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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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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同贾润甫从小路上去,或者就在路上先遇着了,岂不为妙。”懋功称善。

再说秦叔宝与单全分了路,与连明等三四人,恐走大路遇着相识的,倒打从小路儿,走过了张家铺,转出独树岗,忽听背后有人喊道:“前面去的可是秦叔宝兄?”叔宝带往马,往后一看,恰是贾润甫与单雄信,带领二三十个喽罗,赶将上来。叔宝忙下马,雄信与润甫亦下了马。雄信执着叔宝手道:“兄替隋家立得好功!”叔宝道:“不要说起,到程兄弟寨中去细细的告诉,只是兄今欲何往?”雄信道:“今不往何处去。单全回来说了,小弟特地走来候兄。”大家又上了马,只见斜次里一骑马飞跑过来,望见叔宝,便道:“好了,哥哥来了!”叔宝见是罗士信,忙问道:“兄弟,母亲身子如何?”士信道:“伯母身子,幸赖平安;只是心上记着了哥哥,日逐叫兄弟在路上探听两三次。今喜来了,弟先进寨去报知,哥哥同诸兄就来。”说了,飞马进寨报知。秦母见说儿子到寨来了,巴不能够早见一刻,携了孙儿怀玉与媳妇张氏,同走出来。程知节的母亲,也陪秦老夫人,走到正谊堂中。张氏兄堂中有客,即便缩身进去。时尤俊达同程知节,迎进叔宝、雄信,在堂上叙礼过。叔宝见母亲走出来,忙上前要拜下去,瞥见程母在堂,先向程母拜将下去。程母忙近身一把拖叔宝道:“太平哥好呀,幸喜你早来了一天;若再迟一两日,又要累你做娘的忧坏了身子哩!”秦母见儿子拜在膝前,眼中落下几点泪来,对叔宝说道:“你起来罢,那边站的,可是单二员外?”叔宝应道:“正是。”

雄信与润甫见叔宝站了起来,两人忙去先拜见了秦母,后又拜见了程母。秦老夫人叫怀玉过来,拜了单伯伯,问道:“令爱想必也长成了。”雄信道:“小女爱莲,长令孙一岁,年纪虽小,颇有些见识。”秦母道:“自然是个闺秀。”程母笑对秦母道:“日月是易过的,当初太平哥与我家咬金,也是这模样儿的大起来,如今你家孙儿,又是这样大了。”程知节喊道:“母亲,如今秦大哥做了官了,还只顾叫他乳名。”程母笑道:“通家子侄,那怕他做了皇帝,老身只是这般称呼。”众人都大笑起来。秦老夫人对叔宝道:“你进去见见你媳妇了出来,大家同到后寨去。”与张氏说了几句话出来,只见堂中酒席安排停当。尤员外请众人坐定,举杯饮酒。尤员外问征辽一段,叔宝细细述了一遍,众人多各赞叹。叔宝问尤俊达道:“兄在武南庄,好不快活,为甚迁到这里来?”程知节道:“也是为长叶岭事发,尤大哥迁到此地,不然他怎肯到这里,与弟辈做这宗买卖?”尤俊达道:“不是这等说,单二哥也是好端端住在二贤庄,今闻得为了李玄邃兄,也迁入瓦岗寨中去了,总是我们众弟兄该在山寨中寻事业。”贾润甫道:“这样世界,岂论什么山寨里、庙廊中,只要戮力同心,自然有些意思;只是如今众弟兄,还该在一处。”程知节道:“如今我们有了秦大哥,再屈单二哥,也迁到我这里来,多是心腹弟兄,热烘烘的做起来,难道输了瓦岗?翟大哥做得皇帝,难道秦大哥、单二哥做不得皇帝?”坐中见说,都大笑起来。众人欢呼畅饮,直吃到月转花梢。

到了次日起来,大家坐在堂中闲谈,只见喽罗进来报道:“瓦岗差人来,要见单大王的。”雄信忙叫手下引他进来。不一时,一个喷罗进来说道:“徐大王有密报一封,差小的送来与单大王。”单雄信接来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昨细作探得东都有旨,命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领兵二万,协同山东讨捕大使张须陀,会剿李密、王伯当叛犯党羽,并究窝藏秦琼、密拿杀官杀吏重犯,严缉家眷巢穴。将来彼此两家,俱有兵马来临,兄速归寨商议大敌,尤程两兄处,亦当预计,叔宝兄渴欲一见,不及别札,如得偕来更妙,专候专候。”雄信把字朗念了一遍,众皆大惊。程知节道:“愁他则甚!等他们来时,爽利混杀他娘一阵。”秦叔宝道:“知节兄你不要小觑了事体,那须陀勇而有谋,裴仁基又是一员宿将;况又兼两万官兵,排山倒海的下来。如今这里山寨,连罗士信兄弟,止不过四人,单二哥与润甫兄家眷,都在瓦岗,自然要回寨去照顾的了。这几个人,作何布置?”尤俊达道:“前日翟大哥原有书来,召我们去,因秦、单二兄未来,故此我们不肯。今单二哥家眷已在瓦岗,秦大哥与太夫人又在这里,何不两处并为一处,随你大小缓急,多有商量了。”叔宝道:“好便好,但未知瓦岗房屋,可有得余?”雄信道:“弟一到山寨,就叫他们在寨后盖起四五十间房子,山前增了水城烟楼,仓库墙垣重新修理齐整;不要说三家家眷,就再住几房,也安放得下。”程知节道:“既如此说,要去我们收拾就去。”雄信对贾润甫道:“兄可先回寨去,通知懋功兄弟,同三兄家眷到寨便了。”润甫见说,随即起身。尤俊达与程知节、秦叔宝,带了家眷,收拾了细软金帛粮草,率领了部下约有二千余人,大队并入瓦岗寨中去。正是:

