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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进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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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好长时间,父亲和家乡断了往来。

母亲却和自己的家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母亲一个人等待父亲的日子里,她得到过无数小村人的接济照料,这一点她没有忘,父亲也没忘。因此,母亲有理由和家乡人来往。终于,村人们千里迢迢从南方来到北方,找到了母亲的门下。因时间久远,母亲对那些乡亲的面容已经淡忘了,但熟悉的乡音,使母亲很快便和乡亲们亲热起来。乡亲来的不是一人,而是一伙,他们在家里住下来。他们来到这里并没有明确的目的,他们知道母亲嫁给了一个“官”,作为接济过母亲的村人便有理由来这里看一看,走一走。他们久居乡下,对城市早就有了一种仰慕和神秘感,他们起初把母亲当成了沟通城市的桥。

那时,刚刚过去困难时期,父亲只是个团长,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住房也紧张。来的人之中,有男乡人也有女乡人,他们是搭帮结伴来的。因此,住宿便成了问题。最后,父亲带着权和男乡人们住在一间房里,母亲带着敏和女乡人们住在一起。那些日子,家里热闹而又混乱。乡人们大声地讲话,大声地吐痰,大声地在厕所里大小便,一副鸡犬不宁的样子。白天的时候,父亲去上班,母亲打发走敏和权去上学之后,便带领男乡人女乡人们去逛街。城市永远都对农村人有着一种深深的吸引力。他们在母亲的引领下如饥似渴地在城市里漫游着。采购是谈不上的,他们的腰包里没有那么多的闲钱,他们来到这里是来看望城市的。出发前,母亲已把干粮备下了,带着馒头和咸鸡蛋,馒头是母亲自己做的,咸蛋是母亲腌的。一直到傍晚时分,乡人们在母亲的引领下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来。一进门,村人们便一屁股坐在地下了(凳子不够用),母亲还要为一家人和乡人们准备晚饭。母亲在做饭的过程中,乡人们抽了支烟,又喝完了一壶茶之后,精神慢慢地回转过来。然后他们兴奋地议论城里的一切,像坐在田间地头议论收成似的。

就这样,母亲老家的乡人们在家里住了几日之后,城市也逛得差不多了,城里的饭也吃了(他们一直称母亲做的饭为城里饭),但并没有人提出要走。乡人们的介入,已使父母的正常家庭秩序受到了影响。母亲虽心存对乡人们的感激,但也不能这么无限期地随乡人们住下去。在母亲和父亲简短地商量后,在吃饭的时候,由母亲说。母亲说:地里的庄稼收了吧?乡人答:收过了。母亲说:二遍麦该种了吧?乡人们:就这几天。母亲说:各位表婶表叔,俺小邱不是不想留你们,你们都太忙还要种二茬麦,俺就不留你们了。等明年庄稼收了,再来住。于是表婶表叔们便异口同声地说:该回了,该回了。并一致决定,明日就回。父亲、母亲便吁口气,看着即将要走的乡人,觉得这几日也没啥。晚饭后,父亲陪着乡人说了许多话。

第二日,吃过早饭并不见乡人们走,他们也不提议去逛街,而是照旧坐在地上床下说一些关于种二茬麦的话题,母亲也不好说什么,一旁陪着。直到父亲晚上回来,看到这些乡人们仍没走,便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也正疑惑,两人琢磨一下,才明白车票还没有给人家买。母亲吸取了教训,第二日,一吃过早饭,母亲便带着乡人直奔火车站。买过火车票。一直把家乡人送到车上,母亲才真正吁口长气。

接下来的连续两三个月里,一家人过起了紧张日子。家里的米面吃空了。那时部队吃的也都是定量,家里也只有父亲一个人挣工资,买完车票后自然也要紧张一阵子。

在连续两三个月时间里,一家人要连续地喝粥。父亲、母亲能忍受紧张的日子。敏和权一坐到桌前,端起粥便往碗里掉眼泪。父亲就说:没啥,这比我小时候强多了。你们的爸爸小时候是靠要饭长大的。

敏和权这时就哭出了声,原因是他们刚被老师批评过。批评两人的理由是:两人在上课的时间里要不停地请假上厕所。敏和权都感到委屈,他们不能在老师面前哭,便在父母面前哭,把泪水流进稀薄的粥碗里。

