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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度战栗-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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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个“序幕”而已。

同时,邵长水还发觉,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本身也发生了一些重要变化。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不怎么惦记那个曾把自己困扰得要死要活的“定岗定职”问题了。因此,整个人就轻松多了。是因为惦记也没用,所以才不惦记了?还是因为自己在工作中太投入,陷得太深,因而从心理上已经把自己完全当作省厅一员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其实原因可以不必深究,可喜的是心态终于平和从容了。

古人说,得失自在须臾间,人生难得一从容。

……下午三点多钟,邵长水正在考虑怎么把自己对下一步工作的设想写成一个书面的东西给总队领导报上去,接到了总队秘书打来的电话,让他“放下手里一切事情,立马赶到总队部去‘报到’。”

“啥叫放下‘一切’事情?为什么要用‘报到’这个说法?”经历过多次重大人事调动、在这方面一向不迟钝的邵长水,放下电话,心里猛地一震,当即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可能又要有变动了。他没追问,也没露声色,很平静地对组里的其他同志告诉了一声:“总队让我马上去一下。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走以前,他又去五号楼看了看曹楠。她一边在那儿养伤,一边在按邵长水的要求,把那天口头“交代”的事情写成书面的材料。

赶到总队部,赵总队不在。去厅长那儿开紧急会议去了。厅长那儿的“紧急会议”,可就太没谱了。有时三五分钟、一二十分钟,下达一道命令布置一个紧急任务就会结束;有时也会连续开上三五个小时五六个小时——为了贯彻和部署省政法委或公安部的重大工作安排,为了研究和处理一起突发的重大事故或案子,通宵开会,天亮后立即分头驱车下基层第一线去落实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所以,等那个年轻的秘书给邵长水沏完茶,他在赵总队办公室外间的沙发上已经安心坐下.准备打持久战了。好在,等候也是休息。老刑警都会这样“科学地”合理利用时间。所幸,这一回,厅长那儿的会议没开得太长.个把小时后.赵总队就回来了。行色

匆匆。招呼邵长水跟他一起进了里间,立即把门关上,一边从身后一个纸板箱里拿起一把香蕉扔给邵长水.一边自己也剥了根,三口两口地把它全填进嘴里后,感慨地对邵长水说道:“谁他妈的发明这理论,说吃水果可以帮助戒烟。我看这结局肯定是跟说钓鱼的那个相声里说的那样,糖饼也吃了,鱼还是没钓着。”

这些日子他正为戒烟,“痛苦”万分着哩。

邵长水不爱吃香蕉。再说他心里悬着那“报到”的事,就更没那份心思陪着总队长去吃那不酸不甜又粘不唧唧的玩意儿。

“快吃。快吃。”赵五六又替自己剥了一根,嘴里鼓鼓囊囊地一边嚼着,一边笑着催促道,“一会儿那些蝗虫们来了,可就没你的份儿了。”赵五六所说的“蝗虫”,是指总队里的那些侦查员。以前说过,他们爱上这儿来“抄家”、“抠底儿”、“打牙祭”。

总队长连吃了三四根香蕉.打了个饱嗝.去里屋他独用的小卫生问洗了洗手,又擦了把睑,这才消消停停地坐下,啜了口茶,告诉邵长水,西南某省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团伙袭警抢枪抢劫杀人案。事发后,案犯携枪逃窜。公安部已向全国发出通缉令,同时调集力量,支援某省,限期破案。“刚才向厅里几位领导汇报了一下,决定调你去参战。厅党组同时还决定,马上给你解决定岗定职的问题,正式任命你为咱总队大要案支队的支队长。我说你得请客啊。双喜临门。”赵五六高兴地嚷嚷道。说实话.参加公安部组织的全国会战,对任何一个刑警来说,都是一次极难得的机会。而且绝对不是每一个刑警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的。通过这样的参与,既可以“积累经验,增长见识”,还有一点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可以“扩大交往,建立上层联系”,可以让公安部的同志和领导知道在数以百万计的公安队伍中.还有你这么个人存在。而这一点对自己今后的发展绝对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得此机会,容易吗?! 