猛虎添双翼,蛟龙又得云。

再说翟让、李密二支人马,杀兵劫商,占城据地,在河南地方势甚猖獗。时张须陀尚在平原,因二三日不见秦叔宝来,只道他身于有恙,着樊建威到他营中来看他。守营兵回道:“秦爷两日前,张老爷差他去缉探盗情未回。”樊建威忙去通报了张通守,张通守道:“我几时差他?这又奇了!”正说时,齐州申文已到,拆开一看,须陀老大吃惊,忙骑着马,同唐万仞、樊虎到叔宝营中,直至中军帐,只见案上有书一封,张通守拆开细看,大惊道:“原来他与宇文述结仇,道他陷害不过,竟自去了。可惜这人有勇有谋,是我帮手,如今他去了,如何是好?”回到营中,一面委官到齐州安谕。忽隋主有旨,调他做了荥阳通守,要他扫清翟让,只得带了樊虎、唐万仞并部下人马,到荥阳上任。樊、唐二人虽是公门出身,本领怎及得叔宝,因他两个,也是有义气的汉子,所以与叔宝相知。张须陀做郡丞时,就识拔他屡次建功,这番没了叔宝,就做了心腹,思量要扫清翟让。何知翟让骁勇过人,竟抢过了李密一军,带领了千余人马,打破了金隄关,直抵荥阳劫掠。时翟让正在城外各门分头杀掳,不防张通守与樊、唐二人,各领精兵五百,开门一齐杀出。翟让虽勇,当不起须陀一条神枪,神出鬼没;邴元真、李如珪,早先败退。翟让被樊虎、唐万仞二路夹攻,只得放马逃遁,被张须陀赶杀了十余里,亏得李密、王伯当大队兵马到来,须陀方收兵回去。

到了次日,李密定计:将人马四面埋伏,着翟让去引诱张须陀兵马。至大海寺旁,忽听林子里喊声四起,李密、王伯当、王当仁,冲将出来,后有翟让、邴元真、李如珪,将须陀兵马,裹住中间。樊虎见部下人马渐渐稀少,须陀身先士卒,身上早中几枪,征衫血染,犹奋力望李密冲来。樊虎、唐万仞与李密当年在秦叔宝家中,虽曾识面,到这性命相关之处,也顾不得了,帮着须陀一齐杀出重围,万仞却又不见了。张须陀道:“待我还去救他出来。”樊虎与张须陀杀入;唐万仞已被贼兵截住,着了几枪,渐渐支架不住。张须陀见了,慌忙直冲进去,枪挑了几人落地,杀出重围,樊虎却又不见了。张须陀吩咐部下:“且护送唐爷回城,我再寻樊爷回来,不然断不独归。”时须陀身子已狼狈,但他爱惜人的意气重,不顾自己,复入重围。岂知樊虎已因坐马前失跌下来,被人马踹死,那里寻得出。李密先时也见樊、唐二人在须陀身边,有个投鼠忌器之意,故不传令放箭。今见须陀一人,便四下里箭如飞蝗。须陀虽有盔甲,如何遮蔽得来,可怜一个忠贞勇敢为国为民的张通守,却死在战场之中!正是:

渭水星沉影,云台事已空。

翟让、李密射死了张须陀,大获全胜。时内黄、韦城、雍邱都有兵来归附。李密差人去到瓦岗报捷,众豪杰闻报,都抚掌称庆。独叔宝闻张须陀战死,禁不住潸然泪下,想道:“他待我有恩有礼,原指望我与他同患难,共休戚。密疏为我辩白,何等恩谊,不料生出变故,我便弃他逃生,令他为人所害。想他沙场暴露,尸骨不知在于何处?”便起身对雄信道:“单二哥,弟自到此处,并不曾见翟大哥,恐无此理。弟今特往荥阳,与他一面,就会王、李二兄,未知可否?”懋功道:“要去,我们打伙儿同去。如今郡县都来归附,他那里这几个人,也料理不来,须得我们去方妥。这里寨栅牢固,只消一二个兄弟看守便够了。尤俊达原是富户快活人,留他与连巨真守寨,照管家属。单全升他做了总领,管辖山上喽罗,日夜巡视栅栏,日用置卖,俱是他调度。”吩咐停当,大家辞了母妻。徐懋功、齐国远、程知节、贾润甫做了前队,单雄信、秦叔宝、罗士信做了后队,俱轻弓短箭,带领人马,离了瓦岗。

