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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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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尤其是这年夏天毕业的郑相琳,是苇子坑一个村的,她进了北京大学外语系,更是给了陈小焕极大的鼓舞。她要进入北京电影学院编剧系,为母校再开劈一条新的射线,从而让这堵高墙再添一朵光荣花。

这时教导主任正在讲明年的跃进计划,要超省压津(天津)赶福建。这个光荣的任务既靠高三同学们的努力,也靠老师们的努力。尤其是我校新调进来的八位教师,作为新生力量充实我们的教师队伍,这将是我们取得新的教学制高点的又一支主攻力量。接着由校长介绍新老师。每介绍一位新老师,新老师就站起来向大家拱拱手。介绍到沙吾同时,陈小焕至今还记得校长的话:“沙吾同老师,毕业于开封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业精湛,颇有建树。他关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分期问题的论文,发表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受到国内外专家的重视。大学毕业后,曾在山东济南师范学院任教,因眷恋家乡,今秋奉调我校任教,担任高一(甲)、高一(丙)两班语文老师。另,鉴于沙吾同老师本人在音乐舞蹈方面也有所长,特任命为菊乡一中歌舞团辅导员。”沙吾同站起身来,陈小焕看到了一个瘦高个儿,就像旗杆矗立在舞台上。他没有笑,只是扬起一只手。学生可能为他的才华着迷了,掌声长时间不息。他也竟忘了坐下,傻傻地立着。直到校长咳了两声,手向下压了压,笑眯眯地向沙吾同点点头,开始介绍下一位老师,他才坐到座位上。陈小焕就记住了他。

接着到了1966年春天,陈小焕他们毕业班开始分科复习,沙吾同老师担任文科班辅导老师,陈小焕正等着沙老师来教他们的时候,批判三家村、批判海瑞罢官的潮水也涌进了学校。市委向学校派了工作组,领导学校运动。工作组提出大鸣大放,揭开学校阶级斗争盖子的新建议。具体要求是每个老师都要首先自我革命,自觉地向党交心,向同志亮心露丑,然后再轻装上阵,投入文化大革命的运动中去。一些年轻的老师和出身不好的老师,为了表现进步,向党组织靠拢,就率先给自己出了专栏,先来个自我揭发批判。沙吾同的专栏别出心裁,栏目就像个门框,两边是一幅对联:司马相如我不是,天涯何处有文君。横批:相思有罪。他写了自己出身不好,找对象多么难,自己又有资产阶级恋爱观,注重相貌。云云。并对自己二十有几的大龄还是孑然一身表示出莫大的伤感。云云。这个专栏一下子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尤其是他的伤感无疑于一则征婚广告。女同学们偷偷地装作提水路过,瞟一眼,再瞟一眼,咀嚼着这个大龄才子的伤感。陈小焕胆大,她看完了,还写了一张大字报,为这样的老师得不到社会的关爱鸣冤叫屈,要求社会公正地对待出身不好的人。学校领导和团委、妇女联合会要主动为他们排忧解难才是。

沙吾同的交心本就是一颗炸弹,被定性为为自己失去的精神天堂的眷恋和对社会的不满,是阶级敌人垂死挣扎哀鸣的代言录,其目的是煽动革命队伍内部意志薄弱者的同情心,麻痹革命斗志并使之缴械投降,以达到他们反革命复辟目的大阴谋。工作组和学校领导马上组织反击,要坚决刹退这股乘鸣放之机来的反动逆流。陈小焕和沙吾同等人就被视为菊乡的三家村,于是把他们打成小邓拓,小牛鬼蛇神,强制劳动,轮番批斗。

这天,陈小焕正在打扫厕所,沙吾同挑着粪桶来出厕所,看看左右无人,他塞给她一个纸条儿:“让你受到株连,深感愧疚。对不起。谢谢你。”看看沙老师挑着粪桶走远的背影,陈小焕忽然流下了眼泪。待沙吾同第二天又来出厕所时,陈小焕也递给他一张纸条儿:“我们没错,我们不服,我们无悔,我们没输。”从此,两人就用这种办法交流思想,一直到沙吾同被关起来严加看管为止……。

