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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欲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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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听,心里也慌了:“在下是……在下……”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蒙梁王厚爱,将郡主您许配给在下……”吴岳来在那个时代还是有点反抗精神的,他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万不可行的,他这趟来,一来想看看她的模样,是否真像传言那般好,二来探探她的性子,即便是个丑郡主,只要不是那般骄纵任性就好,否则他也不敢娶回家,只要他看不中,那样,他就是情愿得罪梁王也是要悔婚的。
  哪知,一见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她听见他说这话心整个儿都凉了,眼泪在眼里打转儿,她自打来了西汉,就把刘武当成自个儿的亲生父亲一样看待,当年的溺宠也是千真万确,她恨不能以命为报,所以当年他做得那件事情,她丝毫不怪他,可是现在……
  当年,你将我置若弃子,现在又胡乱给我订了归宿。
  她慢慢地回忆起来,她在上世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一个也不要她,外公养她长大,见她常常哭鼻子,老是笑着说她“花猫囡囡”,上世亲入骨髓的总共就他一个人,这世她命好,可一切却如镜花水月,脆弱不堪。
  伤痛,怒火,一下子呼啸而来——
  “良哥!你说说!你知不知道?!”
  良哥惊愕,紫灼气呼呼地冲到他府上,一开口就质问他这件事,他一下子就觉得怒火冲到了头上,有种吾家妹子被觊觎的恼怒,但紫灼比他更恼,而更多的还是伤心与不解,所以他强迫自己压下这股火气。
  “灼灼,这事我是千真万确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将那个兔崽子给……”他咬咬牙,没说下去。
  紫灼眼睛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握紧拳,板着她的肩膀:“灼灼,现在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是王爷的意思,肯定也是有缘由的,我们不妨再观察些时日。”
  这时,她抬起头看他,眼泪夺眶而出:“缘由?!你说会有什么缘由?!”
  “灼……”
  “不如我替你说,必定是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南阳那边对他有利可图罢了。”
  他忍不住替她难过,事实早就摆在面前。
  “过去的不是假的,可现在的事,要我怎么相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人就是如此,人和人之间,最致命的是心结,过往种种像是假的,如今种种又如此叫人不愿相信。
  这呆子一旦执拗起来,无人能敌。
  他叹息。
  她眼底的迷惘被一层层拉开,他开始看不清她了,仿佛自己也被她的迷惘与心痛包围,良哥此生都记得,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深地看着她,他被她的情绪和无助抓住,感同身受。
  “自古无情帝王家,谁可以相信?更何况是你我这样的人?”
  良哥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一横道:“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南阳小子,若是你不乐意,我一定帮你脱身,一切从长计议。”
  

  ☆、24。离去

  外面下了小雨,空气潮湿,入目的色调让人心情沉寂。
  弋人从回来起就阴郁着脸,一言不发,紫灼病倒了,本来内伤初癒,喝酒伤了胃,吴岳来的忽然到来使她雪上加霜,几天功夫,紫灼脸色又苍白起来,眼窝发黑,病容憔悴,曾经让她魂劳梦想的睢阳,一下子成了一个破碎的符号,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多年的念想一旦断了,人就想被掏空一样,没了目标和念想,死气沉沉。
  连向来刻薄的老严一听说刘紫灼的事情也不禁摇摇头,年青人就是如此,爱来爱去,伤来伤去,老严自己也做过年青人,想起来,也只是唏嘘,老严对于这件事理解也只是片面的。
  所有人都以为刘紫灼会为良哥成亲的事伤心。
  在现实中,当你喜欢一个人,自己觉得隐藏的很好,但周围的人却都心照不宣,只有当事人们都蒙在鼓里。
  她以为自己那种微不足道的心动和失落不会被人发觉,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透露你心底的秘密,聪明如他,弋人当然也隐约知道了她的秘密,但青春本来就是用来蹉跎和糟践的,忧伤马上就能愈合,空白很快就能填满,有些话会被岁月的风尘掩埋,一辈子也不会再提起。
  所以,所有人在此刻都选择缄默。
  吴岳来倒真是个痴儿,认定的事非要做下去不可,听说紫灼病了,便天天候在梁邸外,一连多日,风雨无阻,若是寻常姑娘家早就被他打动,偏生紫灼这个执拗的个性,不愿接受的事无论如何强加也没有用,心比铁还硬。
  紫灼无力地看着屋里送来的东西,蹙眉:“他又来了?”