按说此时此刻,邵长水应该非常高兴,应该非常激动才对。即便根据需要,能极其老练地控制住自己内心的这份激动和兴奋,也应该立即做如下表态,一,感谢领导信任;二,决不辜负期望,努力参战,一定给省厅和省厅领导增光添彩;三,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事项,请具体指示……同时又解决了定岗定职的问题,如愿以偿地把自己安排到大要案支队的支队长位置上了。这双喜,对谁都真不能说是小喜,而是大喜啊。所以,总队长才会嚷嚷着让他“请客”哩。邵长水也是高兴的。总算把岗位定了。拿慧芬的话来说,最起码这一家人后半生的去向也有个着落了。想到这里,邵长水心里免不了温热地涌动了一下。但也就仅此而已。他没怎么激动

起来,而且随即还表现出相当的一种犹豫,踌躇,举棋不定。这让赵五六非常不理解,甚至都有一点不高兴。

“咋回子事?家里有啥困难,离不开?不至于吧?”赵五六皱起眉头问。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下这些侦查员和干部在接受任务时的犹豫和迟疑。

“不是。不是。”邵长水忙否认。

“那咋的啦?是嫌这个支队长的级别太低?”赵五六又追问,并挖苦道,“不会是看上了我这把总队长的交椅了?”

“您说啥呢?”邵长水红起脸,忙说道。

“那你咋的了?”

“劳……劳爷这案子咋弄?”邵长水吞吞吐吐地问道。

“撂下。”赵五六以他向来的果断口气说道。

“撂下?九十九拜都拜了,只剩下这最后一哆嗦,咋能撂下?”邵长水忙说道。

“让你撂下,不是说别人也都不去做了。”赵总队断然说道。

“那是,那是。”邵长水又略略红了红脸,忙找补了一句道。然后就沉默了。还能说什么呢?地球本来离了谁都会继续转动下去。

但是……

但是什么呢?

“马上去组织部把正式调动手续办了。”赵五六又吩咐了一声。

“是。”邵长水忙应道。

“请客!”

“当然。那当然。”

“别忘了去厅领导那儿好好谢谢。几位厅党组成员那儿得全拜到了。千万别落了谁!”

“那当然。那当然。”

但是在走出总队长办公室门的时候,邵长水他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迟滞和沉重,并且带有一种明显的教疚感。

对谁歉疚?

对劳爷。

是的,他忽然感到自己挺对不起劳东林这位老同志,对不起这位个性“格涩”而又总充满着生活激情的刑偾老前辈的。自己没能在走以前,把笼罩在他死亡之谜上空的那层厚厚的阴霾给廓清了,替他把个中的“冤情”给伸张了。他的确觉得自己有点“不够意思”,离去的脚步也必然有些过分的沉重=他绝对不是不相信留下的同志破不了这个案。有赵总队率领着,有刑侦总队这样一支优秀的队伍,他深信,用不着等他从西南某省参战回来,他们就会把这案破了。问题是,这件事应该在自己手里给了结的,但却没能了结。以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一个大案.忙乎了许多时间,结果不了了之。这很正常。没有一个刑警队长敢拍着胸脯说,他能百分之

一百地把案都破了,就像没有一个大夫敢吹牛.他能包治每一个病人一样。但是每一个有职业良知的大夫都应该在治不好的病人面前感到一种歉疚,而一个真正优秀的刑警也都一定会在那些没能及时侦破的案子面前产生不可抑制的焦虑才是……

实际上,那天他根本没有时间“请客”.甚至都没有时间逐个地上厅领导跟前去表示“感谢”。他只是去看了一下袁厅长。袁厅长还不在。连他的秘书也不在。站在厅长办公室门前,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走了;然后就跟赵总队一起回到龙湾路八十八号,召集复核组全体成员,由赵总队宣布了邵长水离去的消息和对新组长的

任命。然后邵长水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最后看望一下曹楠?犹豫的结果,他最后还是没去。他认为,既然总队长已经宣布了新任组长,下一步怎么做曹楠的工作,怎么处置她和那个齐神父,新组长会有他的安排。这时再去看望“当事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说任何话,都会有“干预”后任工作之嫌。也许新任的组长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但自己还是应多加些注意为好……至于小丫头养伤和生活方面的事,似乎更用不着他来操这个心了……

