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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后传-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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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到了金鳌岛,用十六人桥抬入公厅,李俊等换了朝服,高呼拜舞已毕,进上珍馔百盘。文武内监另自管待,羽林军各犒酒米。高宗用罢御膳,笑道:“朕已绝粮一日矣,今得饱卿之德。”回头见照壁上之诗,大惊道:“此诗几时题的?此间唤甚地名?”李俊道:“此名金鳌岛。这首诗昨日有一道士,曰称徐神翁,忽然而来,题了这诗。臣等不解其意,他道:‘明日有一大贵人到,自然晓得。’”高宗恍然道:“事有前定,信不诬也。朕在潜邸之时,遇一道士,口授这四句诗,说道:‘他日自有应验。’不料隔了多年,来到此地。人生都是前定,岂可任行一步。原来这道士便是徐神翁。”问:“此仙翁何在?待朕再叩前程。”李俊把摄酒、献牡丹花、鲜荔枝的奇异,及招下一鹤,腾空而去说了。高宗道:“那仙翁何不暂停一日,使朕再问此后休咎。”李俊道:“陛下已过大难,定然万寿无疆。今日是腊月二十八了,请圣驾暂幸暹罗国度岁,新正送行。”高宗点首道:“军旅倥惚,把岁序都忘了。承卿款留,且过元旦。”李俊先命花逢春、乐和归去,整备待驾。

高宗张了御盖,坐在大船上,见海气澄清,群山青翠,喜动龙颜。到了海口,乐和安排仪仗,结彩张幄,一路香花灯烛,鼓乐笙萧,李俊多官俱是步行,引至金銮殿,各官尽来朝见。退朝到偏殿,唯有李俊、公孙胜、燕青三个陪侍。高宗问公孙胜道:“昨日徐神翁到来,先生曾相会否?可知他来历?”公孙胜道:“臣不曾到金鳌岛,无缘不能相遇。他是蓬菜散仙,与先师罗真人交往,正是师叔之礼。”高宗道:“朕已厌弃尘劳,待欲修仙何如?”公孙胜道:“天子与庶民不同,临御六字,使人民安生乐业,便是正果了。何必枯寂为事?太上道君极慕神仙之事,敬事林灵素。因五欲未除,宠任群小,致海内崩裂,况林灵素是小有法术之人,贪图富贵,广收门下,恣为不法。所以上天降祸。必若徐神翁辈能超出世外,行云无迹,才是真仙。”燕青俯伏奏道:“微臣燕青曾于宣和二年上元之夜上厅行首李师师家,得观太上道君皇帝,蒙赐御笔,赦臣万死。前年北狩在驼牟冈,臣到营中朝见,进黄柑十个,青子一百枚,又蒙钦赐纨扇一柄,题有诗句,特呈御览。”高宗接过,讽诵数回,潜然泪下,道:“朕被金兵搜逼,不敢去送龙驾。卿能仗义若此,可谓国乱显忠臣矣。上皇手泽,卿可珍藏。”仍付与燕青,叩头谢道:“微臣有刍芜之言,望陛下采纳。二帝蒙尘,中原陆沉,此千古创变也。陛下天与人归,继续大统,海内父老,皆拭目以望中兴。陛下当枕戈达旦,以报父兄之仇,不可听信庸人,狃于和议。和议之计,金人以此愚我,奈何我以自愚也。宗泽愤死,张所掣回,神京复失,两准不守,致陛下为蹈险之行。幸天地祖宗之灵,得以万全。陛下还朝,宜远斥和议之臣,亟拔忠贞之士,则二圣可还,海字可复。昧死陈情,伏望圣鉴。”高宗道:“卿忠义过人,识见卓荦,朕铭在心,一归朝,即相张浚、赵鼎矣。”燕青拜谢而起。高宗进了晚膳安寝。

次早是元旦,五鼓罢,设朝仪。李俊先同文武众官伺候。堆起火城,焚檀沉降速,香气氤氲,散于九霄。丹墀下羽林军肃列御仗,伐鼓鸣锣。高宗望北拜了二帝,簇拥升殿。一时难得龙位,权坐了马国主遗下的暹罗蜜犀镶嵌龙文的白象牙床。李俊率文武拜舞称贺,暹罗国文武臣僚同耆民父老,亦皆朝贺毕。马赛真元妃萧氏凤冠霞帔,宫娥拥出来拜贺。高宗传旨平身。朝驾已毕,各官俱散。李俊就在金銮殿设华筵,陈列宝玩,山珍海错,无不毕具。李俊亲捧金杯,再拜上寿。高宗赐坐陪宴,李俊、公孙胜、柴进、燕青四人谢恩就坐。殿下奏乐,蛮女起舞。高宗大悦,说道:“朕在临安规模草创,朝驾赐宴,仅存大意。不意今日此地反有此盛典,可谓中外一家,君臣同庆矣。”李俊四人更番上寿,跪进香雪春。高宗道:“此酒味醇而美,大称朕怀。”李俊奏道:“此酒名为香雪春,白石岛所酿,饮多不醉,醉不伤神。陛下还朝,当赍进奉。”直宴到下午,尽欢而散,高宗道:“感卿等美意,欲要再留几日,恐臣盼望,明日可送朕回朝。”李俊道:“臣已准备船只,择初三是黄道出行吉日,决当送驾。”高宗退到偏殿,又与公孙胜叙谈道藏之法,不觉至晚。