湍江的上游——小湍河在远处的山谷间奔流着,响声随着山路的弯弯曲曲时而轰鸣,时而呜咽。山坡上光秃秃的灌木丛下,堆积着焦脆的黄叶,山路边上的茅草茎在尖细的西北风中飕飕地抖动着,四周的峰峦显出一派苍凉,好像这里自古就没有人迹。每每听到山谷间河水轰轰的声响,沙吾同就觉得被这群山封闭的空间是无比的深邃而又寂寥。每每听到山谷间河水的呜咽,他又觉得这群山也封闭不住人间的悲凉。他不由觉得浑身僵直,他站下,一种沮丧,一种对突然遭受的打击无力抗拒的绝望,乱糟糟的充满了他的心窝。终于,他控制不住自己,两行热泪沿着憔悴的脸颊流了下来,滴在脚下那杂乱而又焦黄的树叶上。他真想一个人到一个无人之处,到一个无人之处痛哭一场。

那天,当他被“红一中公社”的学生从地下室救出来后,军管会却宣布“红一中公社”为非法组织,郑连三的“八。一八”为真正的革命造反派。郑连三他们马上借这股东风向他们反扑过来。“揪出陈小焕”、“活捉沙吾同”的大幅标语贴满城乡——红造总的骨干力量竟成了众矢之的,他们连夜从湍江河谷逃奔到天台寨。

下雪了。

下山的同学匆匆离开了流亡山寨。他们有的要到北京告状,找毛主席,找中央文革申冤,有的又潜回菊乡,重造舆论,再举红旗。山上只留下陈小焕等一二十个人。一派萧条景象。男生们借酒浇愁,女生们打扑克消遣。他一个人就走了出来,走到小湍河上,溯源而上。他要到哪里,他不知道,他只想走走,就这样走到河的尽头,走到人生的尽头。他要看到人生尽头的风光是个什么样。

现在,小湍河两岸的河滩上已经覆盖上厚厚的积雪,往常那一堆堆牛头大小的鹅卵石不见了,一座座山头,也掩盖了往日的峥嵘险峻,披着白雪画出一道道柔和的圆弧。只小湍河的流水还在悠悠流动,水面光滑,时缓时急,碰到卧在水中的大石头,就发出哗哗的声响。除此之外,静极了。因为有山崖的映衬,他能看见棉花朵般的雪花正从高空纷纷扬扬撒落下来,落入河里,落到牛头石上,落在河滩上,悄无声息地落着,像是怕惊动这一番宁静。只有落在他身上的,由于他走路的抖动,使得它们从人的帽子上、双肩上积成新的雪团儿,重新抖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噗噗声,伴着双脚踩着雪地发出的吱吱声,证明着他的存在,他是一个活着的人。但是,他活着干什么呢?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他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呢?与这一片茫茫洁白融为一体倒也是个清清白白安安静静的归宿!

再有二十二天,就是春节。

往常这个时候,在菊乡,在沙家湾,都会浸沉在节日的氛围中。赶腊月集,男人置备年货,女人扯布做衣,杀猪割肉,磨面下锅,好一派喜庆的新年景象。尽管说他和母亲不能像其他贫下中农那样喜笑颜开,笙歌燕舞,但也要同母亲包包饺子吃。特别是他大学毕业后,他有了工作,有了工资,有了商品粮,他就买了白面割了大肉回去,贴上春联,放挂鞭炮,让这个多少年都冷落的家庭增添一点“总把新桃换旧符”的喜庆景象。这些年,他家的地位,在人们的心目中,也多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他进了城,教了书,人们对他那个地主妈,开始另眼相看,说她教子有方。另外,随着十多年风雨的洗礼,村里的人际关系社会结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的当了干部,富了,就形成了一个新的富贵阶层。没有富起来,或是因故穷了下来的人家,就同他家拉到一个水平线上,成了同病相怜的新的“阶级兄弟”,原有的贫下中农阶级队伍也因经济地位的变化而分化,于是他家在社员心中的形象也就有了重新的定位。但是,现在,一切都复原了。

第二卷第七章风雪天台寨(2 )

 天台寨疏疏落落的石头屋,远了。四周的山势开始更为高峻而险恶,山崖上挂上了长长的冰吊,小湍河的岸边也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上边铺着白雪,只露出窄窄的水流。然而这蓝灰色的水流,仍是欢快活泼地闪动着流动着,洁净,清亮,像在召唤,像在诱惑。他听说过,在大雪中冻死的人,神情安详,面带笑容,不像上吊死了的人。郑运昌死得安详,他也要死得安详,还要刚毅,还要独特。于是,他就想到水中一块大石头上,双脚搭拉下来,就这样归去吧!尽管说有一瞬间,他觉得身上湿漉漉的,又冷飕飕的,几乎打起寒颤,但是,他认定这里风景独好——人世间的烦恼太多了,当他自己不能了却这种过多的烦恼,不能负载这种烦恼的沉重和郁闷,了却就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手段。这是不需要谁承认和批准的手段。

