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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格群岛-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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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尔巴科夫被枪决了。被处决的还有康斯坦丁·谢尔格耶维奇·阿尔卡季耶夫,前亚历山大罗夫区(弗拉基米尔省)地政局长。同他的诀别不知为什么特别沉重。半夜里警卫队来了六个人带他,厉声地催促,而他这个温和的有教养的人,久久地在手里转着、揉着帽子,拖延离别的时刻——一离别尘世最后的一些人的时刻。当他说出最后的“永别了”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 
  当点出牺牲者名字的最初一刹那间,其余的人顿觉轻松(“可不是我!”)—一但是人一被带出去,大家马上变得未必比那个被带走的人轻松些。第二天整整一天,留下来的人注定是说不出话,也吃不下东西。 
  然而,那个捣毁了村苏维埃的格拉西卡却吃得很多,睡得也很香,在这里也按农民的方式安居下来。他好像不能相信也会被枪毙(他果然没有被枪决,换成了十年)。 
  某些人在同监人的目睹下三四天内就变得须发尽白了。 
  当这样旷日持久地等待死亡的时候——头发出长起来了,于是全监室就被带去理发,带去洗澡。监狱生活遵守着它的常规,不管有什么判决。 
  有的人已经语无伦次,神智混乱,但他们照样还得留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命运。有谁在死囚牢房里发了疯,就疯疯癫癫地被枪决。 
  得到赦免的通知也来得不少。革命后第一次施行十五年和二十年的刑期,正好是在一九三七年秋天开始的,它们代替了许多枪决。也有改判为十年的。甚至有减为五年的。在奇迹的国度里也可能发生这样的奇迹:昨天夜里还是罪该处死的人,今天早晨——幼儿园的刑期,轻罪犯人,而且在劳改营里还有得到免看押待遇的机会。 
  在他们的监室里,有一个六十岁的库班人、前哥萨克大尉B·H·霍缅科,他是“监室的灵魂”,如果死牢里也可能有灵魂的话:他时常说笑话,胡子里露出微笑,不让人看出心里有痛苦。一早在俄日战争以后,他已经不适于行伍生活,成了养马业的专家,在省自治局任职,到了三十年代,在伊万诺沃地政局下头担任“工农红军马匹补给督察员”,责任是注意使军队保证得到良好的马匹。他被捕入狱并被判处枪决,是因为他曾暗害性地建议阉割不满三岁的马驹,从而“损害了红军的战斗力”。——霍缅科提出了上诉。过了五十五天,看守长进来向他指出,他在上诉书上写的机关不对口。霍缅科当下就把纸贴着墙用看守长的铅笔涂去了原来的机关,改写成另一个机关,好像这是一张申请买一盒香烟的条子。这张涂改得歪七扭八的上诉书又旅行了六十六天,因而霍缅科等死已经等了四个月。(等上一两年又有什么——我们大家不都这样成年累月地等着死神这个斜眼的家伙!难道我们的整个世界不就是一座死牢?……)结果给他的批复是——完全恢复名誉!(在这时期内,伏罗希洛夫正好下了这样的指示:在不满三岁时进行阉割。)一会儿是人头落地,一会儿是欢天喜地! 
  赦免通知下来的不少,许多人抱着越来越大的希望。但是弗拉索夫把自己的案情以及主要是在法庭上的行为与别人对照,认为自己的情节比较严重。同时,总得枪毙些什么人吧?至少半数的死囚总该处决吧?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枪毙。只想即使如此也决不低头。他性格中固有的那种不顾死活的气质重新聚积起来,他下定了放肆到底的决心。 
  正好碰到了一个机会。伊万诺沃国家安全局侦查处长钦古利巡视监狱时,不知为什么(多半是为了刺激刺激神经)让人打开他们监室的门,自己站到门槛上。他说起什么事情,问道: 
  “这里谁是卡德镇案子上的?” 
  他穿着一件短袖绸衬衫,这种衬衫当时刚刚出现,人们还觉得它像女人穿的。他自己身上或者是他的这种衬衫上散发出甜滋滋的香水气,直冲到监室里去。 
  弗拉索夫敏捷地跳到床上,尖声大叫: 
  “这是个什么殖民军官?!滚蛋,杀人犯!!”并且自上而下用力地、浓浓地往钦古利脸上啐了口唾沫。 
  而且——啐中了! 