将到郑州地方,只见哨马报翟大王兵到。原来翟让同李密攻下汜水、中牟各县,得了无限子女玉帛,要回瓦岗快活,故与李密分兵先回。两军相见,翟让久闻秦叔宝大名,极加优待。单雄信问起,知翟让有归意,便道:“翟大哥,我们若只思量作贼,终身得此金帛子女,守定瓦岗罢了;若要图王定霸,还须合著玄邃,占据州县才是。”翟让见说,也还未听,只见哨马报说:“李爷收了韩城各处地方,得了许多仓库。李爷闻得众位大王下山来,叫小的禀上单大王,说有一位秦爷,如在路,乞单大王速邀至军前一会。”雄信道:“晓得了。”因此翟让心痒,仍旧回兵去与李密相合。路经荥阳,秦叔宝先差连明打听张须陀尸首,部下感他恩德,已草草棺殓,并樊虎尸棺,都停在大海寺内。叔宝对单雄信道:“烦兄致意翟大哥,请诸兄先行,弟还要在此逗留几天。”雄信会意,说了,众人都已先行,独雄信同着叔宝与罗士信。到了次日,叫手下备了猪羊祭仪,同众人到大海寺中来;只见廊下停着两口棺木,中间供着一个纸牌位,上写“隋故荥阳通守张公之位”,侧首上写“隋死节偏将齐郡樊虎之柩”。秦叔宝与罗士信见了,不胜伤感,连雄信亦觉惨然。

三人正在嗟叹之时,忽见处边许多白袍白帽,约有四五十人拥将进来。罗士信看见,不知什么歹人,忙拔刀在手喝道:“你们为何率众在此?”众兵卫道:“小的们感故主的恩情,在这里守来,守过了百日方敢散去。今日晓得秦爷来祭奠;故来参见。”叔宝叫他们起来住着,想道:“兵卒小人,尚且如此,我独何人,反敢背义!”忙叫左右把身上袍盖,尽换了孝服,时祭仪已摆列停当,叔宝同士信痛哭祭奠;众兵士俱扒在地上大恸,声闻于处。单雄信亦备招子吊拜。正在忙乱之时,只见外边走进一人,头裹麻巾,身穿孝服,腰下悬一口宝剑,满眼垂泪,跟着两三个伴当,望着灵帏前走来。那些带孝的兵卫,站在旁边,说道:“唐爷来了!”叔宝仔细一认,见是唐万仞,把手向他一举道:“唐兄来得正好。”岂知唐万仞只做不见,也不听得,昂然走到灵前大恸,敲着灵桌哭道:“公生前正直,死自神明。我唐万仞本系一个小人,承公拔识于行伍之中,置之宾僚之上,数年已来,分懊嘘寒,解衣推食。公之恩可谓厚矣至矣。虽公之爱重者尚有人,而我二人之鉴拔者则惟公。蒙公能安我于生地,而自死于阵前,我亦安敢昧心,而偷生于公死后!”

叔宝站在一旁,听他一头说,一头哭,说到后边句句讥讽到他身上来,此身如负芒刺,又不好上前来劝他;连雄信手下兵卒,无不掩泪偷泣。雄信看见叔宝颜色惨淡,便要去劝仁唐万似。只见万似把桌一击道:“主公,你神而有灵,我前日不能阵前同死,今日来相从地下!”说罢,只见佩刀一亮,响落在地,全身往后便倒。众兵卫望见,如飞上前来救,一腔热血,喷满在地,叔宝见了,忙捧着尸首大声叫道:“万仞兄,你真个死了,你真个相从恩公于地下了,我秦琼亦与你一答儿去罢!”忙在地上拾起剑来要刎,背后罗士信一把抱住喊道:“哥哥,你忘了母亲了!”夺剑付与手下取去。叔宝犹自哽咽哭泣,吩咐手下快备棺木殡殓,就停在张通守右边。然后收拾祭仪,给与张通守兵卫领去,与雄信、士信一齐回营。正是:

芦中不图报,漂母岂虚名?——

正文 第46回 杀翟让李密负友 乱宫妃唐公起兵

词曰:

荣华自是贪夫饵,得失暗相酬。恋恋蝇头,营营蜗角,何事能

休?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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