但他还是借口到五号楼去转了一下,大声地在曹楠的房间门外,对那个负责监护曹楠的女工作人员说了些告别的话。他希望曹楠听到后,能主动走出房间来跟他告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曹楠房间里并无响动。他又不好意思向那个女工作人员打听,曹楠这时是否还在她房间里。于是在门外的走廊里,不尴不尬地稍稍等了那么一小会儿,见她的房问里仍没有一点动静,就只得悻悻地走了。

邵长水当晚回家去住了。第二天一早,总队派车把他直接拉到机场。他这个新任命的大要案支队的支队长,都没来得及跟自己支队里的全体同志见个面,就急急地、却又带着极大的遗憾和留恋,赶往北京报到去了。

西南那边的事情办得还挺顺利。二十多天后,线索就出现了。然后他奉命带着一支由三个县的公安干警和武警组织起来的队伍,挺进大山的一个山沟沟里,追捕五名持枪逃犯中的一名逃犯。在这陡峭而又丛林密布的大山沟里,地毯式搜索了四五天后,有一天,步话机中突然传来赵五六的声音。进山的这段日子,手机信号全部断绝。上下之间的通讯联络,行动指挥,全靠这种老式的步话机。而这种老式的步话机,功率和功能自然都是相当有限的。他没法想象赵总队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步话机的频道上。当时给他的惊喜,不啻于久困于大海上的水手突然问发现了灯塔微弱的亮光和海岸线绵长的黑影一样。他嘶哑着嗓门,欣喜地喊叫道:“赵总队,是您吗?我操!您咋上这儿来了?您现在在哪儿呢?”

“报告邵副总,我离你不远哩。可惜没时问来向你汇报工作了。你怎么样?听说干得不错。”赵总队开着玩笑,询问道。但他称邵长水为“邵副总(指挥)”,却不是开玩笑=由于邵长水在这起恶性大案的前期侦破中出色的工作,当指挥部决定收网,抓捕这几名罪大恶极的袭警杀人犯时,他就被任命为追捕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并具体负责指挥其中一个方面的行动。

“哎呀,赵总队啊,我可是太想你们了:太想了。太想了。您来干啥呢?还有谁跟您一起来了?你们能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咱们能见个面吗?整点小酒喝喝?哎呀,我真的是太想你们了。”邵长水兴奋地嚷着。

“大伙也挺惦记你的。但这回是见不成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咱省里去了……”赵五六也嚷嚷道。

“您那么着急于吗呢?好不容易都走出这么远来了,在这儿多歇两天怕啥呢?”邵长水恳求道。

“行了。步话机上不能多说了。我只想告诉你,劳爷那案子基本上水落石出了,现在也正在收网。你就放心把这儿的任务完成好。”赵总队嚷道。

“是吗?那太好了……”邵长水听说。劳爷那案子基本上水落石出了,现在也在收网了”,一边本能地嚷了声一太好了”,一边心里却又不由自主地涌出一殴酸酸涩涩的滋味。他这“酸涩”,并非是出自“眼红”和“嫉妒”,主要还是因为“自责”和。惭愧”——自己干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能让案子“水落石出”,自己离开不到一个月,留在家里的那些同志却把案给破了,这多少让人有点难受。

他们究竟是怎么破了这案的?劳爷又到底是怎么死的?最终是否牵扯到顾立源和饶上都这两位大人物了?在破案和收网的过程中,没伤着总队的同志们吧?等等等等……一连串问题奔涌般地聚集到心头,整个人再度翻江倒海般地不平静起来。

那个逃犯最终在一户山民家屋后的山洞里被抓获。抓获前,还发生了短时间的枪战。最后那家伙吓坏了,大声叫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主犯我不是主犯。我缴枪……”也许是因为连轴转,好几个夜晚都没好好睡觉,整个追捕过程中都没出一点事的邵长水,抓住逃犯,带着队伍班师凯旋时,实在是困得不行了,眼一

闭,脚一软,从一个六七米高的陡坡上滚了下去。好在那地方长着一人多高的斑茅草,没怎么磕伤,但身上却蹭破了几处皮,又被锋利的斑茅草叶子拉了不少道血口子,也算是有惊无大险地唱了一场圆满的收官戏。回到指挥部,上县医院做了x光检查,确认了骨头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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