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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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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戒后勿复往寺中。诸僧后知其事,曰:“寺之左右,素无妖怪之属。惟昔年邵宏渊太尉谪官时,丧一笄女,葬于后墙之外,必此也。”自是遂常出为僧患,僧甚苦之,遣仆谐武陵白邵,请改葬。邵许之,乃瘗于北门外五里田侧。复出扰居者,又徙于深山,其鬼始绝。

○桃园女鬼

某州东门外,有桃园,丛葬处也。园中种桃,四缭周墉。弘治中,有少年元夕观灯而归,行经园旁,偶举首,见一少女倚墙头,露半体,容色绝美。俯视少年,略不隐避。少年略一顾,亦不为意,舍之行。前过一人偕行,少年乃卫兵馀丁,其人亦同辈也。且行且纵话。其人问少年婚乎?曰:“未。”曰:“今几岁?”曰:“十九矣。”又告以时日八字。久之,至歧路,同辈别而他之。少年独行,夜渐深,行人亦稀,稍闻后有步履声,回视,即墙头女也,正相逐而来。少年惊问之。女曰:“我平日政自识尔,尔自忘之。今日见尔独归,故特相从,且将同归尔家,谋一宵之欢尔。何以惊为?”少年曰:“汝何自知吾?”女因道其小名生诞,家事之详,皆不谬。盖适尾其同辈行,得之其口。少年闻之信,便已迷惑,偕行至家。其家有翁妪居一室,子独寝一房。始出时,自钥其户,逮归,不唤翁妪,自启其寝,则女已在室中坐矣。亦不晤其何以先在也。灯下谛玩之,殊倍媚嫣,新妆浓艳,衣饰亦极鲜华,皆绮罗盛服也。翁妪已寝,子将往爨室取饮食,女言:“无须往,我已挈之来矣。”即从案上取一盒子,启之,中有熟鸡鱼肉之类,及温酒,取共饮食,其肴(肉)犹热也。啖已,就寝。女解衣,内外皆斩然新制,乃与之合,犹处子尔。将黎明,自去,少年固不知其何人也。迨夜复至,与之饮食寝合如昨。既而无夕不至,久而愈密。

邻闻其女笑声,潜窥见之,语翁妪曰:“而子必诱致良家子与居,事倘露,祸及二老,奈何?”翁妪因夜往觇,果见女在,以爱子故,且不惊之。明日,呼而戒谕曰:“吾不忍闻于官,令汝获罪。汝宜速绝。不然,与其惜汝而累吾二老人,当忍情执以闻矣。”子不敢讳,备述前因。然虽心欲绝之,而牵恋不忍。且彼亦径自至,无由可断。女虽知亲责,殊不畏避。翁妪无如之何,复谋之于邻,首诸官,展转达于郡守。李君守召子来,不伺讯鞫,即自承伏云云,然不知其姓属居止也。守思之,殆是妖祟,非人也。不下刑箠,教其子令以长线缀其衣,明日验之。子受教归,比夜入室,女早先知,迎谓曰:“汝何忽欲缀吾衣耶?袖中针线速与我。”子不能夺,即付之。翌日,复于守。守曰:“今夕当以剪刀断其裙。”予之剪归。女复迎接,怒曰:“奈何又要剪吾衣裙?速付剪来,茖荅贷放。”子亟予之。又复于守,守怒,即命民兵数人往取之。兵将近其家,女先在室,知之。时方晴皎,忽大雨作,众不可前,乃返命于守。守益怒,命一健邑丞帅兵数十,往以取之。女亦在室,丞兵将至,忽大雷电,雨翻盆而下,谓火归掣,殊不能进,亦回返以告。守曰:“然则任之。”呼子问曰:“女之姿貌果何似?衣裳何彩色?”子具言“如是如是。其外内裳袂,一一皆是纻丝,悉新裁制也。每寝解衣,垢积甚多,而前后只此,终未尝更易一件。其间一青比甲,密著其体,不甚解脱。即脱之,与一柳黄裤同置衾畔,不暂舍也。”守曰:“尔去,此后第接之如常时,吾自有处。”子去。时通判某在座。守顾判曰:“吾有一语,欲语公,恐公怒耳。”判曰:“何如?”守沉吟久之,曰:“此人所遇之女,殆是公亡过令爱。”判大怒曰:“公何见侮之甚。吾纵不肖,公同寅也。吾女有此等事耶。”守但笑谓曰:“公是归,问诸夫人。”判愈怒,遽起归衙,急呼妻,骂守,言“吾为老畜所辱,乃敢道此语。云云”妻扣其详,判言:“老畜闻女容貌衣饰如此,乃顾谓我云尔。”妻惊曰:“君姑勿怒,或者果是吾家大姐乎?”盖判有长女,未笄而殒,攒诸桃园中。其容色衣饰良是也,判意少解,出语守“吾妻云云。其当是吾女耶?”守曰:“因有之。且幽明异途,公何以怒为。第愿公勿恤之,任吾裁治可耳。”判亦姑应之。既而无所施设,女来如故。又久之,有选新御史按部,事竣而去。郡集弓兵二百辈护行,守与郡耆皆送之野,御史去。守返,兵当散去。守命:“勿散,从吾行。”守遂道从东门以归。至桃园,守驻车,麾兵悉入园,即令起判女冢。视之,女棺之前,有一窍如指大,四围莹滑,若有物久出入者。即斫棺,视女貌如生,因举而焚之。盖守知女已鬼能神,故寝其事,乘其不知而忽举,鬼果不能为也。守恐鬼气侵子深,或复来殢,召入郡中。令守郡聚,与同役者直宿,三月无悉,乃释之。其怪遂绝。后子亦竟无他。事在弘治中也。

