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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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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沧桑的老迈的獒王,早已经心老;力败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更是心悲;绝杀亲孙子地狱食肉魔,终至心死,但却在父亲的屈辱一跪中,怒吼了!

怒吼声中,冈日森格朝着巴俄秋珠的枪口,奋力一扑!

雪山狮子老獒王冈日森格即使在怒吼中,心中也是一片雪亮。以它老迈得近乎枯竭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扑到巴俄秋珠跟前,以巴俄秋珠旧主人的身份,它也不可能将它扑倒。它也深知,(小说下载网…。。)草原猎人的叉子枪,能在它之前如闪电一般迅捷地毁灭它。但它仍然要扑。既然用雪山狮子的力量也不能帮助恩人摆脱屈辱,既然用一代獒王的智慧都能帮助故乡草原脱离苦难,它就只有用它的生命了!

冈日森格的奋力一扑,仅仅是一扑的姿态。

巴俄秋珠双手抖了。巴俄秋珠的枪响了,如胆怯的狼嗥。

接着,所有上阿妈骑手的枪口都发出了狼一般的嗥叫。十五杆叉子枪飞射而出的十五颗子弹,无一脱靶地落在了冈日森格身上。

冈日森格从空中陨落而下,苍鹰落地一般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西结古草原仿佛摇晃了一下。青果阿妈草原仿佛摇晃了一下。远处的昂拉雪山、砻宝雪山、党项大雪山和近处的碉房山真的摇晃了一下。天上地下,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在惊叫:冈日森格,冈日森格。

还是一如既往的辽阔,还是原始的大地、原始的天空,悲哀在晴空下泛滥,白色的雪冠突然就是挽幛了,漫漫草潮以浩大的气势承载着从来就没有消失过的哀愁和忧伤。风的哽咽随地而起,太阳流泪了,让光雨的倾洒覆盖了所有的凹凸。绿色的地平线痛如刀割,瑟瑟地颤抖着。而在更远的地方,是野驴河饮恨吞声的流淌,是古老的沉默依傍着的无边的孤独,草原,草原。

远处突然有了一阵颤颤巍巍的狼嗥,先是一声,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群嗥,不知是欢呼,还是悲鸣。

骑手们纷纷后退,满脸惊恐无度。上阿妈骑手后退,东结古骑手后退,多猕骑手后退。只有巴俄秋珠站在原地惊愕,仿佛他不相信倒在他枪口下的西结古草原的獒王冈日森格真的死了。

西结古骑手呆愣着。他们在班玛多吉的带领下,集体呆愣着。

同样呆愣着的还有勒格红卫,他看着冈日森格的身体,奇怪自己怎么没有复仇的快意。更奇怪自己居然感觉到疼痛,就像西结古骑手和父亲一样感觉到疼痛,就像地狱食肉魔倒下时感觉到的疼痛。

父亲和丹增活佛扑下了行刑台,断了一条腿的麦书记也挣扎着扑下了行刑台。他们扑向他们的老獒王。十五颗子弹打出了十五个窟窿,十五个窟窿冒出了十五股鲜血。一身黄色军装的麦书记趴在血泊里,染红了自己;一身袈裟的丹增活佛趴在血泊里,染红了袈裟。父亲趴在血泊里,染红了他的眼泪。

冈日森格是死不瞑目的,望着恩人汉扎西的眼睛里,依旧贮满了热烘烘的亲切、清澈如水的依恋、智慧而勇敢的星光般的璀璨。

班玛多吉跳下马,扑向了父亲,抡起巴掌,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害死了冈日森格,你活着还有什么用,你死去吧,快死去吧。”

父亲的脸红了,肿了,两边都是清晰的指印。血从嘴角和鼻子流了出来,眼泪也流了出来。他跪在地上,朝着冈日森格磕头,朝着班玛多吉和西结古骑手磕头,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西结古骑手中有人哭着说:“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冈日森格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

西结古领地狗走过来,围拢着自己的獒王冈日森格,闻着,舔着。终于相信獒王已经去了,突然就“呜呜呜”地哭起来,哭得天昏地暗。

23 格萨尔宝剑之獒王归天(2)

上阿妈领地狗、东结古领地狗和多猕藏獒也加入了悲伤悼念的行列。它们不在乎主人们对西结古獒王冈日森格的仇恨,只在乎自己的表达——为了一只伟大藏獒的死去。

父亲对丹增活佛说:“冈日森格死了,我也想死了。”

丹增活佛说:“佛法里面其实是没有死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没有生老病死,没有怨憎爱怜,没有欲求不得,没有苦集灭道。”

父亲说:“这样的经我也念过,既然本来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为它们流泪呢?”

