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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人杰-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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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说:“有你李明珍作担保,我马上回去给你们打来预付金,就打在你们信用社的账户上。”

送走了客人,周显成说:“明珍,人家来钱,咱们有把握吗?”

李明珍说:“大叔,别担心。这些设备简单,先去农机站批两台十马力柴油机,我画个图纸,让顺城矿山机械厂加工两个振动筛,回来一组装,就可以了。”

周显成说:“你还会画图?”

李明珍说:“大叔哇,我可是学机械的,后来才学的俄语。”

周显成说:“唉呀,明珍呐,咱们村可要腾达了——”

两个月后,湾道山砂石场正式开工,这次组织了强壮劳力二十多名,李明珍设计的机械振动筛组装完成,一次试车成功。从此七里河响起了柴油机的嘭嘭声,躺在河床里千百年的金灿灿砂石被一车又一运出大山……

这一年年底总结,果林大队在山头栽种松、柏三千株,种苗全是自己山上移植的。在向阳山坡种了五百颗桃树、五百棵苹果树,这些种苗是从别的公社赊来的。在七里河边种了四千株杨柳,树苗全是就地取材,一分钱不花。农耕专业队,胜利完成了一千四百亩山地、坡地的耕种、劳作任务。百十亩河滩地第一年生产小麦两万四千余斤,平均亩产三百斤。副业年终结算,净得利五万五千余元。全大队每个工值已达五角三分钱。

湾道山家家户户过了一个“富足”而舒心的春节。

湾道山村社员在大队书记周显成的带领下决心战天斗地、要彻底摘掉贫穷落后的帽子。

这年夏收,七里河百亩河坡地获得大丰收:一茬小麦六万斤,平均亩产六百斤。已超过平原地水平。

湾道山村不但在皇台公社出了名,在全县也是屋里吹喇叭——声名在外。

常言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湾道山一出名,招来各种流言蜚语。有赞扬、有贬斥、有嫉妒、有不愤。这时的大山外,开展一浪高过一浪的文化大革命运动。皇台公社领导班子岌岌可危。有的大队干部已半躺半就了。只有湾道山大队生产劳动按步就班、有条不紊,各专业队闷头苦干自己的事、忙自己的活。如同一个世外桃源。

 第三十二章   惊天劫难

第三十二章惊天劫难

周玉接到李明珍的来信,让二生就留在北京,不必回湾道山了。晓琬看完信,高兴得直哭。

贺家梅流着眼泪说:“今晚咱全家庆贺庆贺!”

孙运达拿出瓶“老白干”说:“为庆贺我小孙子能留在爷奶身边,我给二生起个大名,叫周洪涛!你们说,怎么样?该不该喝二两?”

大家都说“应该!”

孙运达说:“好!今晚小玉、晓琬你们多喝点!”

第二天,贺家梅给二生报了临时户口。

贺家梅现在离职在家,一心一意照看二生。别看二生长得干瘦,肚子容量很大,一顿饭能吃两个小馒头。饭后玩累了,还要把专供孙运达的一斤牛奶全喝光了。不过半年,二生长得胖头大脸,身高体壮。二生生来嘴巧,自己会伦辈,整日爷爷、奶奶、妈妈地叫,把人叫得心花怒放。叫别人只有一个称谓,单单叫周玉大声叫“叔叔”,小声才叫“爸爸”。周玉听了,心里腻歪。晓琬要二生改口,二生就是不改。周玉脾气随和,后来就默认了。

二生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不安生。贺家梅想,二生三岁了,何不教他童子功?贺家梅开始每天给二生练弯腰、踢腿。一个月后,练劈叉,三个月后练拿大鼎、蝎子爬。每天练完功,就给他拿一摞小来看。二生喜欢看《三国志》、《西游记》、《水浒传》、《小英雄雨来》、《敌后武工队》……看完小,便模仿孙悟空、关云长、林冲……摆出小姿式、小动作、那一招一式逗得贺家梅开怀大笑。二生是她的“开心果”。

二生四岁,长得虎头虎脑,人见人爱。会踢腿、弯腰、小翻。周玉见二生是块料,便在四合院里挖一个小坑,填上沙子,让二生练跳功。二生四岁,会空翻和打旋子。孙运达一休息,便来调教二生练功。二生学啥会啥,比周玉小时更聪明。孙运达老两口一见二生,心里有多少糟心事立刻就没了,有点小病小灾立时就好了。

