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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月-第6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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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你?”单乌盯着那婴孩,眨了眨眼睛,那婴孩也冲着单乌一直笑着,很是熟稔的模样。
于是关于“单乌”这个身份的记忆再一次被从那些陈年往事之中翻了出来,单乌终于想起了自己与婴孩这种存在有过交集的场所——飞花楼的那位神尊在覆灭之后,单乌曾经带着那群女子将那井中婴灵们给超度了一番,这婴孩,很显然正是当初的那些婴灵之一,所以才对单乌有如此的亲近之意。
并且,正是因为当初单乌在超度这些婴灵之时,动用的是佛门的经文和术法,所以这小婴孩才会在眼下的这个轮回之中出现,并且在勾起单乌的相关记忆之后,单乌的那部分思维没有被某些强大的力量抹杀或者强硬地遏止,也就是说,单乌可以顺着这些片段的记忆继续正常地思考。
“原来是你啊。”单乌在小小的惊喜之后,蹲下了身子,如同逗弄小猫小狗一般,在那小婴孩的面前摊开了一只手,那婴孩无声笑着,虚虚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单乌的手心,双方之间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是这样的交流依然让那小婴孩情不自禁地想要手舞足蹈。
“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呢?”单乌继续问道。
小婴孩的口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说话,却更仿佛鬼哭,单乌稍稍皱了下眉头之后想起了一些能够让人鬼之间互相沟通的术法,于是他另一只手画下了一道符箓,并轻轻地贴在了小婴孩和他自己相叠的那两只手上。
“要过那座桥,就要忘记前生的一切记忆——我并不想那样。”那小婴孩呜呜的声音变成了清晰无比的诉说。
“你前生的记忆……不就是在那深井之中渐渐死去的过程么?那么痛苦的记忆,忘记也就忘记了,会有何遗憾?”单乌稍稍有些诧异。
“还有更多,在成为这副模样之前……”小婴孩话说到一半,突然警惕地左右张望,甚至开始对单乌生出了戒备之意。
单乌一愣,随即恍然——在转生成为这样的小婴孩之前,这家伙原本是那魔神座下卒子,是拥有更早些的时候自己身为魔修的那些记忆的,如今虽然其身上的魔气已经被涤荡了干净,相关的功法也被悉数抹除,本体也被硬生生地塞进了这佛道轮回之中,但是那些曾经放肆过逍遥过的记忆却是依然存在的,并且让他念念不忘,更想找到一条能够重新令这些记忆化为现实的道路来。
这小婴孩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处的轮回与之前魔神那道轮回有所不同,最要命的一点的便是——一旦他开始回忆起那些魔道功法,便会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音轰隆轰隆地充塞进他的意识之中,将他整个儿都给敲得晕眩了,甚至可能下一步就是魂飞魄散了,此外这处世界更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迫性地想要将他给拖拽到那桥边,用那一碗洗刷魂魄的汤水,将他心里那些多余无用且狂妄的念头洗刷干净,还他一个纯洁无辜无意识的灵魂。
小婴孩知道自己是受了多少折腾依靠了多么顽强的意志方才留下了自己这么一道还算清醒的魂魄,为此他不得不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婴儿,无知无觉不思不想,所以他在看到单乌的时候,瞬间就想起自己曾经在这人身上感知到的莫名惬意的气场来,并且发现自己能够回忆起一些多余的过往并且这回忆的过程没有被天音搅乱,于是心中顿时生出亲近之意,所以立即就穿过了这围在河岸边的重重魂魄,贴到了看起来茫然不知去处的单乌身边。
但是现在,当这被度化了的前魔修终于从小婴孩的状态中收拾起一些记忆的细节之后,他猛地想起自己正是托了单乌的福,才被度化到了这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怪异轮回之中,于是顿时就生出了警惕之意。
这种警惕只是刚刚出现,那久违了的天音便猛地撞进了他这道小小的脆弱的意识之中,猛地就将他给撞了个趔趄,甚至直接压倒在地,摊成了一副画皮。
单乌没有料到这些变故,那道维系两者之间联系的符箓噼里啪啦地化成一簇火星四下飞溅,只留下了一些残余的不甘之意,让单乌短暂地有些错愕。
错愕过后,单乌当然不会眼睁睁地就看着这个自己难得相熟的小小魂魄就此灰飞烟灭,于是他的双手再度结印,而后一道佛光轻轻地笼罩在了那地面上的画皮之上,这层佛光渗进了那画皮之中,交织穿插,仿佛竹篾一样,硬生生地在那画皮内壁编织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重新将那小婴孩的模样给支撑了起来,那小小的魂魄也终于稳固了下来。