丹增活佛说:“是啊,是啊,佛对轮回世界是厌离而无牵挂的,是不应该有悲伤的。草原上的人,都想丢掉悲伤,都愿成佛,可我这个佛,有时候又想做一个人。”

父亲说:“魔鬼正在无法无天地毒害着草原,草原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藏獒。丹增活佛,我知道你们佛想转世成什么就能转世成什么,你转世成一只藏獒吧,转世成一只冈日森格一样的藏獒。”

丹增活佛说:“好吧,我答应你,再转世的时候,我就做一只藏獒,我的名字就叫冈日森格,我也是来自阿尼玛卿的雪山狮子,也是草原的獒王。”说着,一代圣僧的脸上又一次滚落了两串世俗的眼泪。

父亲说:“你不能光管你自己,你也要负责把我转世成一只藏獒。”

丹增活佛说:“一定,一定。”

父亲摸了摸朝自己靠过来的美旺雄怒以及小兄妹藏獒尼玛和达娃,说:“还有冈日森格,还有远方的多吉来吧,还有大格列,还有美旺雄怒,还有尼玛和达娃,还有许许多多的藏獒,你也要负责它们的转世。”

丹增活佛说:“我负责,我一定负责。”

父亲说:“冈日森格转世后,还会是藏獒吗?”

丹增活佛说:“不是了,冈日森格转世后是人,是一个名叫汉扎西的人。”

父亲说:“那他就会和我们在一起了,是吗?”

丹增活佛说:“是啊,是啊。”说着,擦了一把眼泪又说,“不要再有悔恨了汉扎西,你应该这样想:死就是搬家,你把一间房子住破了,要搬到另一间房子里去,这就是死。死也是换皮袍,把一件穿脏穿破的皮袍丢掉,找一件新皮袍再穿上,就这么简单。所以说,真正的死是没有的,人和藏獒,一切生命,都一样,冈日森格不是死了,而是暂时离开我们了。”

父亲说:“那就赶快转世吧,让所有跟冈日森格共同拥有的日子,都到来世去吧。”

上阿妈骑手的头巴俄秋珠又站在了父亲身前,对父亲说:“汉扎西你害死了冈日森格,还想害死西结古所有的藏獒?”沉浸在来世的父亲没听明白,巴俄秋珠又说:“你要是还不说出藏巴拉索罗是什么,我们就向打死冈日森格一样,打死西结古草原所有的藏獒!”

回答他的不是父亲的声音,而是班玛多吉的吼叫。西结古骑手们望着肆无忌惮的上阿妈骑手,突然意识到,不该怨恨父亲,导致獒王冈日森格惨死的是自己的无能。班玛多吉吼叫着扑向巴俄秋珠,所有的西结古骑手都扑向上阿妈骑手。

忽然一声枪响。

然后是一阵枪响。

24 多吉来吧之魂归

行刑台前的枪声,没有打破寄宿学校的静穆。

迷离恍惚中,一缕熟悉而温暖的馨香走进了多吉来吧的鼻孔、它的胸腔,然后动力似的响起来,鼓舞着它的血脉,热了,热了,想冷却一会儿的情绪突然又热了。它听见了主人汉扎西的召唤,还有妻子大黑獒果日的召唤,它要追寻召唤而去了。它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越过静穆的狼群,迈着细碎的步伐朝主人和妻子走去。

它就要见到主人和妻子了,猛然听身后一阵稚嫩哭喊,是寄宿学校的孩子们的哭喊。它回过头去,却没看见孩子们,也没看见寄宿学校。一股呛鼻的人臊忽然呈现鲜红的色彩,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它看见一只藏獒正在奔跑,在城市的街道上,在山间的公路上,在茫茫沙漠里,在青青的草原上,在皑皑雪山下,在幽深的狼道峡。

它看见藏獒超越动物园的饲养员,超越红衣女孩和男孩,超越满胸像章的人和黄呢大衣,超越付出爱情也付出了生命的黄色母狗,超越盗马贼巴桑和他的草原马,超越饭馆的阿甲经理,超越拴它又放它的老管教,超越卡车司机,一路狂奔。

它看见礼堂一片城市狗尸体,看到多猕狼群飞溅的鲜血,看到渴望獒王的多猕草原领地狗的惋惜,看到在狼道峡注视它穿越洪水的狼群的眼神。

它终于看到了妻子,妻子大黑獒果日正迎面走来。

它看见了妻子眼睛里的光亮,看见了妻子如滔滔不绝的野驴河一样的内心。它向着妻子奔跑过去。

它看见了主人汉扎西,傻子一样的汉扎西,日思夜想着多吉来吧的汉扎西。他却没有认出它。它的变化太大了,目光已不再炯炯,毛发已不再黑亮,一团一团的花白、疲惫不堪的神情、伤痕累累的形貌,让汉扎西若有所思。它用深藏的激动望着汉扎西,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扑上去。它要等一等,等到主人认出它来的那一刻,再扑上去,拥抱,舔舐,哭诉衷肠。