他从山坡上找来一根树枝,将河中间一块大石头上的积雪刮去,缓缓地将大衣下摆拦起,坐下来,一动不动地坐着,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敢想……

是陈小焕的喊声,对,是陈小焕的喊声。他抬起头,看见雪白的背景上,一个戴着棉军帽,勒着红色围巾的身影,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里走来,不,连滚带爬地向他跑来。

他醒了,他四下看看。他竟怀疑自己怎么会坐在河中的一块石头上。

陈小焕的后边还跟着几个男学生。他们都在喊着:“沙老师!”像一群大人在为吓掉魂的孩子叫魂。陈小焕远远地就撩过来一句:“你想死,同郑连三王贵桥斗争时,迎着枪口冲上去,那多光荣,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老师哩!”

这是一个学生在跟老师说话吗?责备中透着更多的亲切和关怀。陈小焕在前边领着他走,其他学生在他后边跟着,生怕他再溜掉,他们几乎把他当做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来看管着。到达他们住的山寨时,天已经黑了,其他同学走了,留下陈小焕陪着他走进他住的石屋。因为要写材料,陈小焕就给他单独号了一间屋子。

火堆上吊着一只行军锅,火已经熄灭了,只有余烬尚有热气。炖肉的香味直扑入鼻。“点灯!”陈小焕几乎是在向他发出命令。他把墙洞里的灯点着,灯亮中,行军锅里冒着白雾似的水气,仍在袅袅飘动。“这是男同学们下网逮的兔子,搁城里,酒席上叫天马。今天咱们可要尝尝鲜。”他们开始吃饭。他把一条腿勉强啃了几口,吃不下了,就要去躺床上。陈小焕说:“这大冷天,肚里不吃东西,被窝暖不热哩!”说着向火堆里添了柴。沙吾同也感到他逆违了这个姑娘的好意,又懒洋洋地把脚伸到火堆边,烤着。他说:“你知道吗?这天台寨是我爷爷受尽折磨死去的地方。听人们传着说,他死得很丢人,是让那个女寨主害死的。她就是郑连三的姐姐。她要报仇,她就让他丢尽了人。”陈小焕说:“听说女寨主也是让你爷爷糟蹋迫害才上山趟了刀客。”沙吾同说:“咱们如今就成了刀客。”陈小焕说:“这咋能相提并论,咱们是革命者。”瞟了沙老师一眼,“沙老师,你咋尽想些不上纲上线的事。你这些想法,不好。”沙吾同苦笑了一下,说:“我成了悲观主义者了。我消沉了。”陈小焕说:“毛主席在井岗山,就批评过那种怀疑红旗还能打多久的悲观论调。后来毛主席就把红旗打到北京,插到天安门广场,解放了全中国。”接着她回忆了毛主席第六次接见红卫兵和革命师生的情形,她见沙吾同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说了,说早点休息吧。开开门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又回来了,怀里揣了一瓶酒。她说:“我从男同学那儿抢过来一瓶。来,沙老师,今天是腊八节,咱们也来过个小年吧!喝点酒,暖和暖和。”

以酒浇愁——今日他真想一醉方休。醉了,正好熬过这个难耐的风雪之夜。

他们盘腿坐在床上,中间放着一快木板当酒桌,陈小焕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大把花生米当下酒菜。他先喝下一口,一股热流立刻涌上心头。陈小焕拦住他,说:“别这样猛喝。咱们也行个酒令,谁输了就唱歌。”沙吾同说:“我嗓子粗,唱不过你。我只管喝。”陈小焕说:“你是内行,血统里就有音乐细胞。”这一说,沙吾同脸色就难看了。陈小焕说:“我不该提说阿姨,算我输了。我喝一杯。”沙吾同用手一拦,端起酒杯,说:“我先敬我妈一杯。妈妈,不肖儿子向你敬酒了!”向地上一洒。然后他才喝。

沙吾同就这样喝着,喝着。酒虽然不是名酒,但却辛辣有劲,他的喉咙就燃烧起来了,他的心燃烧起来了,他的四肢燃烧起来了,他的脸颊燃烧起来了,他的咽喉燃烧起来了,他的耳廓燃烧起来了,他觉得浑身在发胀在抖动,头脑在发胀,在发麻,而压在心灵上的痛苦在缩小,慢慢变成一缕游丝在飘,飘向何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酒,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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