当然,这魂魄内里的改变,也同样难以逆转——回过神来的小婴孩,其拥有的记忆已经又散去了一大片,对单乌的戒备也由此烟消云散。
小婴孩对单乌表达了真诚的感激之意,为了那所谓救命之恩——小婴孩并不知道,如果此刻他还有记忆的话,多半是会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扑向单乌,并将单乌表达的这些好意狠狠地砸回单乌的脸上,因为单乌的这丝好意,已经完成了那些天音在这么长的时间之中都没有对那小婴孩完成的净化驯服之事,甚至连那孟婆汤的作用都取代了大半。
于是那小婴孩突然就有了愿意去排队喝汤过桥的心情了,于是在单乌惊讶的目光之中,那小人儿在笑呵呵地同单乌道别了之后,摇摇摆摆地就往那些等着过河的人群里挤了过去。
单乌察觉到了一丝不妥——那小婴孩的确是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没错,但是单乌可一直清醒着旁观呢,于是在单乌看来,这小婴孩之前之后的举动充满了矛盾,同时,单乌亦立即反应过来,在方才那小小的混乱之中,这小婴孩的意识之中,是失去了一些什么了。
于是单乌连忙跟在了那小婴孩的身后,想要将他重新捞回来,阻拦他那喝汤过桥的举动,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魂魄之间互相穿行毫无滞碍,小婴孩几乎生死转眼之间便已经湮没进入了芸芸魂魄之中,而单乌却不知道自己该依靠什么才能从这么多的魂魄之中分辨出那小婴孩的所在。
“这些魂魄太过类似。”单乌默默嘀咕了一句,他又一次意识到了如今自己这孤立神识的有限,因为如果是之前那种直接凝出周围世界的识海铺展开来的话,这些魂魄的数量就算再多上百倍,也不会让单乌觉得头疼。
所以,单乌选择了一个更为干脆利落的解决方法。
单乌的身形在原地一晃,然后“咻”的一声便已经来到了那座桥的桥头,直接一道定法符就拍在了那熬汤老太婆的身上,那老太婆立即便如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了,而后单乌抬手,挥袖,顿时一片哗啦啦的声音,那些装着汤水的碗就这样噼里啪啦地洒落了一地,同时那一锅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汤水亦在转眼间被冻成了一坨结结实实的冰块,别说从中舀起汤水了,就算是砸,也砸不出什么印子来。
河岸上猛地一静。

第九百零四回孟婆中
那些魂魄仿佛也被单乌的术法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双空茫的眼睛转向单乌的方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实视线的存在。
“诶?”单乌也是一愣,他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对那些魂魄做些什么,于是眼前这场面让他默默地有些心里发憷。
就这样,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单乌终于缓过劲来,开始试图在这密密麻麻的魂魄之中重新将那小婴儿给找出来,虽然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找到这小婴孩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
这种静止的局面中找人还是相对容易的,就算没有那种足以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掌控住的神识,光靠自己的视觉,单乌也一样能够锁定那小婴孩的所在——那个小小的人儿正在某个胖子魂魄的脚边,大半个身子与那个胖子重叠在了一起,看起来好像就是那胖子粗壮的腿上多出来的一块肉一样。
单乌口中念念有辞,指尖凝聚的佛光化为了一条细细的丝线,蔓延出去,与那支撑起小婴孩身体的佛光支架相勾连,轻易就将那小婴孩如同鱼儿一般,从那堆魂魄之中钓了出来。
小婴孩的魂魄向单乌飞过来的时候,单乌只觉得自己现有的神识似乎被谁狠狠地撞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让开一下,腾点位置,让我也来挤一挤。”
然而如今单乌这身魂识结合得是如此紧密,又哪里有那多余的空间让给这外来的意识,于是这样的冲撞在那小婴孩挂着一根线飘浮到单乌眼前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无痕了,只留下单乌默然无声地回味良久,甚至想要将那小婴孩再扔出去拽回来一次,好试一试能否将方才那感应复制出来。
而这种转瞬即逝的感悟当然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了——那仿佛玩偶一样的小婴孩在单乌的面前打了个来回,并没有让单乌有更多的领悟,却让单乌莫名地有些恐惧了起来。