汉扎西蹲在地上说:“你是哪里来的藏獒?你很像我的多吉来吧。鼻子太像了,看人的样子也太像了。还有耳朵,还有尾巴……”突然,它跳了起来,几乎在同时,汉扎西也跳了起来。他们中间隔着大黑獒果日,它跳了过来去,汉扎西跳了过来。他们交错跳过,拥抱推迟了。它又跳了过来,汉扎西又跳了过去,拥抱又一次推迟了。“多吉来吧,多吉来吧,你真的是我的多吉来吧?”汉扎西第三次跳了过去,它第三次跳了过来,拥抱第三次推迟了。“你怎么在这里啊多吉来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多吉来吧?”汉扎西张开双臂,等待着它的扑来,它人立而起,等待着汉扎西的扑来,拥抱第四次推迟了。汉扎西泪流满面地说:“过来呀,过来呀,多吉来吧,我不动了,我等着你过来。”它立刻听懂了,瓮声瓮气地回答着扑了过去。拥抱终于发生了,但根本就不能表达彼此的激动,他们滚翻在地,互相碰着,抓着,踢打着。它一口咬住了汉扎西的脖子,蠕动着牙齿,好像是说:真想把你吞下去啊,变成我的一部分。汉扎西心领神会,喊着:“咬啊,咬啊,你怎么不咬啊?你把我吃掉算了,多吉来吧,你把我吃到你的肚子里去算了。”说着把自己的头使劲朝它的大嘴里送去。它拼命张大了嘴,尽量不让自己的牙齿碰到汉扎西的头皮,然后弯起舌头,舔着,舔着,舔得汉扎西满头是水。汉扎西号啕大哭,它也是号啕大哭。汉扎西说:“从西宁城到西结古草原,一千二百多公里啊!”

神一样屹立的多吉来吧依然铁铸石雕,巍然不动。它空茫的眼中有泪光闪亮,表明它生命犹存,英魂不散。

在它面前,狼群依旧肃然静穆。

25 格萨尔宝剑之活佛涅槃(1)

当上阿妈骑手的枪弹再次镇住班玛多吉和西结古骑手的时候,勒格红卫走了过来。他拿着谁也不知道是真藏巴拉索罗还是假藏巴拉索罗的宝剑,策马来到行刑台前,舒了一口气,叫了一声“丹增活佛”,然后垂头而立。丹增活佛瞥了一眼他,爬上行刑台,威严肃穆地盘腿坐在了木案上。

丹增活佛说:“勒格你来了,你见了我既不下马,也不下跪,说明你不是来皈依的。”

勒格红卫一声不吭,似乎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丹增活佛说:“勒格有什么你就快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勒格红卫突然抬起了头,问道:“丹增活佛,我想问几个问题,你向你的本尊神保证,你一定要说实话。”

丹增活佛合十双手,点了点头。

勒格红卫说:“我的藏獒死了,我的狼死了,是不是你安排西结古的领地狗咬死了它们?”

丹增活佛闭上眼睛不说话。

勒格红卫等了一会儿说:“那就是你安排的了。我再问你丹增活佛,我的明妃怎么也被藏獒咬死了,西结古的藏獒可是从来不咬姑娘的,是你使了魔法放了毒咒对不对?”

丹增活佛还是不说话,眼皮抖了一下,闭得更紧了。

勒格红卫又说:“那就是你使了魔法念了毒咒。我还要问你丹增活佛,你最仇恨的并不是‘大遍入’法门,而是大鹏血神对不对?又是你施放魔法毒咒,让寺院狗咬死了我的大鹏血神对不对?”

丹增活佛依旧不说话,好像入定了,不省人事了。

勒格红卫说:“那就是了,是你害死了我的大鹏血神。”说着,跨下马背,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嘶哑地说,“丹增活佛,那就对不起你了。所有的藏獒都是替你死的,剩下的藏獒还会替你死,你是西结古草原最大的罪人!”

丹增活佛突然睁开了眼,大声问道:“勒格我问你,在你的‘大遍入’法门里,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消除你的心魔对藏獒的仇恨?”

勒格红卫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有,那就是你死,现在就死。”

丹增活佛平静地说:“好了,看样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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