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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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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丫是和老拐唱对手戏的女角儿,母亲的话说得一针见血,伤了父亲的痛处,父亲便“呜噢”一声,扑过来和母亲厮打,两人仿佛是两只红了眼的老鼠。刚开始,春芍总是被吓得大哭不止,后来,渐渐就习惯了,父亲和母亲相互厮咬时,她该干啥还干啥,她从炕柜里掏出自己那件花衣服,一边往身上穿一边说:还打呀?一会戏就开演了。

父母听了她的话,便灵醒过来。看戏的欲望占了上风,他们呼呼哧哧地粗喘着。最后还是母亲抹抹眼泪走出去,跑东家颠西家,死说活说借来半升米,熬一锅稀粥,吃饱肚子,然后一家三口人,急如流星地跑进夜色中,冲着他们的人问天堂——戏台急慌慌地奔去。二胡一响,角儿往台上一站,就啥都没啥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初一却过不去十五。穷则生变。那阵子,奉天城里的军阀张作霖刚刚发迹,他正到处招兵买马,春芍的父亲一气之下离开了家门,他临走时冲春芍母亲情断义绝地说:这日子老子过够了,老子要当兵去,以后有吃有穿有戏看,你就在家等吧,等老拐走下台来日你。

母亲以为父亲在说气话,没料到,父亲一走果然没再回头。

母亲的日子也到头了,她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再疯跑着去看戏了,母亲整日里坐在光秃秃的炕上哭天哭地,渐渐,母亲就哭尽了力气,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叫过八岁的春芍,八岁的春芍已经很懂事了。母亲说:春芍,妈快不行了,妈把你送个人家吧。春芍看着母亲,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说:送吧,要送你就把我送到戏班子里,我要唱戏。春芍说得严肃而又认真。母亲听了春芍的话,“呜哇”一声又哭开了。春芍的话说到了母亲的伤心处,这个家败就败在戏上。母亲思前想后,想不出让春芍有个更好的出路。那一天清晨,母亲拄着烧火棍,另一只手牵着春芍便上路了。寻找北镇戏班子并不是一件难事,哪里有锣鼓响,哪里就是戏班子。

母亲见到了老拐,这是她心目中灯塔一样的老拐,以前她只在台下看老拐,这次,她为了女儿,跪在了老拐面前。母亲就说:收下我女儿吧,我就要死了。戏班子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看东家的脸色过日子。外面的人很难知道戏班子的酸楚。他们了解戏班子的人只是舞台上那瞬间,穿得花花绿绿,有说有笑有快活。许多人都想把子女送到戏班子,期待以后能成个角儿,说说笑笑,风风光光地过人生。而戏班子,可是多一口人就多一个吃饭的,因此,他们不轻易收人。

毫无例外,春芍和母亲遭到了老拐等人坚硬的拒绝。母亲已经无路可走了,她拄着烧火棍跪在戏班子驻地门口,跪了一天,又跪了一夜,最后她让春芍也跪下了。春芍仰着一张可人的小脸,任凭泪水汪洋横流,一张小嘴不停歇地喊:叔叔,婶婶,你们就收下我吧。

老拐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老拐等人走出来,冲春芍母女俩说:你们起来吧,我们要考一考这小丫头的嗓子,要是不行,我们也没办法了。

春芍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众人中间,唱了半出《穆桂英征西》,一曲还没唱完,老拐等人就吃惊,然后就说:先留下吧。

戏班子收下了春芍,母亲拄着烧火棍的手松开了,她把人生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完了,最后她随烧火棍一起倒下了,倒下了便再也没有起来。

春芍经过八年的等待,终于使自己变成了山里红。

在这八年里,她早就熟唱了戏班子所有的保留段子。每次演出,角儿在前台演,他们只能在后面侍候着,倒了茶水,拧了毛巾,等着角儿唱完这一出到后台歇口气。那时她干这一切时,心却留在了台上,角儿的一抬手一动足,都牵着她的心,包括角儿的一个眼神,她都烂熟于心了。有许多时候,她那么看着想着,觉得此时此刻不是角儿在演,而是自己在演,就这样,她把所有的戏在心里演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她等来了这一天。

