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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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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茂扑哧一笑,知道这样终是不符合礼制,把脑袋收了回来。
  靖安打趣她:“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马上便要见到献之少爷,怎么这么不开心?”
  阿茂捧着脑袋,摇摇头:“这几日只是觉得愁人的很。”
  靖安哈哈大笑:“大小姐可是哪顿没吃饱饭,竟愁上了?嗐,少年人啊,尚不知道什么是愁苦,整日嘴上却挂着,等到有一朝,大小姐像老儿我这般年纪了,便会明白什么才是真的愁。不过那时您的脸上应当还是会像老儿一般挂着笑呢。”
  阿茂似懂非懂,看着靖安笑得满是沟壑的面孔,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想到阿兄,他的确每日见了自己都在笑,但是阿茂明白,他心里一定是难过的,不然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一般呢!
  靖安顿了顿,叹口气:“大小姐,你有何愁人的事,便同老奴我说说吧。”
  阿茂顿了顿,问道:“靖安叔,阿兄这些年对你最是信任,有什么事,旁人不知道,你总是知道的,你可以告诉我,阿兄到底出了何事吗?”
  靖安鞭子抖了抖,面上笑得灿烂:“大小姐恁的亲厚你阿兄,大少爷到底没白疼小姐你。”言毕专注的赶起车来。好像眼前除了前面那两头牛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阿茂摇摇头,知道靖安叔不愿同她说她想知道的。脑中浮起郗超苍白的一张脸,她心下后悔,阿兄正在病中,她不该贸贸然只顾自己开心,一心一意的惦记着献之,她不出半年便要同献之成亲了,若是成亲后,和阿兄怕是一年都难得坐下来吃顿饭吧,她懊恼自己这么不懂事,只是一心一意想些情啊爱啊的,真是
  阿茂咬咬唇,颇有些烦闷。
  牛车碌碌,穿过蔓蔓轻纱一般的碧绿稻田,向远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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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时分,牛车行将到达王家的别院,道路两旁院墙之中可以看到丰茂的葡萄架,漆黑遒劲的葡萄老枝高高的伸出来,满眼是赤红青白的累累果实,串串挂下来,空气中似也弥漫着葡萄浆果醉人的香气,隐隐传来女子欢笑声,阿茂原本有些阴郁的心不由也有些雀跃。
  靖安一声“吁——”牛车停在了一处朱门前,阿茂才掀开车帘,便有十二三岁的小厮递上玉蹬,阿茂踩着玉蹬下了牛车,被侍从引着,和靖安一路向内院走去。
  这里虽然不过是王家一座别苑,却建的也十分精致,到处假山林立,流水采采,亭台楼阁,水榭高台,让人目不暇接。
  一路分花拂柳,穿过一个长长的假山洞,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四周一片繁茂,竟是初初在院墙之外看到葡萄园,这葡萄园奇大,几乎看不到头,葡萄架下摆满长几,上面皆盛着各色新奇瓜果美食,盛装的仕女贵妇正惬意交谈,穿着纱衣垂髫总角的小儿小女围着葡萄架捉迷藏,地上随意放置着精巧篮筐,伶俐的侍女正手执银剪刀踩在梯架之上将那一串一串的浆果绞下,随意的丢入篮筐。
  阿茂只觉得一时之间目不暇接。
  忽而,一个彩衣少妇匆匆站起身来,迎了过来:“你可来了啊。”
  阿茂屈膝行了一个礼:“道韫姐。”
  谢道韫拥着她,贴着她耳朵道:“再不来,某些人怕要亲自到你阿兄府上抢人去了。”
  阿茂一时羞赧:“道韫姐在说些什么呢?”
  道韫一笑,缄默不语。
  阿茂面上飞霞,岔开话题:“凝之哥他们呢?”
  道韫笑:“在前头陪着一众宾客清谈呢。”
  阿茂点头应了一声,心想着怕是献之也在列的。
  远远看到几个童子正围着一个男子调笑,那男子怀抱着琵琶,恣意放歌,几个小儿在他鬓边插着时令鲜花,大红大紫,他也不恼,似乎还唱得很陶醉。
  阿茂看了半天,觉得这人装扮邋遢,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半天才辨认出来那分明不是乐伎,而是
  阿茂张了张嘴:“道韫姐,那不是那不是徽之哥吗?”
  道韫顺着她的目光,斜睨了那边一眼,叹道:“不是他还是谁?说起这个人,真真要把人气死。”
  阿茂侧头去看道韫:“他欺负阿姊你了吗?”
