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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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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得我们密不透风。

如今他们辛苦维持的地下情也算修成正果,程奕不需要再那么谨小慎微,大大方方承认傅小然是他的女朋友。而在前一天,傅小然刚刚辞去工作,离开公司。

如果她不辞职,应该很快就能晋升主管了。

但她辞得并无遗憾,往后虽然要从头开始,也显得充满信心。

看得出来程奕也很珍视她。

席间程奕走开接电话时,小然望着我,问:“安安,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搭上他,想钓金龟婿的那种人?”

我哑然失笑:“你?不觉得你有这觉悟。”

小然却没笑,幽幽说:“他们说恭喜我的时候,那眼光……你知道的。”

“人之常情,随他们爱怎么说吧。”我想着开个玩笑安慰她,“别人嫉妒也应该啊,闪闪一只金龟,就这么不声不响被你捉回去了。”

“唉,你也这么说!”小然苦笑,“他哪是什么金龟……以前他家里生意做得是不错,他也一直在国外优哉游哉读书,毕业回来刚一接手,没想到他父亲就投资失败,还欠下债务。要不是这个样子,他也不会来这公司做事。邱先生是看在他父亲面上,给了个机会。”

我听得醍醐灌顶,两件想不明白的事终于豁然明朗。

程奕那矛盾奇特的做派,像富家子不知咸淡,却又低调用心,原来是这么来的。

没有这番底细,至今还理解不了程奕对邱景国的前后转变。

刚来时程奕一定对邱景国给予他的机会满怀感激,后面才发觉,邱根本不看好他,所谓机会只是把他当个绣花枕头,安插在纪远尧身边碍事添乱的。

“他也很不容易。”小然似乎真把我当做可以信赖的朋友。

我是她的朋友吗?

抛开工作伙伴这层利害关系,为什么不能是朋友呢?

程奕接完电话回来了,温和自若,并不知道我们刚刚谈话的内容。

我也对他笑笑,将他的阳光笑容看在眼里。

第二天的酒会是为一个新媒体成立而举行的,声势浩大地邀集业界人士出席。我们新来乍到,人场都是相互捧出来的,人脉要搭,江湖要混,务必既当花瓶又当长矛去应阵。

出发前我将挽起的头发放下来,换了一条亮色斑斓的丝巾,一副海蓝宝石圆扣耳环,周竞明有分寸地称赞我,我微笑,端正坐进车里,正色与他谈起工作。

不在男上司面前过于表露女性特质是我时时提醒自己的新准则。以往倚小卖小,拥有“小女孩”护身符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

到达位于酒店顶层天台的酒会,迎面灯影流光溢彩。

我与周竞明达到门口,早有媒体的客户代表热情迎了上来,引着我们步入场中,与新交旧识一一招呼寒暄。这家新媒体来势强劲,网罗了不少资深传媒人,多有脸熟的,个个论资历职位都是江湖前辈。但今晚受邀而来的我们,却是座上宾,是未来的广告大客户。媒体耳目很灵敏,对我的空降背景一清二楚,总能准确迅速把握到应该把握的人,对我没有丝毫慢待。到场不到半小时,一杯接一杯的酒,已让我脸颊有些发热。

这样的夜晚,让人很难不虚荣、不飘然。

媒体的包围刚刚散去,周竞明又介绍我与他相熟的业界同僚认识,将我称为他的搭档。我识趣地接受这抬举,记得待在他一肩之后的位置,不抢在他之前开口说话。

看着他们称兄道弟,觥筹交错,我保持着脸上微笑,心思已不知不觉飘忽。

似曾相识的场景氛围,也曾发生在不同的人之间。

与纪远尧,我是如影随形的存在,是一幅安静的背景。

而穆彦……

记忆里总有一个小小角落,藏起不喜欢看到的往事,那些丢脸的、出糗的、一想起来就脸红耳烫的,比如第一次和穆彦出席酒会,我什么应酬话都不会说,从头到尾张口不超过四次,一次还语无伦次说错,简直像块木头。那时我紧张懊恼地要死,以为事后会被他不耐烦地训斥。但穆彦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多看多学,然后问我晚上有没有吃好,再找个地方去吃东西吧。