谢家大院,是她无法忘记的吉祥之地。

离开谢家大院那天,少东家谢伯民,摆几桌酒席宴请北镇戏班子。这是戏班子以前从没遇到过的盛情。

席间,少东家的目光不离山里红的左右,他被十六岁的山里红迷住了。十六岁的山里红初涉此道,她的娇羞,一点也不造作,先是红了脸,最后就醉了一双眸子,那双眸子含水带羞,总之,少女所有的美好都让山里红在此时此刻溢于言表了。

见多识广的少东家什么都见过,他在奉天城里读书时,就捧过戏园子里的角儿,那样角儿除了娇娆就是风尘,和此时此刻的山里红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山里红这种纯真的羞怯让少东家谢伯民的心麻了一次又麻了一次。

老拐对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踏实了,有了山里红,日后戏班子就啥都不怕了。

山里红就红了,红遍了北镇的山山岭岭村村屯屯。方圆百里一带,凡是听过北镇戏子二人转的,没有人不知道山里红。十六岁的山里红,如被夜露浸过的花蕾含苞待放。

在走南闯北的演出中,山里红认识了她的忠实戏迷宋先生。

宋先生穿长袍,戴礼帽。宋先生的穿戴远不如少东家谢伯民那样光鲜。宋先生的长袍打着补丁,礼帽也灰灰土土的样子。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山里红对他的留意。山里红只要往台上一站,不知为什么,她总能感受到一双与众不同的目光,暖暖地包围着她。她知道,只要她一上台,差不多所有戏迷的目光都会聚集到她的身上,可那些目光并没有让她感受到有什么不同,那是戏迷对她的拥戴,因为她是个角儿。角儿理所当然要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在这众多目光中,山里红发现了宋先生的目光,她顺着目光望去,就和宋先生的目光胶在了一起,莫名的她竟有了几分慌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滑滑溜溜地撞到了她的怀里。

唱戏的时候,她的目光总要自觉不自觉地去和宋先生的目光去对视,每次她的目光总是慌慌地逃开。

不论到什么地方演出,山里红总能感受到宋先生的目光在追随着她,只要她顺着那份感觉望过去,她一准能捕捉到宋先生那一双与众不同的目光。

刚开始,山里红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她只把他当成一般的戏迷,追随自己,留意自己的举动,这是所有热爱自己的戏迷常有的举动。当然,在这之前,山里红也不知道他是宋先生。直到有一次,他们演出完之后,宋先生找到了后台。宋先生首先找到了老拐,宋先生的举止显得文质彬彬,见到老拐把帽子摘下来,向前倾了倾身子,才把礼帽戴上,然后开口说话。宋先生说:老板,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老拐说:先生有话请说。宋先生就说:你们每次演出前的小“帽”,太老了,没什么新意,总是那几个换来换去的,时问长了,戏迷会不满意的。

老拐就正了脸色,拉了宋先生的手,真诚地说:请先生指教。

宋先生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纸上写满了字,递给老拐说:这是鄙人写的,不知合不合适?

老拐接过了,却一脸的苍茫。戏班子里识字的人不多,都是几岁就进了戏班子,又都是劳苦人家出身,没有读书机会,所以唱的戏段子,都是口传心授,一代一代传下来。

二人转演出前的小“帽”,是指正戏开场之前为了调动观众的情绪临时加上去的,大都是一些插科打诨的词句,小“帽”唱完了,观众安静下来了,’正戏才算开始。这是唱二人转的礼数,也是规矩。小“帽”的好坏,直接影响观众的情绪,小“帽”和大戏之间的关系仿佛是席前的几碟开胃菜。

宋先生看出了老拐的心思,便把那叠纸又拿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念给老拐听。老拐只听了一段便来了精神,他唱了这么多年戏,还没有听过这么清新上口的小“帽”。宋先生是结合时下戏迷们的普遍心理,写成了唱词。比起那些老掉牙的小帽不知要强多少倍。以前都是一些老少皆知的,像什么:观音出世,普照万民……太阳照,月高高,兄弟媳妇拿镰刀……当下,老拐就把山里红、牤子等人叫了过来,宋先生一句句地念,山里红和!忙子一句句地唱,不一会儿,几段“小帽”就学会了。词是新的,调是旧的,但听起来却是面貌一新。

