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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谢-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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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衍脖颈上的伤好了一些后就又重新处理起事情来了,他们谁都不能倒下,更何况他想忙一点。
  那天的一幕总像是一种奇怪的梦境,让苏衍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处在真实里——太傅杀了他喜欢的人。
  可又像是在做梦。
  闲下来的时候就发慌,就忍不住揪着给他上药的顾大哥不放,「谢常欢那个人呢?」
  「谢常欢那个人呢?」
  小半月余后天冷的要人命时,顾生刚忙完了那边又来照料温浮祝,窝在床上的人咳嗽个不停,一不咳嗽张嘴第一句便是这话。
  顾生正犹豫着该怎么回。
  又听那人轻声笑,「我烧了是不是?」
  顾生便闷头去戳那药碳盆,不再讲话了。
  隗昇十三年天最寒的时候江墨突然说要走了。
  尔后摔了一小撮精兵和五万兵马还真就远扎边境了,自此三年内从未回过头来。
  顾生寻思着,他大概也是受不了这样的温浮祝了。
  苏衍近些年倒是越来越频繁的往他太傅这边跑了,怕是看不住他他再出了事。
  只不过总归是忙的时候多,後来索性一咬牙一合计,拿链子栓床上算了吧。可那么个活生生的人,懂礼貌人又好,真能拴住了吗,真能舍得栓了吗。
  顾生认命,又重修了个小药庐,就在温浮祝那冷清朴素的小房间边上,能闲着没事煎药闲着没事看他发癫。
  其实这人倒也不是多发癫。
  一般闲着没事拥着小被子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多。
  偶尔自己来给他喂药的时候,他会疑惑的问问他,「谢常欢那个人呢?」
  尔后不等自己答,就听他自己先回了这个答案。
  有毛病,真是有毛病。
  数着最受不了的便是大晚上的,他忽然穿着纯白的里衣赤着脚便闯出去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四处找火把。
  顾生有一次在听那声音不对时就醒了,心说他这一次再烧药庐,那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於是再度认命,搬出药庐,在他屋子里打地铺。
  大半夜被他飞扑下床的身形震住,尔后恶狠狠的一脚踩中肺腑踩醒过。
  只不过好在,近些年这种不正常的苗头越来越没有了,他举动也越来越正常了,有时候还清醒无比。
  比如说又是一年寒冬腊月,顾生寻思着自己也快老了,不能老拿内力护着自己睡凉砖,大不了买个床支在这儿吧,这个举动还没做,第二天早上晴雪方歇,就听见那人冷声道,「顾生你在这儿干吗?」
  顾生瞧他眼里又复了清明,只好支吾道,「来给你换药。」
  温浮祝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句。
  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时候江墨他们那边尤其冷,片片雪笺之中传回了江墨的一封书信。
  拆开被小羽鸦贴心护了一路的『家书』,苏衍和顾生一起抻头瞧,那么大一张纸上就俩字——挺好。
  你他妈倒不如不传!
  三年了来一次信!一次就施舍俩字!真是!
  但心底还是有些许兴奋的,苏衍留了那小羽鸦几天,提笔写了好久好久——比方说甚么太傅越来越清醒啦,大概也是走出那段阴影啦;宫里也都一切安好啦,江叔你甚么时候回来啊……之类之类的。
  後来要让那羽鸦送走时,苏衍又临时改变主意,多留他一夜。
  心说想起前几天太傅忽然同他论了会兵术之道,这本是江叔会给他讲的东西,没想到以前是太傅走了江叔担起他的责任,现在倒换着江叔走了太傅又担起他的责任了,这俩人也真是……太默契了!