次早呼延钰、徐晟所拿金朝两员将官,大将军发监察御史裴宣勒取口供,原来就是赵良嗣、王朝恩投顺金朝,后为向导。裴宣将口供进上,高宗看了大怒,就举御笔写道:“赵良嗣构成边衅,使二帝蒙尘,王朝恩权奸遗孽,追朕海上,大逆不道。先打八十御棍,扭解回京,凌迟处死。钦此。”裴宣领了圣旨,花逢春叫带进驸马府,说与母亲、姑娘知道:“王朝恩已带来处杖了。”花恭人、秦恭人都立大后堂亲看。乐和、樊瑞亦皆到来。裴宣唤带钦犯行杖,众军役鹰拿燕抢的摔在丹墀跪着,乐和道:“王宣慰,你可认得尹文和、花公子么?怎的把宦家冰霜凛节命妇拿禁东楼,意欲何为?”王朝恩见了,满面羞惭,哀求道:“不干本犯之事,通是郭京指使,尹相公望乞宽恕。”乐和道:“我原是梁山泊铁叫子乐和,今为暹罗国参知政事。”樊瑞道:“李大官人本是见我斗法赢了,款我净室,怎又听信郭京狂言,要拿去解童贯!我土遁去了,又差兵捉公孙先生,与你有甚相干?我叫做混世魔王樊瑞,公孙先生现今与圣上谈道哩。那郭京投顺金朝,作郓城知县,被我拿到还道村杀了。”王朝恩道:“事已至此,悔之无及,还求乐大人开恩。”乐和道:“你待我原不薄,只是你父子世受国恩,不思尽忠,反作金朝向导,来追圣驾!二位这事大错了!也罢,叫取酒食来,二位兄吃些,好熬刑责。这是先尽私情,后正国法。”军健便把黄袱绷起,高掇精臀,架着朱红棍子,一人跪数五棍,吆喝一声,从半空打下,一棍一换,八十打了半日,赵良嗣、王朝恩打得皮开肉绽,死而复苏。裴宣喝令上时带出,乐和道:“今日才完得燕子矶一桩公案。”花、秦二恭人称快进去。裴宣去复圣旨,不题。

到初三日,李俊整顿了大海鳅船,差文臣四员,是柴进、燕青、乐和、萧让;武将四员,是呼延灼、李应、孙立、徐晟,点二千兵护驾,又设筵席送行。李俊跪进奏揭,高宗龙目一观,开道:夜光珠四颗,猫儿眼十粒,通天犀带一围,于阗玉带一围,珊瑚树二枝(高三尺),玛瑙盘一个(径二尺),伽南香几一座,西洋锦段十端,巴豕胆一枚,龙香剂十匣,竹鸩腊十瓶,香雪春百坛。

高宗道:“怎又贡此珍奇之物,叨荷多矣,卿可即真主暹罗国事,朕当命大臣赍敕命而来,善理国事。文武诸臣,卿可承制封拜。还有一说,那倭王贪得无厌,时常侵犯浙闽淮扬等界。卿与高丽国王李误共加防遏,毋使跳梁。”李俊奏道:“三岛倡乱,革鹏借兵,倭王命大将关白领一万兵来,围住暹罗城。幸得公孙胜祈雪祭风,关白并倭兵尽皆僵冻而死,一个不还。倭王惧怕,再不敢来了。既承圣谕,当遣陪臣到高丽国,与李俣会议,设法防御,使圣上再无外顾之忧。”高宗命启驾,李俊率文武多官步送到海边,俯伏再拜。高宗道:“卿国中宁靖,一来觐朕。”李俊顿首泣谢道:“臣仰仗天威,镇摄遐方,当年年进贡,三年一朝。万望善保圣躬,以副四海臣民之望。”高宗下了船,柴进等八员皆辞大将军登舟。放了号炮开洋,只见云端里隐隐两条黄龙,张牙舞爪,迤逦先行,起一阵和风,下几点微雨,所谓雨师洒道,风伯扫尘也。李俊等磬折立于海岸,望不见龙船,方乘马而返。众人齐道:“圣天子有万灵呵护,只看两条黄龙亦护圣驾而去,我等存心忠义,得此一番救驾,亦可少尽臣子之职矣。”正是:君臣同体鸿钧转,海岳澄清宇宙宁。不知后面还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天特送高宗航海,作成李俊做好人。赵良嗣、王朝恩可称李俊功臣。牡蛎滩救驾,李俊之幸,非高宗之幸也。古来有意思人,偏有好题目做。所谓兹乃天意,夫岂人谋。