  而那个人——擦了下脸,后退了。因为他只有和六个警卫人员一起才有权进入这个监室,而且也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种权利。 
  明智的家兔是不应当这样做的。如果现在你的案子正好在他手里,而能否得到赦免也正是取决于他,那怎么办呢?须知他不是无缘无故地问:“这里谁是卡德镇案子上的?”大概正是为此而来的。 
  但是,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时候一个人已经不愿意,已经厌恶充当家兔。这时候家兔们的脑子亮堂了,他们懂得了所有家兔的用途只是供给肉和皮毛,因此项多只能赢得延缓死期,而不会赢得生存。这时候忍不住要呐喊:“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要枪毙就赶快!” 
  在等待枪决的四十一天中,正是这种愤恨感越来越强烈地控制住了弗拉索夫。在伊万诺沃的监狱里曾经两次建议他写赦免请求书——他都拒绝了。 
  但在第四十二天上,他被叫到隔离室去向他宣布,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决定对他免处极刑,改判为二十年劳动改造营监禁,刑满后剥夺权利五年。 
  脸色苍白的弗拉索夫苦笑了一下,但甚至在这种场合也还有说的:“奇怪。我被判刑是因为我不相信社会主义能在一国胜利。但是,难道加里宁相信吗?如果他认为,经过二十年在我们国家里还需要有劳改营……” 
  经过二十年——这在当时看起来是远不可及的。 
  奇怪,就是过了三十年劳改营也还是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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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监禁

  啊,俄文中OCTPOT这个字造得好——一看就觉得结结实实!而且构造多么奇巧!让你逃不脱的那四堵墙的结实劲儿好像活现在其中。什么全有了——严厉、鱼叉、锋锐(迎着凉不了的面孔扎进眼睛的暴风雪的刺猬般的锋锐,营区围墙的尖桩的锋锐,当然还有铁丝网上的铁蒺藜的锋锐),这三个词儿紧绷绷地挤在“奥…斯…特…勒…奥…格”这六个音节里。还有“谨慎”’这个词儿也紧挨在旁边,——后面不是还带着个“犄角”吗?对了,那个犄角直挺挺地竖在那儿,向外突出着,照直对准了我们! 
  如果对整个俄国的牢狱习俗和生活待遇做一番纵的观察,就拿这个机构的最近九十年来说——明显地看出它并非一直是同一个犄角,而是先后长出的两个犄角:民意党人碰上的是它的尖端,就是那个用来触人的地方,就是连用胸骨抵抗都吃不消的地方。——往后它渐渐地变圆了、变秃了,朝着基部越缩越短,直到变得一点也不像一只犄角,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底座儿(这是二十世纪初)——但是后来(一九一七年以后)另一个基部上面很快地出现一些小骨突地。在这个基础上,随着狱方态度之日益跋扈,随着“你没有权利!”的喝斥声,它又逐渐隆起、变尖、变硬、变成犄角——到了一九三八年,它戳进了人的脖子下面锁骨上方的凹处:监禁!并且,马上发出铛……(TOH)的一声,像远方传来的深夜的警钟——它每年都发出一次轰鸣。 
  如果只根据施吕瑟尔堡监狱(沙皇时代监狱)某一个犯人的经历来考察这条抛物线,(B·费格涅尔著《铭记不忘的劳动人)那末一开始是有点可怕的:一个囚犯只有号数,谁也不称他姓名;宪兵们——像是在卢宾卡训练出来的:私下不对你说一句话。你结结巴巴说出个“我们……”——“请您只说自己!’”死一般的寂静。牢房永远是昏暗的,玻璃是不透明的,地面是沥青的。通风小窗每天只打开四十分钟。吃的是清水菜汤和稀粥。不让从图书馆借学术书籍。两年看不到一个人。只是在第三年以后——才给一些编上号码的纸张。 
  后来,慢慢地——增加了活动余地,变得圆通起来了:白面包也有了,带糖的茶送到手上;有钱还可以买东西;抽烟也不禁止;玻璃装上了透明的,气窗经常开着,墙壁改刷成浅一些的颜色;也可以凭借书证从圣彼得堡图书馆借书看了;菜园子之间装的是栅栏,可以谈话,甚至可以彼此讲演。囚犯们已经向狱方进逼了:再给我们一些土地!再给一些!已经有两个监狱院子装饰上树木花草。种的花卉和蔬菜已经有四百五十个品种!瞧,还有了科学搜集工作、木工房、锻工场,可以挣钱,可以购买书籍,甚至购买俄国的政治书籍,可以从国外订购杂志。还可以同亲属通信。放风呢?——即便整天都可以。 
  费格涅尔回忆,逐渐地“已经不是狱吏在叫喊,而是我们冲着他叫喊了”。在一九0二年,狱吏拒绝送出她的申诉书,为此她撕下了狱吏的肩章!后果是这样的:来了一个军事侦查员,在费格涅尔面前为无知的狱吏百般地表示歉意! 
