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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破黑狱-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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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回市场,我的心就乱,一摊子的糟烂事儿。阎坤在那里不是跟兔子他们“打唧唧”(吵架)就是跟青面兽明火执仗地对骂,一不顺心还找我诉苦,仿佛我是这里的法官,有时候还拐弯抹角地指责我在背后害他。老憨就更有意思了,满市场散布小道消息,说我是她妹夫,今年五一就跟他表妹结婚,她表妹是清华大学的校花,当年连教授级别的都追求她呢,她能看上我,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这让我很后悔当初把他们弄到市场里来,感觉跟我以前设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像阎坤那样的“逼裂”(窝囊)汉子,我怎么会用那么大的心思去“设计”他呢?

那五和老七倒是相处得很融洽,老七一口一个五哥地喊着那五,把那五喊得成了一只刚踩完了母鸡的公鸡,时不时在鱼市上趾高气扬地练猫步。村里的一帮干部也经常来找我,名义上是商量建冷藏厂的事儿,实际上是让我请他们喝酒。那帮人可真够黑的,吃完了还得拿,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来历,该张口要的,一点儿要少不了他们的。

隔着市场很远我就站住了,还是不回去吧,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点了一根烟,我漫步进了一个停车场。

坐在一个台阶上,我百无聊赖地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汽车发呆。

我注意到几个中年汉子神秘兮兮地把脑袋凑到一起商量着什么,有一个很面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了。这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就散开了。那个面熟的汉子四下看了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一辆卡车的后面。他刚站下,那辆卡车就开始倒车,我清晰地看见那汉子大叫一声倒下了。我操,玩儿黑的?我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刚躺下,旁边的那几个人就呼啦一下围住了卡车,大声嚷嚷“轧人了”。一个外地人模样的司机下来了,刚想说什么,脸上就被人打了一拳,司机想跑,没等挪步就被一个人跳起来踹倒了。司机直接跪下了,他好象在说,他父亲在这里住院,脑溢血,眼看不行了,他是来陪床的,让他们别打他,该赔钱赔钱,该上医院上医院。一个人扶着面熟的那个人凑上去对他说,你把人家的腿都轧断了,拿三千吧。司机似乎明白自己是遭遇了敲诈,哭哭涕涕地说,他没带那么多钱,让他们跟着他去医院里找陪床的哥哥借。那帮人又上火了,蜂拥而上,我几乎都能看见漫天飞舞的鲜血。

谁家没有父亲?人家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为什么还要逼人家?

不行,我得收拾这帮兔崽子!让你们知道知道,天底下还有良心二字。

热血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突然变成了一头雄狮,我迎着他们就冲了上去。

那个外地司机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下,双手抱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唤。

那几个中年人不停地用脚踢他,一下一下很结实。

我冲上去,一把拉开了那几个人:“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当胸推了我一把:“滚开,你他妈管什么闲事儿?”

我压抑着怒火,瞪着他说:“刚才我都看见了,放他走,不关人家的事儿。”

“我操,来了一个雷锋还,”横肉汉子扭了两下脖子,“不关他的事儿,关你的事啊?”

“我再说一遍,让他走。”我冷眼看着他,站着没动。

“他走了,你给钱呀?”旁边的人呼啦一下围住了我。

“给你个鸡巴你要不要?”我往后退了退,冲他们一勾手,“来拿呀!”

横肉汉子猛地把手往腰后一别,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就擎在了手里。我没让他扑上来,左腿冲他的面门一晃,猛一转身,右腿劈面扫在了他的脸上,他立刻像一条被扔出去的麻袋一样,嘭地摔到了车轮子底下。旁边那几个汉子看来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连神都没楞一下,忽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借着刚才那一脚的力道,一旋身子,左腿又出去了。冲在前面的一个汉子惨叫一声,仰面往后倒去,我没等他倒利索了,直接颠个步,照准他的下巴又是一脚!趁他似倒非倒的当口,我一个箭步冲到车轮底下,抄起菜刀,当头劈了他一刀。可能是因为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了,旁边的人全懵了,像是在水里炸开一个炮仗似的,呼啦一下闪到了一边,他们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黄着脸直扎煞胳膊,看那意思是犹豫着想跑。我手持菜刀,哗地横扫一圈:“都他妈给我站好了,一个别走!”