回忆起这一幕,历历在目,心情却已两样。

脸颊发热,没喝多少酒,热意却蔓延到耳后,让人不自在。

这奇怪的感觉忽如其来,让我怔了怔,摇摇头也挥之不去,仿佛不是来自自己,而是人丛之中,远远的隐隐的,似有一道目光缠绕上来。

我回过头,隔了好些人,看不清那入口处正走进来的是谁。

我眯起眼睛,越过面前的人,看见那身影站定。

周遭灯光骤然都虚化了,一切好似幻觉——在毫无可能的时间地点见到毫无可能出现的人。

恰恰不早一秒不晚一秒,正在心里刚刚想念时。

他就这么走了进来。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下)

他没有朝我走来,风度翩翩地驻足,向迎上去的人微笑。

那是这家媒体的广告总代理商,一位精明热情的女士,姓韩。

韩总领着他,亲自向东道主做了介绍,看上去和他十分相熟。

穆彦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但也有明显的不一样了。

他脸上始终有淡淡笑容,无论交谈还是倾听,都一派专注,态度平和许多,没有以往锋芒毕露的傲气,而目光,再没有朝我这里斜过一下。

“安澜?”

身后传来周总的声音,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像根木头,端着酒杯一动不动望向那边已经好一阵了。周竞明和旁边人说了什么,完全不知,此刻他们正看着我,似乎问了什么问题,正等着我回答。

周竞明为我的失神打了圆场:“还在想工作呢,我这个搭档实在太敬业了。”

其他人纷纷善意地笑。

我也笑着说声不好意思,侧转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然而听着身边人的谈话,看着他们的表情,信息却传达不到大脑。周身都有什么在刺着,从第一眼看见那人时的惊愕欣喜,渐渐转为愤怒。

一直留心着他的消息,记挂着他的去向,他却无声无息在这里出现。

他来了,却对我视若无睹。

这里在场的人大概不太认识穆彦,毕竟地域有隔,一方有一方的江湖,即使媒体多少听过他的名字,总不那么熟稔。也许有人知道穆彦和我是熟人,可我们不打招呼,旁人也就假装不记得。

周竞明和我这边,氛围热络,不断有人过来介绍认识,而穆彦到场和东道主聊了一会儿,却没有引起太大反应,周遭关注的人并不多。

以往穆彦走到哪里,都是被恭维与注视的焦点。没人能否认他本身的气场和魅力,但也不得不承认,更有魅力的是他的影响力。挥手一签就是一份利益可观的广告合同,他就代表一个有财有势的响亮名号。

而今晚的他,似乎只是以私人身份到来,不代表任何公司——假如背后另有一个财雄势大的光圈,不可能受到这样的“冷遇”。

难道他还没出山?可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酒会上?

要说他不受关注,也不尽然。

偶或听见身旁两个美女低声议论:“那是谁,很帅啊!”“还有男人长这么好看的眼睫毛……”

今晚的穆彦,仪表风度格外出色。他没像大多男士系着刻板的领带,正装下面不羁地敞开领口,衬了条低调而考究的灰色领巾。

与他一直在交谈的韩总,此时又将他介绍给几个本地媒体的人。

男人们似乎要抽烟,一起走到外面平台去了。

穆彦的身影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试图摆脱那个背影的影响,却办不到,目光总不由自主飘向那个通往平台的门口。

曾经在25层天台上落寞抽烟的背影又浮现眼前。

还有那只掉了釉的杯子。

怔怔望着那门口,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股说不清的强烈情绪将我主导,在心底催促、推搡,要我走过去,到天台去,去和那人说一声“你也在这里”。

呵,你也在这里——小说里才会有的对白。

并没有千山万水,也没有天时地利,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座写字楼的天台到另一个高楼的天台,沉默也掩不掉的过去,三年里点滴回忆,汹涌漫卷。

我走向那扇通往天台的门。

外面空气清寒,铁花灯柱散发柔和光晕。穆彦漫不经心倚着栏杆在听人说话,手里有杯酒,脸上有点笑,目光飘忽在别处。

我不远不近地看着他,隐约听得到他低沉笑声。

他目光回移,看见了我。

似乎是这个晚上我们第一次正视彼此。

他目不转睛看我,慢慢微笑。

旁边几人向我看过来,我被门口光亮照着,没处隐藏,也不想隐藏,迎面朝他走去。

天台的中央,我们只剩一步的距离。

他先开口:“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开场白。

他不问自答:“我在想,最后会是你先忍不住来找我,还是我先忍不住去找你。”