  上述种种的放松和放宽是怎样发生的呢?费格涅尔认为有的事情与个别要塞司令官的人道精神有关,另外的原因是“宪兵们和被看管者”混熟了、习惯了。囚犯们的坚强、尊严和举止适当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我毕竟认为:时代的空气,这种驱散黑云的普遍湿润和新鲜的空气,这种吹遍整个社会的自由之风——是决定性的!要是没有这种空气,大约只能和宪兵们一起每星期一学习一次简明教程“(但当时不会这个),再就是勒的更紧,捆得更死。薇拉·尼古拉耶芙娜撕掉狱吏的肩章后所得到的也不会是“铭记不忘的劳动”,而是地下室里的“九克”。 
  沙皇监狱制度的动摇和削弱当然不是自行发生的——而是由于整个社会与革命者们一起对它尽力动摇和嘲笑的结果。沙皇制度不是在二月的街头枪战中而是在几十年以前就已经彻底输掉:那时富家子弟把坐牢视为光荣,而军官们(甚至近卫军的)认为与宪兵握手是一种耻辱。随着监狱制度的削弱,日益明确地形成着战无不胜的“政治犯伦理学”,各革命政党的成员们也愈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本党法规的力量,而不是国家法律的力量。 
  这时,一九一七年降临俄国,骑在它肩头的便是一九一八年。为什么我们马上就跳到了一九一八年呢?我们所研究的对象不容许我们在一九一七年多加逗留——从三月起。所有的政治犯(以及刑事犯)监狱(服刑监狱和侦查监狱),以及全部苦役流放地都变空了——那些监狱的和苦役流放地的看守们是怎样度过这一年的——颇值得奇怪,想必是靠菜园子、靠种土豆勉强糊口(从一九一八年起他们就好过多了,在施巴列尔监狱,直到一九二八年,他们还在为新政府服务,日子港过得去)。 
  一九一七年最后一个月,已经开始明白,没有监狱是怎么也不行的,有些人除了关在铁窗后面没有地方可放(参看第二章)——说得干脆些,就是因为新社会里没有他们的位置。两个特角之间的那块平地就这样摸索着走过了,开始摸到了前头的第二个犄角. 
  当然,立即宣布了,沙皇监狱的各种惨状再也不会重复:再不会搞什么讨厌的感化、什么狱中禁止交谈、单人牢房、隔离放风和排成单行的齐步走,甚至监室也不会上锁!——亲爱的来宾们,请你们互相见面吧,尽情畅谈吧,彼此对布尔什维克发发牢骚吧。而新监狱当局注意的方向是执行外部警戒职务和接收沙皇监狱的财产(它恰恰不是那种应当打碎和重新建立的国家机器)。幸运的是,所有主要的中心监狱或牢狱在国内战争中并没有遭到破坏。只是这些弄脏了的旧字眼免不了要改换。现在把它们称为政治隔离所,把“政治”和“隔离”连在一起构成的名称表明:承认过去的革命政党的党员是政治上的敌人,并指明铁窗并不具有惩罚性质,而只是必须把这些过了时的革命者同新社会的前进过程隔离开来(而且,显然是临时的)。各个老中心监狱(苏兹达尔中心监狱好象从国内战争时期起就已经开始)的拱顶监室就在上述条件下接受了社会革命党人、无政府主义者和社会民主党人。 
  他们回到这里的时候,全都意识到自己的囚犯的权利,并带着早已经过考验的传统——如何坚持这些权利。他们把以下的待遇视为法定的权利(从沙皇那里争取到的并由革命确认了的):领取特殊的政治犯口粮(包括一天半包香烟);从市场购买物品(乳渣、牛奶);一天许多小时的自由放风;监管人员对他们以“您”相称(而他们自己在监狱管理人员面前可以不站起来);夫妻住在一个监室里;报纸、杂志、书籍、文具用品和私人物品直至刮脸刀和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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