“咦?蝴蝶!”刚才那个装受伤的汉子一下子楞住了,“你真的是蝴蝶!”

“你是谁?”这个人的确很面熟,我用菜刀指着他,沉声命令他,“过来。”

“小哥啊,我是铁子啊,你不认识铁子哥了?”那个人迟疑着不敢挪步。

我看清楚了,他果然是那个落魄大哥刘铁子。他怎么操起这种行当来了?我颓丧地扔了菜刀,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那帮人见我把菜刀丢了,全都松了一口气,交头接耳地唧喳起来。铁子似乎是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张开胳膊往后挡着那几个人,一惊一乍地嚷嚷道:“都别动手,这是我兄弟,谁动手就是跟我刘铁子过不去,”说着,一脸尴尬地往前走了几步,“蝴蝶,都怨我,刚才我没认出你来……嘿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刘哥,先让人家走吧,一会儿我跟你解释。”我苦笑不得。

“就是就是,我这点儿伤算不得什么,让他走,让他走。”铁子揉着腰还在装。

“早走啦,”横肉汉子摸着淤紫的脸,悻悻地说,“那小子真不够意思……”

“铁子哥,送我去医院啊……”脑袋上挨了一菜刀的伙计痛苦不堪地老远咋呼道。

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在手里攥成一个球丢给了他,冲铁子一歪头:“刘哥,跟我走。”

铁子转身大声对那帮人喊了一声:“都回家,我跟我兄弟去喝点儿。”

这小子可真有意思,喝点儿?谁请谁喝?你有钱吗?我拔脚就走。

铁子紧紧跟在我的后面,一路不停地献媚:“小哥,你可真猛,名不虚传啊。”

进了市场对过的那家饭店,老板老远就迎了上来:“蝴蝶兄弟,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来了?忙什么去了你?你不来,我这买卖可就差大啦……呦!这不是铁子嘛,你怎么也来了?稀客,稀客呀,两年多没见着你了。”

铁子仿佛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仰着头一言不发,直接进了一个单间。

我让老板随便上几个菜,顺手拿了一瓶洋酒进了单间:“刘哥,今天喝点儿好的。”

铁子接过洋酒扫了两眼:“呵,人头马,还行……我家里还有一瓶路易十四呢,那个更好。”

还他妈装呢。我知道他这是心理不平衡,笑笑说:“改天去你家喝。”

“蝴蝶,你哥还不是跟你吹,想当年……算了,说这些没意思。”铁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刘哥,最近在哪里发财?”我坐下给他点了一根烟,随口问道。

“发财谈不上,凑合着养家糊口罢了,”铁子猛吸一口烟,翻个眼皮说,“倒腾美金玩儿。”

我知道他这是又吹上了,干脆逗他说话,因为我想利用他一把,我奉承他说:“你行,倒腾美金可是个大买卖,没有雄厚的资金可不敢随便倒腾那玩意儿。看样子刘哥雄风不减当年啊,让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佩服都来不及呀。”

铁子矜持地弹了一下烟灰:“话也不能这么说,老了就应该干点文明活儿。”

我想笑又没直接笑出来,附和道:“是啊是啊,老什么伏枥,志在千里嘛,刘哥是个明白人。”

铁子好象明白我是在“调理”他,自嘲道:“没办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刘哥当年混市场的时候比我可厉害多了,”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开始套他的话,“市场不好混啊,工商、税务、市场管理全都得照顾到了,哪家打发不舒服都不行,最可气的是同行,整天惦记着挤兑你……这还不算,有些鸡巴操的还冒充黑社会想来抢你的饭吃,你就说黄胡子吧,他妈的自己占着鱼市还不说,竟然想霸占整个市场……”

“他那是没遇到个吃生米的,”铁子打断我说,“当初我跟他死拼的时候,他就不行,最后我为什么走了?并不是他把我怎么着了,我那是怕掉底子,跟一个死缠烂打的小混子整天‘打唧唧’没什么意思,再说,孙朝阳他们整天劝我别跟他一般见识……唉,啥也不说了,想起来就他妈窝囊,外界都传说我被他给砸沉了,不是那么回事儿嘛。”

“反正最后你走了,”我继续忽悠他,“人家黄胡子住下了,还混得挺好。”

“蝴蝶,你不会是用这些话来‘刺挠’我吧?黄胡子不是让你给砸跑了吗?”

