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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卷-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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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忠略一沉吟,道:“看样子,他有没有钱?”

伙计点头道:“锦衣佩剑,剑鞘上嵌珠镶玉,不像没钱的后生。”

花蟒彭忠阴沉一笑,道:“只要有钱就好办。你们派只船,去‘留香园’把小艳红接了来,管叫他乖乖地点头。”

伙计道:“可今儿是中秋,留香园也少不了客人;万一艳红姑娘分不开身”

花蟒彭忠挥手道:“分不开身也得分!告诉刘师傅跟船去一趟,多给堂差银子,务必把人接来。留香园谁要是不卖账,尽管给我摆平了再说。”这句话,斩钉断铁!伙计不敢不遵,急急传话去了。

花蟒彭忠蹩眉良久,有些放心不下,自己又端整衣袍,亲自登上三楼。隔帘子一张望,伙计的话绝无半分夸大——满楼灯光如昼,就只这一间,孤零零一支残烛,伴着那脸色苍白的锦衣少年。守候在门帘外的待儿歌伎,怕不有六、七个,大家都哭丧着脸,望着“雅座”发呆。

花蟒彭忠浓眉连皱,先咳嗽了一声;这才轻掀珠帘,跨了进去。彭老板不愧生意人,末语先笑,和气万分地轻声招呼道:“这位公子——”语声微顿,等了片刻。那锦衣少年,好似充耳末闻,连头都没有扭一下。

花蟒彭忠把声音提高了些,含笑又道:“这位公子——”这次有了反应;锦衣少年虽未回头,却扬起了手,向后一挥c那意思,当然是叫花蟒彭忠“不必罗嗦,出去!”

彭忠耐着性子,不但没有退出来,反又走近了一步,拱手道:“小可姓彭,就是本店的店东。敢问公子”无奈话犹未尽,又被那锦衣少年挥手打断,仍是那么傲慢冷漠。

彭忠咽了一口唾沫,正要三次开口;不料锦衣少年却适时扭身,两道寒光闪烁的眸子猛然逼视过来,冷冷吐现两个字:“出去!”

“是是是!”花蟒彭忠自忖阅人无数,可真没见过像这样冰寒似刀的目光,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一面应略,一面陪笑道:“小可忝为店东,理当侍候客人不过,公子既然不愿意,小可这就告退了。”

他躬身一礼,刚退到门边;突然,那锦衣少年竟意外地喝道:“回来!”

花蟒彭忠应声止步,含笑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那锦衣少年炯炯注视片刻,问道:“你就是店东?”

花蟒彭忠忙道:“是的,小可姓彭,正是此店主人”

锦衣少年冷冷截口道:“好!我问你,这‘飞虹轩’的店名,是谁取的?”

花蟒彭忠不觉一怔,心道:“怪了,无缘无故问这个干啥?难不成是‘飞虹’两个字有豪气,对了他的胃口?”心里一喜,连忙陪笑道:“真叫公子见笑了,这是小可学着胡诌的,实在不登大雅。”

锦衣少年剑眉微剔,道:“可有依据含意?”

彭忠笑道:“说不上含意,是小可见了这湖上景致好,每当雨后,天水相映,总看见天边挂着一段彩虹。小可心想,那彩虹就像一座桥,可惜远在天边;假如能飞下来,架在湖面上,岂不就省却划船摆渡了么?所以就替小店以为‘飞虹轩’了”

锦衣少年听得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笑意。

花蟒彭忠大感得意,滔滔又道:“小可是俗人,没念过几本书;但往来小店的宾客们,却不乏有学问的高人名土。承贵客们谬誉,都认为小可这个‘飞’字用得好”

锦衣少年接口道:“好在何处?”

花蟒彭忠信口开河,大吹其法螺,晃头摆脑假充斯文道:“虹者霞也,原本是个死东西;加上一个‘飞’宇,岂不就变活了?再说,飞虹!飞虹!其中又含着‘化虹飞去’的意思

正吹得高兴,冷不防那锦衣少年突地笑容一敛,猿臂疾探,隔着桌子一把扣住花蟒彭忠的腕肘;眼中杀机毕露,沉声道:“虹是死东西——这话是你说的?”花蟒彭忠没想到这少年恁地古怪!笑得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心里一阵狂跳,竞呐呐答不上话来。

锦衣少年左手一加力,身形已离座而起,右手却将鞘中长剑抽出了一半,冷叱道:“虹由弄生,清澄于内,绚丽于外。彩霞映照千里,壮阔冠绝天地!如此高活脱尘的灵气,你这匹夫竟敢说是死东西,非割掉你的狗舌不可!”

