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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灯-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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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罚每人三百元。带灯和竹子也从朱召财家回去了,给马副镇长建议:能来自首交代就不错了,要给他们台阶下,如再罚款又得把他们逼躁了,算了,不罚了。最后是没有罚三百元,还每人给了二十元。

红布带子

 出色地粉碎了王后生对大工厂的联名上告,马副镇长心情好,头也不晕了,身轻气爽,这让他恢复了多少年前也曾经有过的自信,他觉得他的病完全可以康复,也并没有老,可以胜任一切工作,尤其在这非常时期完成了非常任务,命运是在向他预兆着在不久真能当上镇长吗?

马副镇长的老婆再一次从乡下老家赶来,她给马副镇长出主意:你有啥想法,给别人说不成,但你要给神说呀!松云寺的古松上挂了那么多红布带子,你怎么不去也挂一带呢?

古松上是常年都有人挂红布带子的,这原本是一种迷信,却已经成了樱镇人的风俗和习惯,甚至周围乡镇的人,县城的人,也都拿着三指宽二尺长的红布带子,把红布带子系于松枝上,祈求着风调雨顺,祈求着国泰民安,或者升官,发财,求子,祛病,出门平安,子孝妻贤。

马副镇长去了一趟松云寺,因为是露明去的,松云寺那儿并没有人,他跳起来抓松枝,跳了几次没抓住,后来是抓住了一枝,岔了气,拉住松枝歇了半天,才把红布带子系上,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轻轻放开,静静地看着那红布带子,看着那天。

当马副镇长离开松云寺下坡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久病已愈,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镇长,就是了镇长。

一走近鸟儿,它们就都飞了

 但是,马副镇长去松云寺挂红布带子的事,毕竟让白仁宝知道了,马副镇长说:我操心大啊,破获了王后生,我担心还会有张后生李后生出来破坏的,得给樱镇求个平安么!大家说:应该呀应该。也都去松云寺挂红布带子,但谁去都是各去各的,怎么给樱镇祈求的,回来谁也不说。

竹子问带灯:咱去呀不去?带灯说:你给樱镇求什么?竹子说:我求爱情!带灯说:还嫌段老师爱你不够?竹子说:也给你求呀。带灯说:好么,你去了就给我求能一个男人深深地爱着我,也让我深深地爱一个我爱的人。竹子说:呀呀,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带灯拿了一本书要到北塬那儿去读,她已经好久没有读书了,而且再也寻不到可以读书的地方,也只有元天亮祖坟的北塬那儿还僻静。竹子也没有去松云寺,说:神在心里,我自己求自己吧。她跟着带灯走。

出了镇街,过了石桥后村,沿小路往北塬去,路两旁的树丛里,荆棘中,石窝和草丛,到处都是鸟。樱镇的鸟先前都栖集在河堤的树上,而现在更多地却在了这里,但是,她们高兴地说着这么多鸟在这里啊!鸟却呼啦啦飞去。上了塬头,还未到元天亮家祖坟和坟后那片樱树林子,她们并没有大声叫嚣,也没有掷打石子,似乎刚刚冒头,坟前的兰花丛里,樱树林里,鸟也是轰然而起,一群一群斜着飞去,像无数的白的灰的黑的床单在空中飘动。

竹子说:它们怎么就都飞开了呢?带灯说:它们恐惧我们吧。竹子说:我们并不想撵打它们呀!带灯说:那就是我们在恐惧了。竹子说:我们恐惧?带灯说:如果咱们来了鸟儿都不飞,你不奇怪害怕吗?

竹子大声地学着鸟叫,并把口袋里的一些馍屑和一颗水果糖放在手里,后来又放在石头上,盼望鸟儿能来,但鸟儿一只也没飞来。

给元天亮的信

 想起了一个小笑话,说有一个女人见到的男人都把妻子称红苹果呀,小黄瓜呀,宝贝亲亲呀,就让他也把她叫一下。那男人艰难地看看,想想,叫她:黄牙牙。虽然不太好听,却也实在。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叫我?