○翠薇

乾道初,清河邱任,青年未偶,才貌逸群,然疏狂落魄,为继母不容,托迹江湖,客于吴楚。

一日,舟泊江陵僻岸。是夕,星月联辉,水天一色。生抚景自适,命傒僮焚香,鼓琴于篷窗之下。俄闻岸畔喁喁人语,推篷见一女,姿容雅淡,丰韵轻扬,一婢秉绛纱灯后随。生神思飘摇,相望长揖。女曰:“聆君琴奏,信步来此。”生振衣登岸,前询姓氏。女曰:“妾乃两淮盐运使何公之侧室也,小字翠薇,缘主妇妒,置妾于书亭。此地名花缭绕,曲水环旋,亦一胜境,君能一枉顾乎。”生曰:“奈司阍者觉何。”女曰:“庄妪也,何足虑。”生忻然偕行,果见幽亭一所,朱户半扃,银缸欲灭,图书满室,兰麝熏人。生坐谈久,因微讽之,女无言俯首。生会意,挽就枕,极尽绸缪。女曰:“妾身已委于君,君幸毋忘今夕可也。”生曰:“猥蒙仙姬错爱,狂生当铭刻心骨,何敢忘。”乃作《忆秦娥》词以寄意曰:

“香篆袅,罗帏锦帐风光好。风光好,金钗斜軃,夙颠鸾倒。 恍疑身在蓬莱岛,邂逅相逢缘不小。缘不小,最关情处,娥眉淡扫。”

女亦和曰:

“杨枝袅,恩情无限天将晓。天将晓,漏穷鸡唤,教人烦恼。 邮亭一夜风沙少,匆匆后会应难保。应难保,最伤情处,残云风扫。”

生览之,羡曰:“睹卿佳制,较鄙句奚啻碔砆之与美玉。卿诚女中子建也。第继自今夕,佳期尚可再否?”女泣曰:“妾不能尽诉此衷,但有罗巾题字,君归途中,宜密观,毋俾妾惭赧也。”生唯唯,挥涕而别。

抵舟启视,巾上题一绝曰:

“不断尘缘露本真,翠薇花下绕香魂。如今了却风流愿,一任东风啼鸟声。”

生惊怅久之。

明日复访故处,惟见空亭幽寂,景物萧然,杳无人迹。就询庄妪,云:“此我主人何公书亭也。主人有妾名翠薇,工画琴,善诗赋,我主甚爱之,为主妇妒而鸩死。主人恸惜,瘗此亭左,环植薇花,其认之。君昨遇者,毋乃此乎?”生悲叹,因赓其韵曰:

“精爽依稀逼太真,何缘月下觑芳魂。清风一阵浑无迹,惟听流泉鸣咽声。”

复奠其冢而返。

○某枢密使女

某州郡学倪升,成化丁酉,假读一僧舍。壁间忽辟双扉,升讶之曰:“人耶?鬼耶?”叩之,漠无人迹。谛视之,一女子态度整秀,衣饰黯淡,真神仙中人也。升不能制,窃谓曰:“仆素无红叶之约,而乃有绿绮之奔,竟不识有是缘乎?”女视之,怫然曰:“尔谓红叶之约,可也。谓绿绮之奔,妾岂文君比哉?”升谢罪。是夕,遂款一宿。女嘱曰:“以君文学之士,千金之躯,一旦丧于今夕。慎勿泄露。终当为箕帚妾耳。”乃赋诗二律曰:

“窗掩蝉纱怯晚风,碧梧垂影路西东。自从金谷无春到,谁信蓝桥有路通。

良玉杯擎鹦鹉绿,精金带束荔枝红。鸳鸯帐里空惊起,羞对青铜两鬓蓬。”

又云:

“梦断行云会晤难,翠壶银剪漏初残。鸳鸯倦绣香犹在,雀扇题书墨未干。

满院落花春事晚,绕庭芳草雨声寒。掌中几字回文锦,安得郎君一笑看。”

自是日夕相与,经旬不返。父窃窥之,见其子或语或笑,或起或拜不一,始知其为妖眩也。速请招庆禅师名觉初者,夜方仗剑,危坐其室。见一女子哀祗曰:“氏本宋末某枢密使之女,缘私忿而殁,魂魄未散,是成祟尔。愿冀宥之。”师即挥剑,坠死一地,没。旦,启土丈馀,一棺中女子,面色如生,其颡有泚。亟投诸火,秽气入人脏腑,竟不可近。见《志怪录》。