  眼下拿着厚厚的书信又提着笔想去找太傅,心说一定要哄着太傅也写两句话,指不定江叔看到了就想回来了呢。
  刚跑出殿门就有羽鸦追出来想给他披狐裘,苏衍抬头看了眼天空中轻柔的鹅雪,开心的道了句不用,便又忙一鼓作气的往太傅那边赶。
  太傅虽然清醒了,反而厉色的时候更多,自己若有些无知问题去问他,铁定是要挨骂的,问题是挨骂便算了,顾哥离得那么近能听到,回头总是要再笑话自己一些时日的。
  便是明里上不笑,暗地里也肯定是要笑的。
  因为太傅说话真是太狠了,对自己要求也太严了。
  现下趁着自己还有这个开口的勇气,赶紧去再烦一遭他的太傅。
  苏衍飞速的跑到了温浮祝这边,推门而入就被暖意袭面,可是四顾一番,太傅竟然不在。
  又去药庐瞅了瞅,顾哥竟然也不在。
  又往地上瞧了瞧,有两串脚印是往外走的,两个都差不多大小……
  苏衍先顺着左边的走,走了会儿发现是去顾哥的大药庐,心下一愣,掉头便往另一个脚印的路途上寻。
  雪越下越大,苏衍顺着那脚印一路走一路晃,直到他走到了那间空置的宫殿前。
  殿门微开了一个小缝隙,只容一人钻身的模样。
  若是温太傅的话,他铁定会心思缜密的将门缝合上不被人发现的,雪地里的脚印也该除去。
  是吧……他太傅,可是聪明的很啊。
  苏衍忍住心下泛起的苦涩,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寻,绕过了后门立在了一处空敞的地上,眼前便是万丈天险,如风决断。
  这里常年不曾有人来,亦不曾有飞鸟途径,所以这块地上的雪便显得格外纯白,格外柔。
  苏衍盯着那一溜串没入悬崖边上的脚印,忽然就不敢再想了。
  寒风吹得忽然有些狠了,倏忽便吹散了他手中紧握的书信,染了墨的纸张『哗啦啦』的便纷飞作天边墨雪,再也不见。
  *******
  「温尘难祝浮生义,谢却人间欢客常。」
  ——《常欢谢》正剧终。
  古物,于二零一五,八月零一,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就写了一个番外0。0
  下午14点22分22秒更上=w=
  爱你们=3=

  ☆、【番外——多情囊。】

  隗昇二十七年年末,宫墙高筑固如铁塔的宫殿里,迎来了最不开眼的一位梁上君子。
  此刻这位梁上君子真是十分惆怅,因为传说中这间宫殿是隗昇护得最为严密的一处,按理说应该是有稀世宝物或者金银宝器的,可他现下绕开层层守卫闯进来了,才发现……
  空空如也,甚么东西都没有。
  偌大一间宫殿里就中央立了个小桌,桌上似乎是供了个牌位,牌位前摆了个坛子,呃……
  他又定睛仔细瞧了瞧,那坛子旁边似乎有个小布袋软趴趴的放着!别不是好东西就藏在那里头?
  还未等举步往前走,便听得角落里传来一声不冷不淡的劝,「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吧。」
  他讶异了一下,这般吃惊的回过头,才发现角落里的椅子上竟然是坐了一个人的!
  只不过四下晦暗一片,他看不大清这人的长相,而他之前之所以会放心大胆的进来,就是他完全没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
  眼下保命要紧的同时,他也慌,毕竟他还不至于色盲到瞧不清这人穿了件甚么颜色的衣裳。
  有点不自在,又不知道这位後来治国有方又神出鬼没的帝王怎么会大半夜的闲着没事自己守着这间屋子……又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恍恍惚惚间便不知怎么了,特发昏。
  屋外的羽鸦此刻也有点心惊胆战,心说这小子刚才速度太快了,绕着弯拐着圈就他娘蹿进来了,他们本是能拦住的,可他当时必然要拔出武器去拦胁,怎么说呢……今天这个时辰,不大是个适合发出任何声响来打扰他们家陛下的时候。
  此刻正进退两难,便听得屋里的苏衍又和和气气了一句,「行了,把他带出去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於是两个羽鸦模样的人便赶忙进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就麻溜把这个好运气的小偷给抓出去了。
  今天是温太傅走的第十四年了。
  苏衍轻轻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向了那牌位,眸光落过那暗色锦囊时忍不住自己也一愣。
  这锦囊是後来顾生给的,说是当时从谢常欢尸首上发现的。
  拆开看了看,是一节苍白的指骨。
  顾生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谢常欢随身带着驱毒避邪的——正如当初岑幺报他活命之恩的那个狼牙,也是带点这种功效,所以以为这个也是有这种用途的,可是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又闻不出淬过甚么特殊草药的气味,顾生本是想自己留着研究研究的,反正谢常欢留着也没用了。
  後来才想到,这指骨可能是温浮祝的。
  又心下不无感慨,还好他娘的自己拿的早,不然被温浮祝当天一个回头的时间就失心疯一样的冲上来一把火烧了他整个药庐,所有的统统都化成灰了,混杂成那么一堆粉末,是要劳他费心费力的蹲下身捡寻个大半天,把你俩唯一有点联系的东西统统给分辨出来么?