这副孔雀腔调,也只有他能说得理所当然,好在我习以为常,不至于被噎死。

我扬了扬下巴:“这还有悬念吗?从来都是我先。”

起初表白的是我,被拒绝也是我,麻雀一直都飞在孔雀之前。

他意味深长地笑:“我更喜欢后发制人。”

我瞪着他,他看着我,正经对视了半晌,一起忍不住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眼睛微弯,睫毛浓长。

没想到别后再见会在这种境地,更没料到见了面什么叙旧的话都没有,先就斗上了嘴,仿佛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只是换了一个地方。

这错觉,从心里生出暖来。

我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笑笑:“来凑热闹,韩总是老朋友了,帮了不少忙,今晚来给她捧场。”

谁信他会千里迢迢来赴一场无足轻重的酒会,明知是敷衍,我还是笑笑:“好,你就继续玩神秘吧,最好今晚蒙面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个眼球。”

“只带走你的关注?”他接道。

这话直接得让人脸热,我移开目光,低了声音:“我关注的,你又不说。”

“比如?”他挑挑眉。

他问得我一时无言,其实还能关注什么呢,无非是简单到近乎废话的一句话。

“最近好吗?”我叹了口气。

“还行,就是琐碎事情多。”他语气平淡。

“逍遥这么久,总算要出山了?”我听出他话里有这意思。

他笑笑,“是啊,所以今晚来凑热闹。”

“你是说……”我心头一跳。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没办法,工作需要,以后得在这里待上一阵了。”

我直勾勾望住他眼睛,像跌落一个早挖好的陷阱。

他的表情和挖下陷阱眼看着人掉进去的顽童一样得意。

韩总的声音□来,在热情地叫他,并朝我微笑。

她带了两个朋友过来给穆彦认识。

我清晰地听见,她介绍穆彦的身份是某营销顾问公司总经理,公司名头是我第一次听见。

等到韩总和旁人离开了,我瞪着穆彦,等他主动交代。

他满不在乎:“瞪我干什么,总要另外找活干,退休还早了点。”

我还是瞪着他。

他不耐烦的样子:“就一个小破公司,刚搭起来,没什么好说的。”

我依然瞪着他。

他嚷起来:“你还能再把眼睛瞪大点吗!”

“能。”我把眼睛睁大了点,“你不声不响这么久,忽然跳出来,给人惊喜十足是吧?”

“少自恋了,谁要给你惊喜。”他嗤然否认,“我的风格向来是这样,笨蛋才会沉不住气,乱张扬……何况我和韩总的合作,也不适合过早公开。”

“跟他们合作什么?”我好奇。

“她代理渠道,没有能力做全案,我做全案,暂时没精力插手渠道,正好各取所需。”穆彦认真解释,“这样双方都省一半力气。”

我听明白了,点点头,眯了下眼睛:“也就是说,以后,我有机会成为你的甲方?”

甲方是乙方永恒的噩梦。

穆彦的表情,让我大笑起来。

酒会是什么时候散去的,我都不知道。

重逢穆彦,一个接一个的惊喜从天而降,我有点找不着北。

等找着北时,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而上司被我弄丢了。

周竞明高度近视没拿到驾照,来时也没让司机送,是我开车载他来的。手机忘在大衣口袋里,没有接到他打来的4个电话。回拨过去才知道,他以为我自己不声不响回了家,便也搭朋友的车走了。电话里周竞明无奈地笑,只提醒我说,他将一份文件忘在我车上了,明早记得带到公司,一早开会要用。

这一说才提醒我,下班出来得匆忙,将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忘在办公室了,本该今晚带回去看的。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电梯间,电梯已到了,穆彦站在门边等我。

“怎么了?”步入电梯,他侧首问。

“还得回公司一趟,忘了东西。”我挠了挠头。

“低级错误。”穆彦皮笑肉不笑。

我回头瞪他。

狭窄的电梯里,熟悉的一幕忽然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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