“我怎么会刺挠你呢?我这是在举例说明市场难混嘛。黄胡子跑了不假,可那不是因为我砸他的原因……”

“打住打住,”铁子急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黄胡子就是被你砸跑的吧?”

我故意不接茬,起身吆喝上菜:“老板,赶紧上菜,再加个牛鞭。”

铁子嘟囔道:“牛鞭牛鞭,吃了硬鸡巴,吃完了牛鞭该吃牛逼了,嚼不烂……”

我坐回来继续说:“黄胡子跑了不假,可他跑得也太快了,我听说是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跑的呢。”

“操,又是孙朝阳干的,”铁子猛地灌了一口酒,“当年他也这样劝过我。”

“这个我不清楚,”我感觉他开始上套了,“黄胡子也拉鸡巴倒,听他的干什么?”

“你不知道,孙朝阳有他的想法,”铁子忿忿地说,“其实当初我没听他的,我还是跟黄胡子拼。”

“最后没拼过人家吧?”

“这……蝴蝶,我发现你这家伙肚子里有牙,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正想编个话对付他,裤兜里的大哥大响了,是一个外地的号码,莫非是小杰的?

我下意识地跳起来,冲出门去:“喂,说话!”

那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过了好长时间才回音:“远哥,我是常青。”

常青?常青给我打的什么电话?不是说好了这事儿不让他们知道的吗?

“常青,说话。”

“远哥,我在杭州……你那里说话方便吗?”

“方便,小杰呢?”

“我不知道……我们分开两天了,他说让我在远一点的地方跟你联系。”

“什么意思?你们干了什么?”我决定先装糊涂。

“没干什么,跟人闹了点儿误会……远哥,你就别打听了。”

我明白了,常青暂时还不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事儿,我放下心来:“他让你跟我联系什么?”

常青很急促地说:“让你别用这个电话找他,公安有监控,他已经把电话扔了。”

我刹时明白了:“好。有了小杰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常青沉默了一阵,有些迟疑地说:“远哥,杰哥说让你放心,这几天他就去找你。”

我估计小杰在办什么事情,问常青也不一定问出来,随口问:“广元好了吗?”

常青的声音变得很沉闷:“他挺好的……不是,远哥,他死了。”

我的脑子一下子炸了:“怎么死的?!”

那边叹了一口气,直接挂了电话。

孤独地站在外面,暖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一种无精打采的寂寞。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市场取了一万块钱,去了冷藏厂,找到正在打盹的花子,让花子再凑两万,以广元的名义存到一个单独的帐户上,以后每月给广元按原来的情况发工资,发完了就告诉我。花子不明白,问我这是干什么?我说上次广元跟我一起去烟台帮建云办了一件来钱的事儿,这是广元应该得的报酬。花子说,那你直接发给他不就完事了?我说他可能跟谁闹了点矛盾,不知道去了哪里。花子说,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吧?我暂时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送家去,我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我突然就发火了,声嘶力竭地冲花子大吼,我操你妈,你哪来那么多事儿?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胡逼咧咧想找死?花子吓坏了,一溜烟跑出门去,隔着老远看我。我冲他歉意地笑了笑,低着头往酒店的方向走,我估计铁子好等急了。

走近市场的时候,我犹豫了几分钟,该不该再拿点儿钱给小杰他妈送去呢?正想进去,就看见马路对面几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在用膀子撞对面走路的人,好象都喝醉了。我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脱下上衣拎在手里,横着身子过了马路。一个长得像那个演电视剧的叫午马的小混混瞥了我一眼,直接拦住了我:“哥们儿,玩玩?”

“玩儿什么?”我继续走,我想揍的是那个撞了一个女人的家伙。

“不玩什么,想揍你。”午马伸手想来摸我的脸。

“揍吧那就。”我歪了一下脑袋,用眼睛的余光看见旁边的那几个混混悄悄地凑了上来。

“我操,你他妈还敢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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