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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雪 作者:[苏] 尤里·邦达列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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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委,他有多大年纪?十九岁还是二十岁?”别宋诺夫打破车内的沉默,用嘶哑的声音问。
  “坦克兵吗?”
  “只外一个,在那边桥上的。”
  “—般说来,都是些毛孩子,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
  “霍尔”汽车关着车灯疾驰,在坎坷不平的地方轻轻颠簸着。坦克早已消失在寒夜的淡蓝色雾霭中。右边,牵引重炮的卡车都没有开灯,象一连串黑点似的行驶着。有时听到车轮在冰丘上空转的声响,结冰的车宙外,随风飘过断断续续的口令声。别宋诺夫一直感到部队在马不停蹄地前进,他想:“对,快些,快些吧!……”
  发热的马达从下面暖着他的脚,好象在小腿上裹了一层热棉花,使疼痛减轻了。刮水器机械地嗒嗒作响,均匀地摆动着,清扫着玻璃上的白霜。前面,整个草原在寒冷而发红的星光下呈现一片暗蓝色。
  后座闪了一下火柴的磷光,接着车内就散发出一股烟卷味。
  “对,二十岁,他跟我讲过,”维斯宁说,立即又用一种亲密而又谨慎的口吻问道:“我说,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你的儿子到底怎样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别宋诺夫全身都紧张起来,手指使劲按住放在膝间的手杖。
  “你从哪儿知道我儿子的事,维塔里·伊萨耶维奇?”他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头也没回,问道,“那么你想问我什么呢?问我儿子是否还活着吗?”
  维斯宁把手放在别宋诺夫肩旁的软座靠背上。
  “请原谅,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我并不想问什么,不过……当然罗,我多少也知道一点。知道你有个儿子,是少尉……曾在沃尔霍夫第二突击集团军里作战……总之,这支部队的命运你是清楚的。”
  维斯宁不说下去了。
  “一点不错,”别宋诺夫冷冷地说。“我儿子所在的第二突击集团军六月份打了败仗。司令投降当了俘虏。军事委员开枪自杀了。通信主任带领残部突围出来,在突围出来的人中间没有我儿子。认识他的人断定他已经阵亡。”别宋诺夫皱紧了眉头。“我希望我在汽车里讲过的话就到这儿为止,听过算了。我不愿那些有时间打听小道新闻的人交头接耳地谈论沃尔霍夫事件。现在不是时候。”
  维斯宁放下轧轧作响的车窗玻璃,将未抽完的烟头扔了出去。
  司机在座位上有些局促不安,似乎别宋诺夫的警告只是对他而发的,他嘟哝着说:“您冤枉我了,司令同志。对我可以一百个放心……”
  “要是您没听懂话,您就抱怨吧,”别宋诺夫说。“这话是针对鲍日契科少校讲的。在我身边既不能容忍多嘴的司机,也不能容忍过分饶舌的副官。”
  “明白啦,司令同志!”鲍日契科并不抱怨,反而精神抖擞地问答。“要是有错的话,今后一定注意。”
  “错误人人都有,”别宋诺夫说。
  “这人很严厉,不那么平易近人,”维斯宁想。“他明显地要人家知道——他是不随和的。总之,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肯向别人吐露心曲。他对我怎么想呢?也许他认为我只是个文职人员,尽管穿着师级政委的军装……”
  “对不起,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我还有个问题,”维斯宁说,很想把他们谈话时的这种过分严肃的气氛缓和一下。“我知道,你到过最高统帅部。他怎么样?你晓得吧,我平生只看到过他几次,而且都是在老远的主席台上。在近处从来没见过。”
  “怎么回答你才好呢,维塔里·伊萨耶维奇?”别宋诺夫说,“一句话是讲不清楚的。”