  道韫苦笑:“那倒没有,你也知道,年初他去了建康,和我们家阿遏一并分在桓大司马幕中做事。整日里只是吃酒,吃得混淘淘的,不理政事,不久又被送到丰城公大将军桓冲帐下做骑兵参军,那位大将军做事严谨尽责是出了名的,一点都不因为是大司马的弟弟而有丝毫自以为是,很是简朴勤勉,倒是好,碰上了徽之这么个活宝。”
  “月前那丰城公巡帐,看到徽之在帐中饮得大醉,哪里看得过眼,便问他在何处任职。徽之便答说自己也不甚清楚,每日只是看见牵马的人来来往往的,怕是管马的部门。丰城公哪见得自己帐中有如此尸位素餐厚颜无耻的人,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他管多少马,徽之就说自己从来没和牵马的人说过话,自然不知道有多少马。丰城公最后气不过,问他道:‘那你来了这些时候,可知道有没有马死了?又死了多少?’徽之直接说他连活马都不知道几只,遑论死马了。” 
  阿茂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徽之哥还真是名士风采”
  道韫自己都说得笑出来:“这还没完呢,前些时候正逢暴雨,队伍出行,你徽之哥直接钻到丰城公的马车里,把丰城公吓了一跳,以为他有何事禀报,谁知徽之好生厚颜,直接说:‘这下大雨的,你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坐在车里呢?’”
  阿茂实在撑不住,大笑起来:“那丰城公倒真是好脾气,可有和徽之哥同乘?真有意思。”
  道韫摇摇头,叹道:“这般作风,只顾自己舒坦,终是于己于家不利的。”言毕,引着阿茂入席,和一众女眷好一阵寒暄。
  阿茂身侧的一个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生得标致灵秀,一双黑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看着很是喜人。道韫介绍道:“这是我四叔的女儿,今年刚刚许了人。”
  阿茂笑:“这么可人的妹妹,许的哪一家?”
  少女害羞的低头,娶了一枚绛红的葡萄,含在嘴里,只是一咬,浆果迸裂出汁水,她小鼻子一皱:“哎呀,怎么这么酸啊。”
  道韫一笑,道:“说起来和咱们还是一家,是大丞相的嫡孙,表字元琳的那位。”道韫听说过,大名叫做王珣的,也算是献之的堂弟。
  席间几个女眷一气称道那少女有福气,说那王元琳极是有才华的,一手书法也写得出神入化,名声只追阿茂的大哥哥郗超。
  少女咕噜道:“王家哪有书法不好的啊。再好比不过王子敬去啊。”
  说着说着,众人又谈到郗超,分分艳羡的表示郗家圣眷正隆,也不知道为什么,阿茂觉得他们眼中分明参杂了一些旁的东西,似乎话里有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让阿茂很不舒坦。只是浅笑应着,一言不发。
  少女一听阿茂的哥哥是郗超,眨眨眼睛,贴着阿茂耳朵问道:“我听说那王珣是跟着郗大人做事的,应当经常出入郗府吧,郗家姊姊可有见过他真人。”
  阿茂心想这少女好生大胆,初初见面,开口便是向自己打探郎君,笑着作实答了:“不曾,但也听人称赞过。”
  少女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道:“哎呀,我却听人说他生得很矮的。”
  一旁的道韫推了那少女一下,斥道:“成日里只见你顽劣成性,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三叔真是把你宠得没样子了,哪里还有半分姑娘家端庄的样子?”