花蟒彭忠只吓得浑身发软,好里还听得清少年说了些什么“之乎者也”,颤声叫道:

“公子爷,有话好说!公子爷公子爷”那锦衣少年充耳不闻,长臂一提,早将彭忠拖向栏边跪下,“呛”地拔出了长剑。花蟒彭忠虽也练过几招花拳绣腿,此时那还使得出来?心里一急,没命地叫道:“救命哪

珠帘外伙计们都吃了一惊,几个胆大些的急忙掀帘抢奔过来。锦衣少年冷电般目光飞快一扫,厉喝道:“谁敢再走近一步,我就叫你们一个也别活了。”伙计们机传传地打个寒哄,全被他那一双奇寒如冰的眼神摄住,那儿还挪得动腿?

就在这时候,帝外忽然扬起一串银铃似的娇笑,一个软绵绵的声音接道:“哟!这是干嘛呀?放着这么美的月色不赏,舞刀弄剑的,那该有多怕人哪!”随着笑语,珠帘轻掀,珊珊走进来一位红衣女郎。

这女郎约莫二十四、五岁,生得明眸皓齿,体态婀娜,耳际坠着一对金光闪闪的大耳环;莲步款款,环儿叮当,风姿绰约,艳光照人,美得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锦衣少年顿觉眼中一亮,情不自禁松了手,轻噫道:“你女郎嫣然一笑,道:“奴家姓秦,闺名小红,又叫小艳红,公子多指教。”

锦衣少年举手揉揉眼睛,怔怔向她打量片刻,突然沉声喝道:“掌灯来!”

待儿们一听,尽皆欣喜。毕竟是红姑娘有办法,坐了半夜不许亮灯,这时竟改了牛脾气,忙不迭便想应命燃灯。谁知艳红姑娘偏偏摆手拦住,斜睁锦衣少年,柔声道:“公子,昭月当空,碧波如镜,难道还嫌看不仔细?”

锦衣少年注目道:“雾中看花不分明,我又略有酒意,只怕会误认唐突——”

艳红姑娘掩口笑道:“但凭真面目,何惧云霄掩!再说,也没听过赏月还要亮灯的。”

锦衣少年微微一怔,竟没有再争辩。

艳红姑娘纤手向跪在栏边的花蟒彭忠指了指,道:“这位彭老板是局外人,奴家能否讨个情?”

锦衣少年还剑入鞘,举手拍开花蟒彭忠穴道,冷笑道:“便宜了你,滚吧!”

花蟒彭忠一连叩了十几个头,垂手倒退至门边;又向艳红姑娘致谢道:“多谢姑娘来得是时候,要不然”

艳红姑娘浅笑道:“不用客气了,麻烦交代一声,叫丫头准备船只——”

花蟒彭忠惊道:“姑娘,千万别就回去!”

艳红姑娘道:“谁说我要回去了?这位公子本是雅人,不愿枯会楼头,船上准备酒菜,奴家也好陪公子游湖赏月呀!”彭忠这才恍然,连声答应着退了出去。

没多久,船只备妥。艳红姑娘竟未征询少年同意,只侧身微笑道:“公子,请!”

说也奇怪,那锦衣少年适才何等倔傲,如今却柔顺得像只小猫,一句话也没说,抽出一片金叶掷在桌上,起身便下了楼。艳红姑娘轻提罗据,婀娜随后;迈下楼口时,低声向侍儿吩咐道:“雅座撤了吧!咱们回来也许要很晚了。”

待儿、歌位和伙计们无不千恩万谢相送。本来嘛,赏金既厚,凶神又出了门,最好就别再回来算了——只是这句话不敢出口。

艳红姑娘陪着锦衣少年下楼登舟,由一名黄衣丫环撑橹,缓缓向湖心亭驶去。

舟中酒菜俱全,那锦衣少年默然独酌,一直没开过口;艳红姑娘斜靠在对面一张绣榻上,也沉默末发一言。船过湖心亭,竟未稍停。丫鬟橹柄一转,掉过船头,直驶入碧波深处,远远离开了一般游湖舟派

这时候,艳红姑娘才向船尾摇橹的丫环招手道:“别摇了,过来拜见少教主!”



第五十七章 忍教一身集丛谤

那锦衣少年身躯猛震,手里酒杯一惊坠落,失声道:“你你真的是雪姑姑?”

雪姑冷冷一笑,道:“要不要撑上灯来,以免雾里看花不分明?”

锦衣少年吓出一身冷汗,慌忙离席垂手道:“虹儿无状,求姑姑原看。”

雪姑耸了耸香肩,晒道:“那儿的话,你梅剑虹胆大包大,自然没有把我这做姑姑的放在眼里了。”

锦衣少年惶然道:“虹儿不敢。”

雪姑脸色一沉,道:“踏破铁鞋,今天总算被我碰上了。我问你,人呢?”

梅剑虹呐呐道:“姑姑问的是——”

雪姑哼道:“别跟我装糊涂,我问的是小燕儿!”