  维斯宁在揣摸新司令的脾气时,不禁表现得有些拘谨。此时,别宋诺夫也和他一样,不想吐露心曲,不想讲那些涉及自己的事情,也不愿多谈维斯宁刚才问到的关于他儿子的情况。他越来越尖锐地感到,儿子的命运已成为做父亲的心灵上的十字架,成为永不消失的痛苦,并且,就象通常那样,周围的人们越是关注、同情和好奇,就越加触痛那出血的伤口。别宋诺夫在就职之前,曾被召到最高统帅部去,甚至在那里的一席谈话中也提到过他儿子的事。

  第六章
  最高统帅部的召见是出乎别宋诺夫意料之外的。当时他不在莫斯科自己的寓所里,而是在军事学院。
  战前他在这里教过两年军事艺术史。他听说上级决定委派他新的职务,于是就去找军事学院院长沃卢波夫将军。
  这位将军是别宋诺夫的老朋友,他俩在芬兰战争中共过甘苦。这是一位为人谦和、头脑冷静、精明强干、精通现代战术的军事家,在军界虽无盛名,却很有实际经验。别宋诺夫一向尊重他的意见。
  他俩在院长办公室里从容地饮茶叙旧。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院长拿起话筒,照例先报了姓名:“我是沃卢波夫中将”,但他脸上忽然显得有些异样,抬眼望望别宋诺夫,低声说:“找你,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斯大林同志的助手打来的。要你接电话。”
  别宋诺夫接过话筒,报了姓名。一个陌生人不带任何命令的口吻,用平静的、好象经过训练那样沉着的声音向他问好,不叫军衔,而是称“别宋诺夫同志”,然后很客气地问他能否在今天下午两点钟去见斯大林同志,并问汽车开到什么地方来接。
  “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就开到军事学院大门口。”别宋诺夫回答。放下话筒后他对着沃卢波夫疑问的目光好一会没有作声,不愿流露出突然攫住他的激动情绪。别宋诺夫素来不喜欢别人看到他激动的样子。最后他看看表,平平淡淡地说:“过一个半小时……去见最高统帅。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你要注意,彼得·阿历克山德罗维奇,”院长挽着他的胳膊提醒他说,“在那里不论问你什么,都不要急于回答。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不喜欢太灵敏的人。还有千万别忘了:不能叫他的名字和父称,就按正规称‘斯大林同志’。他讨厌别人叫他的名字和父称……晚上我到你那里来,你把所有的情况给我详细讲讲……”
  在斯大林的装饰着橡木镶板的客厅里光线很暗淡,窗外是灰蒙蒙的深秋寒冷天气。两位别宋诺夫不认识的将军交叉着腿,坐在结实的、蒙着硬面子的椅子上,他们在默默地等待着。当那位头发斑白的中年上校(是他陪别宋诺夫乘车前来的)带他走进客厅时,一个身材矮小、秃了顶的人从摆满电话机的宽大的写字台后站了起来。这人穿着普通便服,干巴巴地微笑着,疲惫得发灰的面孔上毫无表情。他看着别宋诺夫的眼睛,用没有骨头一般软弱无力的手同别宋诺夫握手,说是需要等一等,但没有讲明要等多久。他亲自把别宋诺夫带到两位将军旁边的一张空椅子跟前。
  “请您就在这儿……”
  别宋诺夫坐了下来,这个穿便服、带倦容、秃顶的人——正是打电话到军事学院的那个人——朝他笑笑,带着惯有的礼貌用发黄的指头轻轻碰了一下别宋诺夫的手杖。
  “彼得·阿历克山德罗维奇,请允许我把它放到角落里去,这样您会方便些。”
  他小心地把别宋诺夫的手杖拿走,轻轻地靠在桌子后面的角落里,然后同样轻手轻脚地坐回到自己那只放着文件和电话的桌子跟前去。
  室内一片寂静,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器味儿和暖气管发出的气味。秋天的莫斯科已经白雪遍地,隔着这古老、厚实的石墙,甚至听不到一点白昼的喧哗。走廊里听不到讲话声和脚步声。
  客厅里也没有声音,没有人走动,听不到椅子嘎吱嘎吱的声响。守便服的人默默地坐在桌旁。两位不认识的将军默不作声。别宋诺夫也一言不发。他在想:斯大林可能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房门马上会打开,于是客厅里就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的形象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里,比自己已故父母亲的遗容更难以磨灭。别宋诺夫想到这里,越来越奇怪地感到自己在这打不破的寂静中陷入了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感到对这次谈话毫无准备。或许两位陌生将军和坐在桌旁带倦容的人也有同感吧。