○林知县女

浙江陈生,随父官泉州。出行,见一女子哭于麓,问:“何人?”曰:“我姓白,随父之官,为盗掠杀一家,吾仅免。无归,是以伤痛。”生艳其美,遂置之密室。父母使人窥之,乃见一白鹇,至门化为女子而入。父母语生:“早加斥绝。”生谓女曰:“卿是白鹇精,何为误我?”谢曰:“我非妖精,乃前任林知县之女。无罪,为父逼死。藁葬城外,故托白鹇以现。君他日前程远大,位至御史。能念旧者,为葬朽尸,且恤吾母。则终天之感,永切泉壤矣。”生许之。女因谢去。后生果贵,任至御史,巡按广东道。至泉州,求女尸葬之吉壤。以千金赠其母。

○符丽卿

审氏之据浙东也,每岁元夕,于明州张灯五夜,倾城士女,皆得纵观。

至正庚子之岁,有乔生者,居镇明岭下,初丧其偶,鳏居无聊,不复出游,但倚门伫立而已。十五夜三更尽,游人渐稀,见一丫环,挑双头牡丹灯前导,一美人随后,约年十七八,红裙翠袖,迤逦投西而去。生于月下视之,韶颜稚齿,真国色也。神魂飘荡,不能自持,乃尾之而去,或先之,或后之。行数十步,女忽回顾而微哂曰:“初无桑中之期,乃有月下之遇,事非偶然也。”生即趋前揖之曰:“敝居咫尺,佳人可能回顾否?”女无难意,即呼丫环曰:“金莲,可挑灯同往也。”于是金莲复回。

生与女携手至家,极其欢昵,自以为巫山洛浦之遇不是过也。生问其姓名居址,女曰:“姓符,丽卿其字,淑芳其名,故奉化州判女也。先人既没,家事零替,既无兄弟,仍鲜族党,止妾一身,遂与金莲侨居湖西耳。”生留之宿,态度精妍,词气婉媚,低帏昵枕,甚相欢爱。天明,辞别而去。及暮则又至。

如是者将半月,邻翁疑焉。穴壁窥之,则见一粉妆髑髅与生并坐于灯下,大骇。明日诘之,秘不肯言。邻翁曰:“嘻,子祸矣。人乃至盛之纯阳,鬼乃幽阴之邪秽。今子与幽阴之魅同处而不知,邪秽之物共宿而不悟,一日真元泄尽,灾眚来临。惜乎!以青春之年而遽为黄壤之客也,可不悲夫。”生始惊惧,备述厥由。邻翁曰:“彼言侨居湖西,子往访问之,则可知矣。”

生如其教,径投月湖之西,往来于长堤之上,高桥之下,访于居人,询于过客,并言无有。日将夕,乃入湖心寺少憩。行过东廊,复转西廊,廊尽复得一暗室,则有旅榇,白纸题其上曰:“故奉化符州判女丽卿之柩。”柩前悬一双头牡丹灯,灯下立一盟器女子,背上有二字曰“金莲”。生见之,毛发尽竖,寒栗遍身,奔走出寺,不敢回顾。是夜借宿邻翁之家,忧怖之色可掬。邻翁曰:“玄妙观法师,故开府王真人弟子,符箓为当今第一,汝宜急往求焉。”

明日,生谒观内。法师望见其至,惊曰:“妖气甚浓,何为来此?”生拜于座下,具述其事。法师以朱书符二道授之,令其一置于门,一悬于榻,仍戒不得再往湖心寺。生受符而归,如法安顿。自此果绝来矣。

一月有馀,不觉又往衮绣桥访友,留饮至醉,却忘法师之戒,径取湖心寺路以回。将及寺门,复见金莲迎拜于前曰:“娘子久待,何一向薄情如是。”遂与生俱入内廊,直抵室中,女子宛然在坐,数之曰:“妾与君素非相识,偶于灯下一见,感君之意,遂以全体事君,暮往朝来,于君不薄,奈何信妖道士之言,遽生疑惑,便欲永绝,薄幸如是,妾恨之深矣。今幸得见,岂能相舍。”即握生手,至于柩前。柩忽自开,拥之同入,随即闭矣,遂死于柩中。

邻翁怪其不归,远近寻问。及至寺中停柩之室,见生之衣裙微露于柩外,请于寺僧而发之,死已久矣,与女子之尸,俯仰卧于柩内,女貌如生焉。寺中僧众叹曰:“此奉化州判符君之女也,死时年十有七,权厝于此,举家还去,竟绝音耗,至今十有三年矣。不意作怪如是。”遂以尸柩及生殡于西门之外。是后云际之昼,月黑之宵,往往见生与女子携手同行,一丫环挑双头牡丹灯前导。遇之者辄得重疾,寒热交作,荐以功德,祭以牢醴,庶获可痊,否则不起矣。居人大惧,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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