  小玉点点头。
  “让人将他轰走……咳……”她被这石头给气得咳了起来。
  小玉连忙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郡主你千万不要生气,小玉这就让人把他赶走!”
  她倚着床,吃力地点着头。
  她叹息,很快就要结束了。
  华灯初上。
  近来长安全是阴雨天,薄雾中的灯光,美得不可方物。
  小玉伸了伸懒腰,在梁邸四处找卫棠玩,少女总是对神秘的东西有憧憬的,每天捕捉他的行径是她近来的乐趣,黑影晃动,她停了下来,转过身,她发现,木头哥哥没入黑暗,她心一动,跟了过去。
  弋人笔直地走向曲桥,脚下昏黄灯光在袅袅轻雾中抖动,黑衣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面容塌陷在微光中,良哥见他走了过来,心里宽慰起来。
  “你想好没有?”弋人凉凉地开口。
  “嗯。”他点头,哼了一声。
  这几日,他跟他也商量了对策,发现似乎每样都行不通,想要阻止这一切,除非……
  良哥蹙眉:“或许对她而言这也是解脱,封地和身份就像一座监牢,她早该自由了。”
  他一直到今天这一步了,才真正有些看清刘紫灼,最单纯最原始的东西才是她所追求的。
  良哥接着说道:“我把她托付给你,是因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既然她看重你,就不要辜负她,我相信她不会看错。”
  如今良哥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少年的意气,此刻让人看到的是多年南征北战留下的坚毅和大丈夫该有的担当,有魅力的人格总是能感染别人的,连夜弋人这样对什么事都似乎不屑一顾的人也跟着肃然起敬。
  他看着良哥的眼睛,笃定道:“她在我心里的分量,值得我接受你的托付。”
  “我知道。”
  良哥的面容柔和起来,他知道,紫灼是个暖心人,她为了她认为值得的人,向来都是不顾一切,她就是这么认死理的付出,认死理的长情,固执的叫人动容。
  所以,此生遇到她,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良哥身后,他沉声:“全都准备好了吗?”
  “是。”
  良哥眸色如墨:“去吧。”
  不一会儿,火光染红了梁邸南边的夜空,良哥眼中有笑意,静静地凝视火光,接着,他转过身,对弋人说道:“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没有刘紫灼这个人了。”
  ……
  深秋的雨沙沙地下,马车被困在失修的路上,车帘被掀开,外面寒风袭面,水滴顺着弋人的斗笠流到了他瘦削的下巴上,人被水雾做成的苍穹罩着,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她觉得诗意到了极致,过去都已过去,未来刚刚开始。
  “卫棠,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探探路。”雨密了起来,弋人的声音在水声乱响的节奏中沉甸甸的,让人安心。
  “嗯。”紫灼将车帘卷起,开心地点头,目送弋人穿着蓑衣骑马离去的背影。
  她闭上眼睛,心情出奇的好,雨点惬意的仿佛她睡着时都打着伞,过去的刘紫灼被一把火烧死在了梁邸,长安许多人都惋惜这个薄命女子,不少睢阳人也前去凭吊了,刘彻则闹得孙引北军不可开交,听说良哥还借着发丧装疯把吴岳来胖揍一顿,想想也觉得好笑。
  她忽然想起什么:“卫棠,小玉和老严那边可有消息了?”
  卫棠头微动:“天机来信说,他们可能会慢一步赶上。”
  那天良哥纵火前就让人将紫灼送出了长安城,偷偷将屋里的人换成了个死刑犯,弋人则负责将天机的势力往南迁,天机的事盘根错节,后续的许多事都交给了老严和萧思邈办,别看老严一副怕死的模样,处理起天机楼的事是相当精明的,这个老严就连将天机楼出卖给紫灼都留了一手,料定了紫灼不懂行,她就是挂名楼主,事实上大把的实权还在自己的手里。
  她叹息:“柔城还有多远?”