我的工作是我生存的需要,而情爱是我生命的本意,就像柿子树结柿子是存在的需要,而能镇天盖地地长成树自成世界才是柿子树的意思吧。

嘿嘿,你正吃饭吧,好饭真应该叫你吃,因为你给予了时间的含金量。而我这个逛蛋儿现在正在山脚下吃葡萄。我爱吃葡萄,高兴时甜的多,烦心时是酸味道,酸酸甜甜的世界,让我吞在肚里了。我喂你一颗。我愿是投进你嘴里的一颗葡萄,你能接纳我的甜我的酸,我的好我的坏。

前天读报纸,看到你又高升为省委常委了,真是可喜可贺,但我觉得你是那么的遥远了,有些不想跟你耍了,我觉得你在我的小村我的身边需要我爱护关心的人,是我摘过金银花你背下山,你在树上打核桃我在屋里褪青皮,我晚上给你絮絮叨叨村里趣事旁敲侧击优化自家生活而当你干咳一声我就噤声闭眼快步赶去梦乡。而你成了天上的星星……我喜欢萤火虫。

早上看着太阳,觉得像稳势的空中的一个出路小洞,老天那忍受不住的热情往外泄漏。于是我想到了大地,大地到处都鼓起山包终究还是有火山要爆发的。天气里有风云雷电雨雪霜露也放鸟逐鹰,大山上有春夏秋冬黑白热冷也牧羊养兽,这就是世界。有千古事还有瞬间事,是瞬间成就了千古。所以我也就安然的像云一样随意行卧,能把日月的光芒拓展开去就行了,像易涨易驰的山涧水一样能保护住山的形象就可以了。我觉得老天造就女人流淌乳汁养人就成就了,我现在才知道我爱你是对你有种能说清的感觉,像是我走亲戚能寻找到门户前的那棵树那座石磨的感觉,那么,我于你来说,我想是你工作之余伏案写作时扬扬洒洒笔端的墨水,哦,当然不是墨水。你是自由自在如弥漫了满空的大雨,落地成潭成渊,沉淀了去成就万古的江河,像顽石被拿去补天,看似无形实有形看似无情实有情,像我们这营营小人物那是都有感情出口,头发指甲手足口眼和吃喝玩乐、不敬不恭、小恩小仇,自己整天给自己的浪荡和无为找下理由了。

镇政府的生活,综治办的工作,酝酿了更多的恨与爱,恨集聚如拳头使我焦头烂额,爱却像东风随春而归又使我深陷了枝头花开花又落的孤独。

哦,引进的大工厂真的是高污染高耗能吗,真的是饮鸩止渴的工程如华阳坪的大矿区吗?什么又是循环经济?樱镇上有人议论,说你的长辈为了樱镇的风水宁肯让贫困着,而他的后辈为了富裕却终会使山为残山水为剩水。但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对于樱镇,不开发是不是最大的开发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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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会餐

 镇政府大院里人又都闲下来了,这如同卸了磨摘了暗眼的牛和驴,打过哈欠,伸过懒腰,洗衣服的洗衣服,说洗衣粉用得多了,虱子真的是少了,下棋的下棋,让观棋者不语,偏偏观棋者要语,皇帝不急太监急,口舌就起,邮局人送来了信件,会计又在大声地说她的儿子,翟干事给马副镇长嚷嚷几时再去唱歌呀,没事应该让大家学学跳交谊舞,交谊舞能增进同志们的亲近么。马副镇长说:唱么,跳么,你狗日的要带别人的婆娘唱呀跳呀,吴干事肯定也要带别人的婆娘唱呀跳呀!大家就哈哈笑,笑得马副镇长的老婆出来拿眼睛挖马副镇长,马副镇长不说了,老婆却从屋里取了猕猴桃给大家散发。猕猴桃很小,她说:这是野生的,甜得很!小孙子不让给别人,哭着说:这是我的,这是我的!竹子从伙房里取了个馍给小孙子,悄声说:你咋和你爷一样!马副镇长长声着喊出纳了,说:哎,小安呀,黄书记那次来能给咱多报了多少钱?出纳说:除了买的东西归伙房后,现金有三万二千吧。马副镇长说:那也要让大家享受到呀!出纳说:书记说了,让慢慢补到伙食上。马副镇长说:补到伙食上谁也不觉得,不如大家先会餐一次,剩下的补到伙食上去。出纳说:书记镇长不在,这行不行?马副镇长有些不高兴,却问大家:这行不行?大家同声说:行呀,你现在就是书记镇长,咋不行?!马副镇长说:那就会餐!

会餐当然还是去松云寺坡弯后的饭店里为好,白仁宝就积极着去订饭。马副镇长宣传:大家都要去,好事情不能遗下任何同志。带灯,你和竹子也一定去。带灯说:不去了吧,那里卖野味,我和竹子都吃不惯。马副镇长说:要去的,就是不吃也要去的,集体活动如果老不去,这样不好么!带灯说:好,好,前年县上破那个杀人案,主犯先拿刀子捅倒了人,然后让同案犯每人也去尸体上捅一刀。马副镇长睁大了眼睛,说:你咋说这话?带灯就笑了,说:说个幽默话呀。侯干事说:和领导说话用什么幽默?!竹子说:对牛弹琴。侯干事说:谁是牛?带灯说:都不说笑话了,去吃饭!又给竹子说:你把马副镇长的小孙子背上,吃饭去!