  少女做了个鬼脸:“大姐姐以前还不是老在家里抱怨凝之哥吗?我怎地不能说?”言毕,起身跑走。
  道韫气得笑起来,话都说不出来。
  阿茂道:“不知谢三叔可来了?”她还记得少时见过的那个神仙一样美好的人,这么多年,只要遇到,她还是会多看两眼,想看岁月在这么个人身上,究竟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道韫叹气:“四叔去世后,三叔在家沉寂了很久,前一段时间才被相王辟用,聘为吴兴太守,三叔都这么大年纪了,却只是这芝麻大的一个官,一个人在那边,竟还十分勤勉,已许久不回来了。”
  阿茂正想说些什么,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表小姐,那边七少爷有请。”回头一看,却是多日未见的阿蔻。他笑吟吟的,小声说道。
  阿茂侧头去看道韫,道韫笑道:“去吧。”
  阿茂这才站起身来随着阿蔻离去。觉得自己一双手都颤抖了起来,心里笑自己的没出息。
  刚刚出了院子,离了众人眼目,阿蔻便变得活泼起来,缠着阿茂一路说笑,来到一处庭院,挤挤眼睛:“此处是七少爷院落,很是僻静,表小姐先坐坐,奴婢去前头请少爷,他一听说你来了,老早就坐不住了。”言毕,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阿茂环视这个房间,和那个人的感觉一样,处处透着素净、高雅,碧纱帐,焦尾琴,奢侈着,却又低调着,青瓷博山炉上雕琢着寻仙故事,仙山顶上青烟袅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她细细凑着鼻子去闻,虽知道香,却并不知道其中成分,自在心中瞎猜,猜来猜去却只觉得好笑。
  突然腰上一紧,后背一阵温热,阿茂只觉得心上一跳,便被人抱在膝上坐下来了。
  她颇有些害羞:“你走路都没声的,这样抱着不好吧,若是被人看到”
  献之逗她:“谁不知道你将是我女人,怕什么?”
  听他这么说,阿茂臊得连都要贴到桌子上去了。
  献之将脸靠着她的脸,轻声道:“刚刚一个人笑什么呢?”
  阿茂垂目:“我想学想学调香,我听阿蔻说你身边的人都都精于此道,所以所以”
  献之哈哈大笑:“你莫不是在捻酸?还没嫁过来呢?便要把我身边这几个人都挤兑出去?”
  阿茂低头,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我没有”一会儿又吸了口气:“你骂我妒也好,我看到有旁的女子多看你几眼,心里便虫咬般的疼。若是你屋中放人,我也无怨,我知道,阿嗣房中也是有人的,这原是算不得什么的”
  献之只是静静看着阿茂,看着她说得有些伤心起来,叹道:“你若不喜欢,我就只留一个人在屋里可好?”
  阿茂心里一痛,抬头看献之,目中含着两泊水。等着他说出他心里她以外的那个人。
  献之一双眼睛看了她半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傻丫头,就是你啊。我心心念念的人不就是你一个吗?你还在这里捻酸吃醋,和我算起帐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嗯?”
  阿茂只是感动,伏在献之肩上闷声不语。
  献之感受着她小兽一样的气息,笑着道:“那调香术,你还是不要学了罢!”
  “嗯?为何?”
  “那需要灵敏的嗅觉,所以,不能沾荤腥,要吃素的,你肯吗?”
  “哈?”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下决心日更
拼了老命了
向天一声吼:我要雄起




40

40、萤火 。。。 
 
 
  吃过了哺食阿茂本想回家,却被献之难看的脸色生生拦了下来,她嘿嘿干笑数声:“我们来日方长阿兄身子不好我想多陪陪他。”
  献之冷笑:“你又不是什么名医,家中也不是没有嫂嫂,回去除了添乱还能作甚?”
  阿茂垂首,想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献之紧紧攥着她的右手,贴着她的耳畔又柔声道:“你可是不想和我一处?”一双秀目满含着可怜兮兮,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动物。
  阿茂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献之继续装可怜:“那阿姊留下来可好?”
  终是禁不住他软硬兼施,阿茂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献之这才恢复本来面目,面露得意的抚了抚她的头:“这才乖。”
  阿茂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了,气结。
  
  黄昏时分的夏日十分的美,晚霞像一抹绛色纱巾挂在天边,小径两边皆是高高的青色庄稼,声声蛙鸣隐匿其中。
  献之牵着阿茂的手走在那小路上,二人只是默默不语。只有衣裙的沙沙摩擦声。
  阿茂穿着鹅黄色的纱裙,耳畔一对翡翠坠子在脸边轻轻摆荡,配上身后的青禾,天边的红霞,很是美观,献之看着看着竟呆住了。
  阿茂回头冲他盈盈一笑:“怎么了?献之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献之调皮的眨眨眼睛:“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二人沿着小路漫漫而行,眼看就要到了尽头,前方却出现一片广大的湖水,凌凌的湖面泛着柔柔波光,小风一吹,吹皱一池碧波。
  阿茂深吸口气:“这里真美。”
  献之侧头看她:“你还记得瀑布山吗?我每天清晨都会眺望那广袤湖面,心想着今日会不会一条船将我的阿姊载到我的身畔。”
  阿茂被献之的深情款款感动得心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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