山里红学唱时,一直盯着宋先生的眼睛,她觉得宋先生的眼睛是装了许多内容,像宋先生那些戏文一样,句句都是新的。

从那以后,宋先生便会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戏班子里,把他新写的小“帽”带到戏班子里来,再由山里红和牤子一句句唱出,那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宋先生在做这一切时,不计任何报酬,完全是心甘情愿。渐渐大家都熟悉了宋先生,戏班子赶上吃饭,宋先生也会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宋先生话不多,慢条斯理的样子。这对山里红来说,是很新鲜的。山里红以前接触的戏迷都是一些很粗俗的人,有时在唱戏时,人群里就会有人喊:素的没意思,来点荤的吧。还有人喊:来一段十八摸吧。

每每这时,如果不来段荤的,戏就唱不下去了,山里红和十里香只能唱段荤的,那时山里红的心情是乱糟糟的,全没有了唱正戏时那份激情和感觉。观众对她这样机械地唱并不满意,仍有人喊:山里红,浪一点,你越浪越好看……

那时的山里红笑在脸上,心里却在流泪。眼前的宋先生却不是这样的人,眼睛望人时温温和和的,说话的语气也是温暖的。山里红很爱看宋先生说话的样子。

宋先生就是北镇人,靠教私塾过生活。父亲就教了一辈子私塾,父亲去世后,宋先生便也开始教私塾。生活算不上富裕,却也能混个温饱水平。宋先生已经二十有九了,至今仍没结婚,业余时间,读读诗文,看看戏,别的便没有什么了。自从山里红出道后,他只看了山里红一场演出,便喜欢上了山里红这个角儿。于是,他走进了戏班子,走进了山里红。

只要有戏班子唱戏,都会有宋先生的身影。他静静地在一角站了,入神入境地看着台上的山里红,样子仍那么斯文。

不管宋先生站在什么位置上,山里红只要往台上一站,她也总是能看见宋先生的身影,两双目光相碰了,宋先生就笑一笑,用手指一抬礼帽,算是打过招呼了,山里红也回敬一个灿烂的笑。接下来,山里红唱戏的感觉特别的好,仿佛她唱出的所有戏文不是冲着人山人海的观众,而是冲着一个人,那就是宋先生。她觉得,那些锦绣戏文,情情爱爱,悲悲壮壮只有宋先生一个人能听懂。

有几次,戏班子到离北镇较远的村屯里演出,山里红没能在人群中发现宋先生,她唱起来显得没精打采的,在不经意间,她还唱错了两句戏文,戏迷们没有发现,牤子却觉察到了。牤子说:你这是怎么了,戏迷要是发现了,会倒台的。倒台就是喝倒彩,如果再遇到那些刁钻的戏迷,会起哄着把戏子哄下台。角儿就砸了。

直到宋先生出现,山里红才又一次振作起来。好在宋先生仍隔三差五地来到后台,来教牤子和山里红新创作的“小帽”。每每这时,山里红总是会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有说有笑的。这一点被牤子看得一清二楚。

牤子有一天对山里红说:小红,你这样可不大正常,别忘了小香是怎么倒的台。

提起十里香,牤子的眼圈红了,现在十里香只能唱一些窜场戏了,自从不是角儿之后,人似乎也换了一个人,整日没精打采的,没事时就帮助别人洗洗衣服,烧烧饭。

说到十里香,山里红的心里也灵醒了一下,她冲牤子说:忙子哥,这我懂。

牤子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自从十里香倒了台,牤子经常叹气。山里红能够理解,十里香和牤子配了六年戏。不论怎么说,山里红几日不见宋先生,心里仍没着没落的。

如果事情这么顺风顺水地发展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是山里红倒台子了。

确切地说,山里红的嗓子倒了。

在山里红嗓子倒之前,发了一次烧。按老拐的意思,山里红发烧戏班子就歇息几日,等山里红的病好了再说。

没料到的是,北镇盐商贾六指,娶第三房姨太太,点着名地要山里红出台庆贺。贾六指是北镇一带数一数二的富户,老拐得罪不起就来征求山里红的意见,那时,山里红的烧已有些退了,便说:叔,我去吧。

戏班子便搭台演出了。

演出一直从傍黑儿演到夜深。那一天,刚开始时山里红的情绪很好,她又如约而至地看到了宋先生。宋先生一如往常地关注着台上的山里红。

夜深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就不安分了,嚷嚷着让山里红和牤子唱《十八摸》,不答应就不让散场,山里红没办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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