这一顿饭八个凉菜八个热菜,荤素杂陈,该有的都上了,尤其又加了一道黄羊肉蒸盆子和红烧野猪肉。马副镇长问:有没有娃娃鱼?回答这几天没货。马副镇长说:让同志们吃好,那就来个炖甲鱼吧,味道往重些。饭桌上了红酒,是给女同志的,上了白酒是给男同志的,结果红酒喝了三瓶,白酒竟喝了八瓶,男的差不多都喝醉了。喝醉了的人从不说自己醉了,又开了三瓶白酒喝,开始说马副镇长的好,什么奉承话都说出口。白仁宝在甲鱼里寻那根骨头,夹了给马副镇长的老婆,说:婶,这能剔牙哩,这你一定拿上!马副镇长听大家说他好,倒谦虚了,说他有什么好呀,要是好的话,十多年了还在樱镇不挪窝?他就讲他陪过五任镇书记、六任镇长了,甭说镇政府大院里的房呀树呀,就是樱镇的每一块石头他都认得。带灯和竹子喝红酒,酒喝得少话说得多,一只鸡从门外进来到桌上吃撒落的米饭粒,带灯说:你认识不认识马镇长?马副镇长没注意听,仍在说他的历史:第一任书记脾气好,第二任爱骂人,一开会就骂,骂得你睁不开眼,但他不骂你了你就倒霉了。第三任的镇长人仗义,就是和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他当不了二把手,可他是镇长么,书记要决策,党主导一切么。第四任书记霸势。白仁宝说:是霸势,调走的那个王东民对他有意见,他当下就唾在王东民脸上,王东民后来硬要求调走的。马副镇长却又替第四任书记申辩了,说领导就是要有领导的权威,被领导的就要自觉地维护、培养领导的权威,那王东民不懂得这些他也只能调走了。马副镇长接着还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你们知道唾沫不擦也会自干的故事吗?大家说不知道。马副镇长说你们咋啥都不知道?!大家说就听你给说哩。马副镇长说啊倒杯酒我喝了给你们说。喝了酒,说的是唐朝宰相娄师德的事。娄师德的弟要到某地作刺史,临行前娄师德觉得他是宰相的弟,又去做刺史,怕遭嫉恨,就说你去后千万别给我惹事。其弟说你放心,别人唾我脸上我擦了它。娄师德说别人唾你是恨你,把它擦了更恨你,唾沫不擦也会自干的,你就等它自己干吧。马副镇长说完环视大家,说:我说的意思你们明白了没?大家说:明白……没。有的就醉得趴在桌沿,有的溜下凳子躺在了地上。马副镇长看着带灯说:瞧,瞧这些没出息的,没出息,息!自己的舌头也硬起来。带灯突然脸上煞白,额上的汗就出来,竹子说:你也喝高了?带灯说:我心咋这慌的?竹子说:是不是病又犯了?带灯已靠墙蹴着,又是一层汗把刘海都溻湿在额颅上。竹子就急喊店老板,要老板把自行车给她,她得送带灯去看医生。店老板把醉了的人这个扶到炕上,那个抱上椅子,说:里屋还有个炕,你把她搀到炕上去。竹子说:她病了又不是喝醉了!自个推过自行车,让带灯坐在后座了,急驶着去了广仁堂。

出事了

 到了广仁堂,陈大夫给带灯号了脉,说没事,我给你冲杯消烦散,过一会儿就好了。喝了药,果然就好多了,只是手脚没劲。竹子说:你可记住呵,今天是我救了你。我这胳膊还没好,刚才骑自行车,现在锥儿锥儿地疼哩!陈大夫还在问带灯:犯病的时候是怎么个心慌?带灯说:浑身关节像是里边有虫子蚀,心里急逼。陈大夫说:是肚子饥了想一碗饭就倒进去的急?带灯说:总觉得有啥事等我,又来不及去的急。竹子说:啥事等你?是等着坐我自行车哩!

门口走过张正民和王随风,张正民提了一瓶子油,王随风却拿的是一只升子,升里装着盐,两个人都是在镇街上买货了碰上。张正民说:大妹子,最近没出去呀?王随风说:天慢慢就冷啦,我得给老的少的把棉衣棉裤做了再出去。你干啥哩?张正民说:准备上访么。王随风说:你的问题不是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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