这一年六月,天地突变,一场精心酝酿的运动终于爆发。人们的一切希冀、一切习惯、一切愿望,统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孙运达赴朝归国时已是某军军长,一九五五年被授予中将军衔。一九六四年调陆军学校任校长。同年,周玉和孙晓琬转业到公安部。周玉任刑侦局副局长,孙晓琬任治安局某处处长。文革运动一开始,孙运达被造反派拉下马、周玉和孙晓琬靠边站。京城所有学校都停课闹革命。臂戴红袖章的革命小将一夜成为“世界主宰”。他们打、砸、抢、抄、抓,要铲除旧社会、旧制度,要打倒一切,推翻一切。周玉和孙晓琬只是中层,造反派要他们指正、揭发、就地闹革命。只有贺家梅在家每天带二生练功,这时只能偷着看小。上街买菜,看会儿大字报。不久,局势越来越糟。这年一月,各地从上到下夺了权,两派双方动了刀枪,枪声不停、武斗不断!孙运达被关半年,有关他的大字报就贴到他的家门口。贺家梅气得没了脉搏,醒过来在家里骂大街。

孙晓琬跑回来说:“娘,你还不如带二生回湾道山哩,我怕这里今后发生大事。”

贺家梅说:“天能塌还是地能陷?”

孙晓琬说:“原定运动只搞一年,现在都快一年了,还没有停止的迹象,我看现在已控制不住局势了。……”

“你爹还关着哩,我能放心走人?我和周玉隔三差五去看他,眼下还挺自由,也没人敢斗他,那些造反派闹得再凶,可都怕他……”贺家梅又说:“要不这样,为了孩子的安全,我把二生先送给他妈。可是怕他妈那里也不平静。反正比这儿安全。就这么办,我先把二生送回去,马上回来。我得时刻听到你爹的消息呀!”

孙晓琬说:“明早我送你娘俩上火车,快去快回。”

贺家梅坐火车回顺城。很多车厢都坐着被红卫兵遣返回乡的各类分子。被遣返对象的周围都有红卫兵看守。这些人老态龙钟、胡子邋遢。女人则是被剃成阴阳头,大热天她们都罩上头巾或戴顶帽子。贺家梅看见这些情景,心里直“扑嗵”。二生没见过火车,在车上来回跑,又是唱又是跳,贺家梅满车厢追着他。到了顺城,坐班车赶到皇台镇时已近黄昏。

贺家梅这是第二次回家,第一次是解放后的第一年,那时回家是荣归故里;她想起了王娥娥、周显亮、周显成……他们几人在一起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战斗的友情,就好像近在眼前。如今,他们四人中已有两人作古!这次回家,却是惶惶之中的无可奈何。她拉着二生来到大哥贺家仁的院里。二哥牺牲后,二嫂解放后也过世了。贺永新转业到城里,隔壁那套老宅子便无人居住。

大哥大嫂一年到头在队里干活挣工分,落得一身好体魄。大嫂马上点火做饭。二生没吃完饭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两个侄女儿和侄女婿来见姑姑。山里没有电,点着煤油灯说话。两个侄女婿没说几句,就说起文化大革命。他们说,老百姓都说文化大革命,把功臣战将统统打倒,全国都乱了套。皇台镇公社已被城里红卫兵夺权。他们一走,权又交给原来的领导,全公社基本没太大乱,生产、工作基本正常。眼下又来一批红卫兵,他们贴大字报、大标语,说皇台镇公社是死水一潭,没有革命干劲,没有触动走资派灵魂,没有打倒地、富、反、坏、右……那一小撮人。他们到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结果让社员们给打跑了。社员们大骂这些红卫兵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侄女、侄女婿文化不高,却挺会说道,陪姑姑一聊就是半夜。

第二天,一个侄女揹二生,一个侄女提包袱,把贺家梅娘俩送到湾道山村。

听说贺家梅带二生回来了,全村人像赶庙会一样来看望当年的女八路和周家的“小福星”。到了晚上,周显成和大队干部来看贺家梅。李明珍白天上课,晚上陪贺家梅。她对贺家梅无法称呼,只好以“您、您”来尊称。婶婶在一旁看着这娘俩抿嘴笑。贺家梅第一眼看见李明珍,就被李明珍俊美的外貌、端庄的举止吸住了。果然是个做事果敢、说话干脆、工作认真的好媳妇。李明珍看见了这位当年抗日的女八路、女战士,说话办事依然浸透着当年的飒爽英姿,心中无限感慨。

