都丹依,都丹哟,
    快快开门请四方,
    寅时请卯时到,
    请到雷公电母,
    得马共骑,
    得钱共用!
    众人一起扑向你,冲你吼叫,声音又都憋在喉管里。你只得推开他们,一个一
个嗡然倒地,纸做的那样轻飘,无声无息,周围便一片死寂。你顿时也就明白,那
门洞布帘子背后,铺板上躺着的那人正是你自己。你不肯就这样死去,翻然要回归
人世。
                        



                                第十一章
    43
    从苗寨出来之后,这荒凉的山路上我从早一直走到下午。偶尔路过的不管是长
途客车还是带拖斗运毛竹木材的车队,我一再挥手招呼,没有一辆肯停下来。
    太阳已经挂到对面的山梁上,山谷里阴风四起,蜿蜒的公路上前后不见村寨,
也断了行人,越走越见凄凉。我不知前去县城还有多远,天黑前能不能赶到,要再
截不到车,连过夜的地方也难找。我想起背包里有照相机,不妨冒充一下记者,或
许有效。
    终于又听见背后来车,我索性拦在公路当中,举起相机摇晃。一辆有顶篷的卡
车一路颠簸,直冲过来并不减速,眼看快到身边这车才嘎然煞住。
    “有你他妈的这样拦车的?不要命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叫骂。
    倒是个汉人,说得通话。
    “这位师傅,我是从北京来苗寨采访的记者,有紧急任务,天黑前要赶回县城
去发电报!”我赶紧跑到车门前解释。
    他阔脸方腮大嘴,这种人通常比较好讲话。他居高临下打量我,皱拢眉头说:
“这车拉的生猪,不带人的。我这车也不去县城。”车帮子里还真听见猪们的哄闹
声。“只要不去屠宰场,哪里都行。”我望着他,做出一付笑脸。
    他一脸不情愿,可总算开了车门。我连忙道谢,跳进车里。
    我请他抽烟,他拒绝了。走了一程,一路无话,既然坐稳了我也毋须再多作说
明。他只时不时瞟一眼我胸着故意挂着的照相机,我当然知道北京在此地人眼里即
所谓中央,而中央下来的记者该有什么派头,可我一无县里干部的陪同,二无专门
派出的吉普车接送,再怎样解说,也消除不了他的疑虑。
    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是骗子。我听说还真有那种恶作剧的主,拿个相机,里面不
装胶卷,装模作样,到山里找农民挨家挨户拍照,说是收费低廉,进山白玩了一趟,
骗来的钱到城里正好再下饭馆。他莫不是以为我也是这一路的,不觉暗自好笑。人
总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趣,要不这长途跋涉实在辛苦。他突然瞅我一眼,冷不防问:
    “你到底去哪里?
    “回县城去呀!
    “哪个县城?
    我跟苗王的车子来时并未留意,一时倒真答不上来。
    “总归去就近的县委招待所!”我说。
    “就这里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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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出现个岔路口,一样荒凉,没有人家。我弄不清他是不是在唬弄我,还是
他也有他的幽默。
    车减速了,停了下来。
    “我这车要拐弯了,”他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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