  这儿的一切都说明了,有一个支配着战争命运和千百万人命运的人物每日每时都待在这里。千百万人怀着坚定的信念准备为他而死,准备忍饥挨饿、受苦受难,准备一看到他站在主席台上淡淡一笑或者挥一挥手,就欣喜若狂地高呼和幸福地欢笑。别宋诺夫所以产生这种紧张的等待心理,还因为斯大林这个听惯了的响亮、有力的名字,似乎并不仅仅属于某个个别的人,而是同一个独特的人联系着,这个人能够完成人们的共同事业,即作为人们的希望和信念的那种事业。
  客厅里谁也没有打算开口说话,似乎讲话声会把大家引入另一境界,从而破坏某种神圣的东西。身体笨重、上了年纪的上将叉开肥壮的两腿,悄悄地变换着姿势,但皮靴突然在椅子下面“吱嘎”响了一声,他好象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涨红了脸,瞟了瞟邻座那位外表整洁、神态端正的年轻炮兵中将。中将的胸前挂满了勋章,刷得干干净净、熨得服服贴贴的军装上没有一条折皱;他挺胸而坐,眼睛凝视着那个穿便服、身材矮小、一直坐在写字台旁边翻阅文卷的人。
  十四点十分,那个面带倦容、穿便服、秃顶的人根据只有他才知道的某种迹象,断定斯大林已在近旁。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不等呼唤就走进办公室去,回来时把门半掩着,说了一句:“请吧,别宋诺夫同志。”
  别宋诺夫走了进去,竭力不露出跛脚的样儿。
  在最初一瞬间,他末细看这间象大厅一样宽敞的办公室。墙上挂着苏沃洛夫和库图佐夫的画像,会议长桌上庄重地铺着绿呢台布,另一张大桌上是地形图和几架电话机,长长的皮线一圈一圈地拖在地毯上。在这一瞬间,别宋诺夫全神贯注,只看见斯大林本人——矮个子,乍看不象画像上的样子。斯大林穿上穿着没有响声的软靴,踩着轻软的步子,身体有点摇摆地迎着别宋诺夫走来;身上穿的是两肩微削的陆军式直领制服,厚厚的唇髭和浓密的眉毛稍见斑白,一对狭长的淡黄色眼睛安详地朝他看着。别宋诺夫心想:“他现在要问我什么呢?”
  斯大林跟别宋诺夫打了招呼,但没有和他握手,没有请他坐下,自己也不坐。斯大林开始不出声地在地图桌边的地毯上踱步,把似乎不能弯曲自如的左手放在肚子前面。
  经过相当长的沉默之后,斯大林走到办公室一头的写字台前站住,朝别宋诺夫转过半个身子,用含糊的语气问道:“您对于最近的事件有什么想法,别宋诺夫同志?”
  别宋诺夫没有完全理解斯大林提出的问题,想问问清楚:“您指的是哪些事件,斯大林同志?”但他没有这样问,却用审惧的声调费劲地回答说:“如果您指的是斯大林格勒最近的战事,斯大林同志,那么,我认为只要我们不让德国人突破包围圈的内外防线,我们就可以升始大举反攻,而且我感到,这将使战争开始进入一个新阶段……”
  “您仅仅感到呢,还是确信,别宋诺夫同志?”
  “我确信,期大林同志。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彻底分割和歼灭包围圈里的敌人。”
  别宋诺夫没说下去,他感到斯大林在听完他的回答后,动了动他那并不宽阔的、鼓起的背部,似乎要他停下来,表示自己同意他的意见。
  办公室里阴冷而安静。
  斯大林从烟缸里拿起烟斗,转过身来,划了根火柴,点燃烟斗,同时,眼睛从火柴的火焰上面紧紧盯住别宋诺夫,他似乎没有听清别宋诺夫的回答,坚定地说:“如果我们派您指挥斯大林格勒附近的一个集团军,您不会有异议吧,别宋诺夫同志?我们很了解您的军在莫斯科附近作战的情况。和罗柯索夫斯基也商量过了……”
  别宋诺夫想:“这么说来,关于我任职的传闻倒是真的。如果回答说我不完全理解任命的理由,或者说这次任命使我感到突然,这虽然是实话,但显得有点傻。这么说,我是罗柯索夫斯基提名的。没想到事情正好是这样。”
  “斯大林同志,我是一个士兵,不管派到哪个岗位上,我都坚决执行命令。”
  “我估计您在医院里治好了伤,现在可以作战了,别宋诺夫同志。照我看,您对这一点也不会有意见。”斯大林缓缓地摆了摆手,灭了火柴。“到地图这边来吧。”
  别宋诺夫没有手杖,象克服了障碍物似地走完了到桌边这一段短短的距离。此刻别宋诺夫站得离斯大林这么近,以致可以闻到他衣服上甜丝丝的烟草香味,从侧面看到他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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