  卫棠看着天,照这样下去,难说……
  卫棠下意识替她放下车帘,雨连着下了多日,初冬的寒潮有些湿冷,让人不太适应,虽然紫灼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依旧虚弱。
  天色将晚,弋人一方面去探路,一方面也帮她抓些药回来,半晌,马蹄声慢慢传来,她又掀开帘子,看到有人从雨幕中呼啸而来:“弋人——”
  她唤他,一阵风刮得她睁不开眼睛,马车前的马匹被冰冷的疾风寒雨打得骚乱起来,卫棠双手被缰绳震动生疼,车轮陷入水坑,他转身拉紫灼时为时已晚,她已经跌了下去。
  “啊——”
  弋人快马加鞭来到马车前时,就见紫灼狠狠摔进了泥潭,她笨拙地扑腾了两下,艰难地爬了出来,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弋人觉得心情很愉快。
  可看到紫灼瑟瑟发抖又黑乎乎的可怜模样,他觉得笑不出来了,他立时旋身下马,三步两步来到她面前,将身上的蓑衣脱下穿在她的身上,太戏剧化,她认为自己的模样一定狼狈到了极点,看到弋人就很不争气地哭了鼻子,很委屈地诉苦:“屁股摔疼了……”
  弋人丢给她一个懒得理你的背影,她赌气地跟过去:“你又不肯跟我好好讲话了!”
  弋人看着她,他现在的“好脾气”有一大半是被她磨出来的,她还好意思说。
  “上马。”他向她伸出手,她将泥爪子用力地抓住他,他对她这种小报复各种无视。
  马车不能用了,卫棠解下马,跟在他们后面。
  没有走官道,这里山路多,交通不便,到了这一带,更是人迹罕至,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就意味着极度贫困和闭塞,甚至太过偏僻的地方在古代的地图上都显示为空白状态,这里还处在关中当然不至于如此,不过这节小路着实难行,走了许久,弋人最终只在山脚下找到了一间年代久远的空草屋。
  “只能在这里将就住一晚了。”
  紫灼浑身泥巴,嘴撅得老高。
  卫棠到附近寻找水了,看这山的地貌,应该能寻到干净水源,弋人进屋子简单打扫了一遍,屋里有点漏雨,他升了火炉子,将浸了雨水的布递给她,紫灼接过来,擦了擦脸和手。
  对于紫灼能放弃郡主的身份离开,弋人还是很欣赏的,但她毕竟是娇生惯养大的,他不认为她能吃得下往后的苦。
  似乎读懂了他心里的想法,她说道:“我不嫌苦。”她坚定地看着他,仿佛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退缩后悔的话来。
  他假装没有看穿她一样:“那就好。”
  她慢慢靠近炉子对面的弋人,眼睛亮晶晶的:“是真的!”她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弋人,我说得是真的!这一点小挫折算什么?真正的苦是这里苦。”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倘若这里苦,才是真的苦,我现在很开心!”
  弋人看着她年轻的脸,看了许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
  眼前的火光忽然一暗,他的手伸过来,停在她的脸颊,她呼吸一滞,他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脸,以至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现在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抚摸她的拇指上,微微刺痛,他很快就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说:“脸上有脏东西。”
  她鄙视他口是心非的别扭样,想摸摸你就承认呗,没办法,谁让她长得这么清纯可耐捏,是谁都手贱想要摸摸的吧~
  她在火边烤了一会儿,将身上的泥拍了下来,卫棠从外面回来,带回一桶水,五条鱼,还有一包野梨,卫棠从屋里翻出来一块大油布,用竹条撑了起来捆在门口,他坐在油布下面惬意地烤起了鱼,雨点落在油布上发出兵兵乓乓好听的声音,弋人则将烧红了的破铁甑丢到水桶里,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弋人试了试水温,侧过头对她说:“可以用了。”
  说完便出了屋子,前后动作一气呵成,似乎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她愣愣地看着他,面瘫星人难道都是这副模样的吗?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屋里轻轻水声传来,弋人闭目坐在卫棠旁边,平日里,冷冰冰的两个人,现在并坐在一起,一个烤鱼,一个沉思,想想还觉得有趣呢!
  紫灼简单地洗了洗,喝完了药过后就困了,弋人静静的在屋里陪她到半夜,后半夜和卫棠轮流守夜。
  翌日,终于出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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