二生来到这里,马上和菊儿在一起玩耍,过家家、爬墙头、上树逮“知了姥姥”、去澗水边看鸭鸭。

李明珍陪贺家梅去周家祖坟祭拜了周显亮、王娥娥,然后送她到皇台镇汽车站,这天夜里坐火车返回北京。

贺家梅回到家,把街门一插,一个人在屋里听听收音机,看看书,练练拳脚,做一个人的饭,眨眼过了一天。时局更严峻了,大字报四处开花,她这条胡同不时有红卫兵的身影。从湾道山回来的第三天,一夜之间如同变了个天地。在她住的门外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大字报直指孙运达。大字报标题是“草寇出身的孙运达是我校的头号走资派”。在人少之时,贺家梅悄悄走出门来,把大字报的内容一字不拉地看了一遍,最后她分析评价:这张大字报是牵强附会、掐头去尾、移花接木、道听途说的胡说八道!她看看无什么人,便将大字报撕下一张来拿回屋看。她以为无人注意,其实街道主任却看得一清二楚,他马上叫来红卫兵。红卫兵赶过来,指着贺家梅说:“撕革命大字报就是反对文化大革命,就是反对党的方针路线,就是反革命!”

贺家梅只说了一句“不实事求是”,就被一帮红卫兵揪斗。一个红卫兵问:“老太婆什么阶级出身?”

街道主任说:“好像是富农出身。”

头头一挥手,高呼口号:“坚决斗垮斗臭这个富农婆!”

几个女红卫兵走上前,拧住贺家梅的两只胳膊,弯腰驼背,拧成“喷气式”。当场开始了“群情激奋”的批斗大会,一时口号翻天。“喷气式”对一般人一时难以承受,但对贺家梅、孙运达自小练功之人却是小儿科。所以贺家梅任凭这些红卫兵对她拧臂撅身,气定神若。因为对孙运达的所谓揭发和批判,均为不实之词,所以贺家梅也不听那些红卫兵批什么、叫什么、喊什么。正在此时,头发蒙住了脸和眼,头发随气流上下飘动,刺得脸难受,就顺势一扬头、一动身子,把两个女红卫兵震个趔趄。周围红卫兵和围观人们马上高喊口号,对她实行专!两个男红卫兵挺身上前,替下女将,拧住贺家梅的双臂。

贺家梅说:“刚才是我活动一下身子,不是故意的!”

两个男红卫兵瞪着血红的双眼说:“老实点”!

两个人都在二十来岁,乳臭还未干,拧住贺家梅的两臂,暗暗用力。贺家梅觉得这二人暗自用力,所以也用内功发力。稍一用力便将两个红卫兵甩出一丈远。这一下,气得红卫兵头头哇呀大叫。一下子涌上来四个高大威猛的红卫兵,伸出拳头、抽下腰上的皮带、劈头盖脸打过来。贺家梅先是左躲右闪,这四个人更生气了,他们把皮鞭轮得呼呼山响,却伤不到贺家梅一根毫毛。贺家梅年过半百,在抗日战争中钻山洞、住壕沟,身上落有病疾。所以不过五个回合,体力渐渐不支。这时那四个红卫兵的拳脚如雨点般击打在贺家梅身上,她已不知道疼痛。她能够还击他们,但她不忍心,她有杀手锏,但那样会伤害了他们。他们还是孩子,不懂事的孩子。她没有还击,终于无奈地倒在了地上。他们还是咬牙切齿地打。她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而是倒在了一群乳臭未干的红卫兵革命小将们脚下。

周玉下午五点从父亲那里回来的,刚走到家门口,发现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正在啧啧叹息。周玉预感自己家中发生了什么不测,急忙拨开人群,却见妈妈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周玉抱住妈妈哭了:“妈妈呀——怎么啦?妈妈呀!”周玉心凉了,浑身如进了冰窖,哭不出声来。他把母亲抱进四合院,进了正房屋,把母亲放在炕上,哭着给晓琬打了电话。

文化大革命造成人群分裂,父子分派,夫妻反目。周玉和孙晓琬二人就分成两派。二人对当前文革运动看法相孛,对父亲的问题认识上不一,在生与不生儿女问题上严重对立。现在自己把二生养大了,原来是周玉的亲生,孙晓琬心中不平。这样一来,二人心中已有了隔阂。孙晓琬参加了造反组织,有时对外调查案子,一去十天半月,有时为抄大字报,她通宵达旦。周玉理解他,所以从不阻拦,更不过问。

孙晓琬马上骑车回来,看妈妈被打得遍体鳞伤,痛哭失声。但一想,不能大声哭,让造反派知道,自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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