  这边一堆,那边一堆?
  顾生当时真是很想也暴揍一顿温浮祝出口恶气的,可是这口气他竟然好脾气的给咽下去了。
  只认命的将当日被那人丧心病狂化作一堆粉末的东西统统扫了起来,封进了同一个坛子,一直留存在这个屋子里。
  後来这个药庐虽然建起来了……他也甚少来这儿,都是窝在小药庐里。
  如今这大药庐便是彻底荒废下来,苏衍索性便将此弄做了一处墓,闲着没事了,就自己过来坐一阵子。其实也不是太常来,有时候想念的狠了,就过来呆一会儿,安安心。
  手指刚想拂过那锦囊,苏衍又一顿,收回了手去,只轻轻叹了一句,便不再有其他动作。
  谢常欢那时候又在想些甚么呢?当年太傅的暗器迫得他手中匕首歪了一分时,苏恒觉得自己耳边好像落了一声轻微的叹。
  那声叹息实在太轻了,也太渺茫,他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或者那个人是否真的叹气了。
  他只是看到他很平静的转过身去,等苏恒从恍惚中回过神思来,就看到那柄□□早已刺穿他的肺腑。
  又静默的瞧了这锦囊两眼,苏恒倒是落了句实打实的叹,尔后推门走了出去。
  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锦囊到底还是归谢常欢所有的。
  那是一年寒雪刚融初开春,万物稍微活泛了那么一丁点的时候,谢常欢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带着聂白往北地狂奔了几千里。
  小白走之前还特特带了好几把锋利的家把什,以为师父是要带着自己去做甚么难缠的任务了。
  直到到了一座山脚下。
  他问师父,「我们日夜兼程跑了那么久,是为了来这儿爬雪山的?」
  「啊呀,就是要趁着这雪将融未融的时候,比较滑,这山头更难爬了,所以方能更显诚意。」
  「甚么?」
  「山上有座庙。」谢常欢拍了拍他的头,「你只当师父带你出来强身健体的便可了。」
  聂白不知所云的茫然点头,同他一起往上爬山。
  可真等到了那庙前,聂白就有点无语。
  心说门口那棵大树上绑了一大堆红绳是怎么回事,那庙上又写着月老庙这又是怎么回事。
  「好了,你自己转着玩玩哈,别丢了,师父要进去一会儿才出来。」
  那时候几乎没怎么有人的,他又能转去哪儿玩呢。
  大敞的殿门直对着院中央的炉鼎,熊熊燃烧着的三支香烛好像有种撑过了一整个寒冬的架势。
  当时地上积雪也没化全,他倚在那大树下,眼睁睁瞅着师父虔诚的在那蒲团上跪了一天。
  看的时间久了眼睛发直发花,他就抬头去看天空中的红绳,红绳上有的垂了木牌,那时年少心性也不太顾虑这些,只随手抓了一个去看,看了之后又红了脸松了手,不愿再看下去。
  暮野四合之时天终于昏了,天空中忽然又落了点细雪,特别柔,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往下落,有点像刚直起身子的师父。
  可还未等他上前去搀扶一下,便瞧见殿门口的一个小和尚冲师父挥了挥手,然后师父不知怎了,呲牙一笑,接着很开心的就进去了。
  聂白其实不大喜欢这套的,佛家人总讲究个看人诚心。但从别些方面来想——不论猜忌这一说,这里若是个真不吞香火钱的,单单看人诚心与否,聂白还能瞧得起他们一点;如若只是故意为难人罢了……聂白只能觉得这群人脑子有毛病,师父这样的尤甚。
  待到谢常欢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暗色的小锦囊,表情却比进去时都要得瑟。
  聂白不解,「这是甚么?」
  「治老温的。」
  「怎么治?」
  谢常欢斜睨了会聂白,忽又勾肩搭背的一笑,「徒弟,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很俗很俗的一句话。」
  「……没听过。」
  你瞧,若是老温在这儿,他定然能回得上来。
  那便是——
  「多情总被无情恼。」
  「温前辈无情,师父你多情?」
  「那老和尚笑话我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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