梅剑虹俯首答道:“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广雪姑黛眉一剔,冷笑道:“你们倒真是一对师兄妹!一个不念慈母养育之恩,一个背弃师门调教之德,竟在文定佳礼前夕,双双逃走;而且,一走就是整年,连音讯也没有。”

梅剑虹局促地道:“姑姑明鉴,虹儿和师妹虽然从小一块儿长大,但仅有同门之谊,并无相悦之情。老菩萨这样安排,逼得我们不得不走”

雪姑道:“这么说,倒是老菩萨把你们硬逼走的!”

梅剑虹道:“虹儿不敢责难老菩萨,但事实确是如此。”

雪姑不禁失笑,道:“好吧!就算老菩萨过份了些。燕丫头私心恋着江涛,情有所钟,逃婚犹有可说;你这做新郎官的却逃个什么劲?”

梅剑虹脸上一红,低声道:“虹儿也是为了要寻找江涛。”

雪姑一怔,诧道:“这是为什么?”

梅剑虹赧然道:“不瞒姑姑说,虹儿困居天湖,生活了十七年,平生未曾遇到一位能倾诉苦闷的朋友;自从江涛来到总教,才算有了知己。人各有志,他不愿长居天湖,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虹儿只觉他为人正直,热诚可亲,与燕师妹恰堪匹配;故愿不辞艰危,陪燕师妹去寻找他的下落。”

雪姑听到这里,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梅剑虹尴尬地道:“姑姑虽觉得好笑,但虹儿却是肺腑之言。”语声微顿,忽然仰天轻叹一声,幽幽自语道:“唉!这世上能了解我内心苦闷,又能以诚相待,不存鄙薄之心的人,只有一位江涛。可惜相识太晚,匆匆分别,竟难再晤”言语之中大有感慨无尽之意。

雪姑喜地一震,登时笑容尽敛;两眼凝注梅剑虹,似怒似惊,又似迷惑。

梅剑虹并未感觉到,星眸微扬,又道:“虹儿自知私离天湖,罪无可道。既然遇见姑姑,任何理由都不必再说了。只求姑姑将虹儿押回天湖以后,不要再逼迫燕师妹;一切全是我的错,燕师妹是无辜的。”

雪姑美目深注,忽然浅浅一笑,摆手道:“好一个舍己全交的君子,坐下来,姑姑有话问你。”

梅剑虹废然跌坐椅中,垂目俯首,静待着预料中的斥训。然而事实却出手他意料之外,雪姑非仅没有责备他,反而柔和地问道:“孩子,你想念母亲不?”

梅剑虹霍地扬自,红着眼眶点了点头,道:“娘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思比天高!虹儿粉身难忘,自然想念。”

雪姑含笑颔首,又道:“那么,你也信得过姑姑吗?”

梅剑虹诧然道:“虹儿不懂得姑姑指的是——”

雪姑笑道:“我是说,假如我告诉你某些事情,你相信不相信?”

梅剑虹略一沉吟,点头道:“姑姑是娘的姐妹,虹儿不敢不信。”

雪姑道:“这么说,你只是碍于尊长关系,并非由衷悦服?”

梅剑虹道:“不!虹儿也深信姑姑必不欺我。”

雪姑嫣然一笑,顿了顿,才道:“你既然相信,我就坦率地告诉你。今天,我不想带你回天湖去”

梅剑虹跳了起来,大喜道:“啊!姑姑——”

“先别太高兴,话没有说完。”雪姑举手示意他坐下,接着又道:“我只说的今天,并不是说今后也任你在外游荡。你既以亲恩为重,又身为天心教少教主,那叛教逆亲的事,岂是你能做的?”

梅剑虹忙道:“虹儿不敢叛教逆亲,只不愿终日闷居天湖,无所事事,过那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雪姑微笑道:“你想游历江湖,姑姑可以替你娘作一半主,暂时答应不逼着你回去;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梅剑虹欣喜地道:“请姑姑吩咐。”

雪姑故作沉吟,半晌才道:“第一件,你必须设法找到小燕儿,劝阻她不得叛教。即使她不愿立即返回天湖,也应该把今后行踪随时告诉各地分教分坛。你答应不答应?”

梅剑虹凝容道:“可是,燕师妹是为了终生”

雪姑截口道:“婚姻之事,不妨从缓。假如你们都不同意,将来呈明老菩萨,自然也不致定要强迫你们成亲;这一点尽可放心。”

梅剑虹只好点头道:“好!虹儿尽力照姑姑吩咐去做就是。”

雪姑脸色凝重,缓缓又道:“第二件,你们必须不择任何手段,设法探听出江涛匿迹之处,并擒回天湖”

梅剑虹骇然一震,脱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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