父亲当团长时,老家来人其实只是一个开始。随着父亲职务的升迁,来人的次数便愈来愈频繁了。当然首先仍是母亲老家来人,他们不再单纯地亲近城市和向往城市了,再来家里时,而是有事求父亲。在当时的年代里,当兵很时髦,当兵不仅暂时可以离开农村,在部队里还有希望入党、提干,那就意味着光宗耀祖了。最不济的,找个对象,也比平时好找了许多。

聪明起来的乡人也不再单纯地和母亲攀同乡关系了,他们绕来拐去的总能和母亲套上一层亲戚关系。于是在那些日子里,家里经常出现一群喊母亲姑、姨或奶的适龄青年男女。他们在父亲或者其他长辈的带领下,前仆后继地来到家里。他们的目的简单而又明朗,那就是当兵。

他们住了下来,吵吵嚷嚷,不住地呼唤父亲,亲切地叫着母亲,然后阐述着自己当兵的理想。

那时家里仍不富裕,敏和权仍在上学。三五人一伙来到家里,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弄得父亲有些心烦意乱。

母亲在这种大呼小叫中,似乎寻找到了某种尊严。那些日子,她虽累虽苦,但心情是快乐的,她喜欢听这些乡人们说着那些肉麻的恭维话,更喜欢当救世主那份感觉。她真心希望,把家乡那片土地连同乡人一起搬到部队,搬到城市里来。

让几个青年男女当兵对父亲来说不是太困难。他们很快被父亲接收了下来,并打发他们的父母或长辈离开,这些乡人终于满意地离开了。车票自然又是父母给买的。

父亲便在夜晚的床上叹气,母亲仍沉浸在乡人们的喜悦里。母亲不知不觉已经和那些乡人又一次融合在了一起,乡人们的快乐,就是母亲的快乐。母亲就在床上冲父亲说:这些当兵的孩子不容易哩。父亲又叹口气。

随着这些青年男女当兵,更艰巨的任务又落到了父亲的肩上。这些青年男女不简单地满足于当兵,他们还要在部队发展。于是便接二连三地在星期日或某一天的晚上,一次又一次出入家门。他们在家里不称父亲为首长而是称姑父或姨父,这样显得亲切,和一家人似的。他们在亲切地称呼完之后,便一个个提出了自己远大的理想。有的想当汽车兵,有的想入党,有的想提干。父亲毕竟是首长,他们的出现父亲还能应付,有的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更多的时候是对他们提出些希望,诸如艰苦奋斗、学习雷锋什么的,他们还是走了。

父亲应付不了的是那些乡人。他们把自己的孩子留在部队,并不放心自己的孩娃单枪匹马在部队会闯出什么名堂来。于是他们又三三两两结伴来到家里,来看望自己的孩娃,还要和父母深入地商量自己孩娃将来在部队的前程。父亲很忙,一天到晚很少有时间回家。乡人们并不急于见父亲,他们和母亲商量。母亲的语言在乡人们面前总是轻描淡写,把一些紧要的事情说得轻飘飘的。母亲说:小宝在部队干得不错,俺看入个党当个干部啥的没问题。

乡人就很感动,谦卑地笑着说:他姑,孩子可交给你了。日后孩娃有个出息,俺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大恩德哩!

母亲说:小三干得不错。现在开车的技术学得不赖,等日后给他姨夫开车、给首长开车,日后还会有啥说的。

乡人的笑在脸上灿烂着说:他姨,小三可就仰仗你了。

母亲和乡人们在勾画着美好的蓝图,他们等待着父亲来填写这张美丽的蓝图。

父亲有不尽的蓝图需要他填写,他刚解决一批便又来了一茬。母亲家乡的孩娃们在一茬一茬地成长起来,他们像一群蜜蜂似的向家里飞来。渐渐,父亲的态度变得冷淡下来,他有许多事情要忙。而母亲却乐此不疲的样子,她热情而又频繁地接待着老家来人,她在老家乡人面前极有成就感。

老家一来人,她照例是要看报的。这就使乡人不住地咋舌,说着一些表扬母亲的话,目光里写满了神圣和尊敬。母亲不仅看报纸,时不时地要给这些乡人们上一课,讲国际、国内的一些大事,什么尼克松访华;柬埔寨问题;批林批孔;反修防修……母亲在乡人们的眼里,俨然成了一个政治家。

母亲老家的事情,越来越使父亲感到麻烦。这些一批一茬的青年男女,父亲没理由也不可能都安排在自己的守备区,在母亲的鼓动下还是要办。按母亲的话说,不给他们办,对不住这些亲戚哩!在母亲的情感里,已接纳这些乡人为亲戚了。父亲无法回避母亲,母亲和父亲说这些事时,地点仍选择在床上。父亲无法回避床上的母亲。

好在父亲有许多战友,父亲在四面楚歌中向战友们求救。

父亲在电话中说:老张,帮帮忙吧。老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你给安排几个吧。多谢了!