“是因为这种感应注定只有一次,还是因为某些力量察觉到了这种感应会让我发生不可控的变化,所以才硬生生地将其抹杀了?”单乌有些惊恐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婴孩僵硬着的傻笑的脸——单乌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小婴孩的魂魄之中,又比方才少掉了一些什么。'请到'
“有什么东西想要阻止我的思考。”单乌如此警惕的念头方才生起,那小婴孩就在单乌的面前“啪”地一声四分五裂消散一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只有单乌挥洒出去的佛光化成星星点点,四下里飞散。
单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方才发生了一件似乎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却偏偏又记不起到底可怕在哪里,再一转念之间,便是连方才见过那小婴孩的记忆都消失了。
“等等,我刚才是在做什么?”单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环顾着看了看河岸边僵直着的魂魄们,还有身旁那被自己的定法符定住的老太婆——如果不是他能够认得出那定法符是他的手笔,他几乎就要完全记不起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了。
而那道定法符此刻也已经到了时限,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化成了点点滴滴的灵力消散在了虚空之中,那老太婆浑浊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翻起了一个白眼,死鱼一样地盯住了单乌,仿佛两根钢针直直地扎进了单乌身上要害,将他给牢牢地钉在了当场。
“你爹妈没教你该对老人家恭敬一些吗?”老太婆显然不是单乌之前想象的那种麻木僵硬只会如同傀儡人一样重复做着一件事情的无知觉的存在,相反地,这老太婆明显有着无比清晰的自我思维,对外界的环境和事件有很好的感知性,并且在长久的重复动作之中,积累下来了大量的怨气,此刻,这些怨气正打算冲着单乌而来。
单乌张了张口,想要向那老太婆求情,却突然完完全全地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这个老太婆,于是只能露出了一副满脸无辜和不知所措的表情来,好像之前的一切冲动都不是他所做下的。
“啊,不过看你这面相,注定的孤寡一生,多半也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不知道尊老这种事,也算是情有可原……”老太婆已经完全从那定法符的作用下恢复了过来,活动着手脚,若无其事地检查着那一锅重新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那些之前被单乌打翻在地的汤碗也已经恢复了原样,魂魄们再度开始骚动,反而是单乌僵直着身体一动也无法动弹——场中的形势已然逆转。
“你这样的小子,就应该打回重来。”老太婆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巨大的海碗,舀了满满一碗的汤水,端到了单乌的面前,汤水那难以言说的气味向上窜动,直直地钻进了单乌的鼻孔,让他的意识再度恍惚了一下,于是他于顷刻之间突然就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为何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完全化为了一片空白。
“是这汤水作祟!”单乌心里无声地惊叫道,“因为我离这汤水太近了,所以才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儿!”
这种因为惊惧愤怒而生出的力量猛地爆发,让单乌猛地挣脱了那老太婆的莫名压制,于是单乌的双手猛地一挥,狠狠地将那一碗已经凑到了自己唇边的大海碗给掀翻了,碗中的汤水向一旁泼洒而去,浇在了那一些挤挤挨挨地凑过来的魂魄之上,转眼便将那些魂魄的外表给冲刷成了一滩彩色的泥泞,露出了内里说纯净不纯净说混乱也不混乱的本源来。
这些没有了人形的魂魄显然也受了惊吓,嗷嗷怪叫了两声,卷起了一阵冲着单乌而来的阴风,而单乌此刻已经借着这一争之力飞快地后退——单乌现在只想离那老太婆和那锅汤水越远越好。
可是那老太婆既然已经有了反应,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单乌,于是单乌只听得耳边一阵阴风掠过,然后那些挤在河岸边的魂魄们呼啦啦地就围成了一圈环状的风墙,将单乌直接给笼罩在了其中——龙卷风的风眼之中,就只有单乌和那个老太婆在面面相觑。
单乌一步步地想要后退,靠近风墙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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