第38回  武行者叙旧六和塔  宿太慰敕封暹罗

话说大宋高宗皇帝被阿黑麻追至牡蛎滩,署暹罗国事李俊救驾。元旦受过朝贺,初二日审勘叛臣,初三日启驾。李俊选文武官八员,领兵二千,护送御驾还朝。海波不兴,和风霁日,于路无话。进了普陀莲花洋,到明州岸口,太监先去报知,明州官员尽来迎接。飞递到临安,满朝文武都到明州,请圣上登岸。乘了玉辇,干乘万骑拥卫过了钱塘江,到临安府。合京官僚百姓俱呼万岁,御了皇极殿,群臣拜贺。改建炎四年为绍兴元年,大赦天下,百官罩恩升赏。柴进等把兵船泊在明州定关,只唤四十名家丁,随身行李,护驾过江。

次日宣柴进等进朝,命光禄寺赐宴,敕吏部照原册论功封职。柴进等谢恩而出,俟候敕命。自然要担阁几日,且在西湖上昭庆寺安寓。柴进道:“我等前日从征方腊,在此一月有馀。军务倥偬,无有闲暇,临安有许多景致不曾游玩得。今候敕命,空闲在此,正好各处游览。”昭庆寺僧人闻得是暹罗国使臣,那西廊下有几房开骨董铺的,正要买些暹罗密犀、伽南洋锦等物,相见了,尽是中华人物,叩问其故,柴进笑而不言。先斋戒沐浴,到天竺进香,都乘骏马,随二十家丁。到天竺礼了观音大士,白云房住持摆斋相待,厚谢香金。又写疏喜舍,僧人趋承引路,从下天竺转到灵隐飞来峰冷泉亭上。燕青道:“这景致非凡,白乐天《冷泉亭赋》云‘天下胜概,甲于馀杭;馀杭胜概,甲于灵隐’是也。”从寺背后上韬光庵,庵门首看见“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一联,众人望东南指点道:“此去暹罗国敢有万里之遥了。”又到法相、龙井、虎跑随喜,天晚了就宿僧房。身边有的是银子,随处布施,所以各处款待。僧道看银子面上,曲尽趋奉殷勤。到吴山顶上,立马观看,前江后潮,山川秀丽。遥望万松岭上,龙楼凤阙,缥缈参差,十分壮丽。俯瞰城中六街三市,繁华无比。萧让指道:“钱塘江外白茫茫的是海,亏这鳖子门一锁,成了门户,所以临安建都,还可偏安。”乐和道:“我还有杞人之忧。看那西湖之水,钱塘门一带几与城平,倘一时用起兵来,湖中水满引来灌城,恐怕不浸者三版。”李应道:“你这远虑倒也不差。”柴进回头向北道:“可惜锦绣江山,只剩得东南半壁,家乡何处?祖宗坟墓,远隔风烟。如今看起来,赵家的宗室比柴家的子孙也差不多了。对此茫茫,只多得今日一番叹息。”燕青道:“譬如没有这东南半壁,伤心更当何如?”伤今吊古一番,到净慈寺里宿了。

次早呼延灼说道:“武都头在六和塔出家,不知存没若何,该去一探,就拜鲁智深骨塔。”回到江边,住持接进到禅堂里,武行者摊山脊梁,行童与他搔痒。见众人走来,吃了一惊,叫声:“阿呀!”衣服不曾穿好,提了袖口就与众人作揖,说道:“兄弟们怎得到此?梦里也想不到。”柴进悉把从前事迹说过,今护送圣驾还朝,候领敕命,因此来望兄长。武松大喜道:“我作废人,众弟兄又成这般大事业,可敬可敬。”柴进唤家丁捧过五百两香信并土仪相送。武松道:“我衣食俱是常住供给,要这银子何用?既承盛意,留下修理六和塔,与弟兄们作福。”李应道:“这些兄长收了,明日到昭庆寺,再舍五百两修塔。”住持满心欢喜,连忙摆斋。孙立道:“兄长平日还是用斋用荤?”武松道:“心如死灰,口还活动,只是熬不得酒。常住纯素,我在房里便吃些。”唤行童道:“床头两坛好酒烫起来。前日王府尹送的金腿、宁鲞整理好些。只此二味寡素,想弟兄们也当不得。”不一时,大碗酒斟来吃。萧让道:“兄长往日英雄,景阳冈打虎、血溅鸳鸯楼本事都丢下么?”武松道:“算不得英雄,不过一时粗莽。若在今日,猛虎避了他,张都监这干人还放他不过。”众人齐笑起来。问道:“李俊做了暹罗国王,只怕还是浔阳江上打鱼身段。公明一生心事,被他完了,难得难得。”呼延灼道:“兄长同我们到哪里,老年兄弟须得常在一块。若好清静,同公孙胜住静,一个和尚,一个道士,香火正要盛哩。”众人又笑起来。武松道:“在此惯了,鲁智深的骨塔,林冲的坟墓,都在这里,要陪伴他。我的塔院也寻在半边了。”呼延灼道:“我们也要去扫塔。”唤家丁取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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