父亲在电话里还说:老李,老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安排几个吧。求求你了,拜托了……

父亲一提起母亲的老家总称老区,他知道这些战友们,对老区人们是有感情的。

就这样,在母亲的策划下,由父亲亲手安置的青年男女们,一茬一批地在部队茁壮成长。每逢年节时,这些青年男女们结着伴,三三两两地来到家里。给父亲拜年或问好。母亲这时便极有成就感。这种盛况,一直持续到父亲离休。虽然,仍有一些成长起来的孩娃们仍战斗在部队,有的已经是营团一级干部了。随着父亲的离休,他们对父母的热情也随即冷淡了。有几次碰到这些已成长起来的孩娃们,在自己身边走过,却没人再称她姑或姨了,而是称她为老邱。他们说:老邱还好吧!问候一声老邱的还算是好的,有的干脆点点头,有的连头都不点了。

这种结局,使母亲感慨万分,伤心不已。在那一时刻,母亲真希望时光能倒转。晚年的母亲,似乎才理解了人情冷暖。父亲在十三岁那年离开老家,离开那间四面漏风的小屋,便再也没有回去过。这很符合父亲的性格。父亲的亲人和家乡,令他伤心、难过,往事不堪回首。

即使这样,父亲老家的乡亲还是来过几次。父亲的老家在北方,父亲的部队也在北方,父亲的老家距离部队并没有太远的路,坐火车再坐汽车,也就是不足十个小时的路程。

那一年夏天,父亲的老家发了一起罕见的洪水。这一消息父亲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因为老家太平常了,于是老家的名字很少出现在报纸或收音机里。父亲还是第一次在收音机里听到这阔别已久的老家的名字,第一次听到,便伴着选样的不幸。

那些日子,父亲的心情很不好。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好。在家里他很少说话,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大大的,他一边听收音机,一边闷头吸烟。母亲几次想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一点,都被他阻止了。父亲的心情不好,还体现在他骂人上。父亲身为一方首领,以前是很少骂人的。在那一阵子里,父亲骂了一回后勤部长,骂了一回军需部长。父亲骂后勤部长的理由是:后勤部一间粮食仓库闹了鼠灾。只一个月工夫,存在库里的粮食被老鼠糟蹋了几百斤。父亲知道后,劈头盖脸地大骂后勤部长:龟孙子,我日你娘!那粮食不是你家的是不是?!

这个后勤部长就是父亲当团长时,他当后勤处长那位。为了买半卡车白菜而死了一名战士,那一次严重后果,父亲都没有骂他。现在生活好了,为了几百斤粮食父亲骂了他。这使他内心无法承受。在父亲早就忘了这事时,他却向父亲打了一纸转业报告。后来那纸转业报告被父亲撕得粉碎扔在他的脸上。

父亲骂军需部长的理由是:军需仓库不慎失了一次火,烧坏了不少军用服装。父亲不仅骂了军需部长还差点要扇军需部长的耳光,这一点也使军需部长无法承受。原因是,前一阵营区盖礼堂,礼堂马上就要盖好了,因一个民工吸烟,而引起一场大火,把价值近几十万元的礼堂烧毁了。那一次,父亲也没有骂人,更没有要扇人的耳光。

这一切,自然和家乡的大水灾有关系。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些,他们都感到父亲有些不可理喻。

父亲老家来人是在家乡受灾的那一年深秋时节。营院里的树叶已经落光了,北风刮得正紧,看样子第一场雪说来就要来了。就在这时,父亲的老家来人了。父亲老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队长,另一个是会计。

他们来家时并没有急于进家门,因为是白天,父亲还没有回来。他们便一直在门口徘徊。这使母亲很疑惑,她探出头向外张望了几次。队长和会计便很小心地冲母亲微笑,这使母亲觉得这两个人不正常,于是关紧房门。

傍晚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他们看见了父亲,父亲也同时看见了他们。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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