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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发-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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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勇

【】

楔子

中国,上海。

宣统二年,1910年,初春。

明朗的天空下,绿油油的草坪伸展出幽雅的双翼包揽着梨花庭院,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到了雅致的裙摆上,贪婪地流连在绣工精美的牡丹花蕊底,素纨团扇随红袖扬起来,意在扑蝶……

“嘭”的一声,随着老式相机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一股白烟升起来。

一张美丽的相片定格在烟雾中。

日本,东京。

1910年,春。

昏暗的壁灯映射在灰白的墙上,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在一个包着满头纱布人的床前。

没有任何一个人讲话,寂静无声的气氛几欲令人窒息,就是细微的声响,仿佛也会震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纱布在一层层揭开……一层层的神秘被分剥……答案揭晓了。

有人惊叫。

中国,上海。

宣统二年,1910年,春。

深夜。

没有月亮的庭院显得异常幽暗。

半支不明不灭的蜡烛在黑色的空气中游走,粉红色的鞋帮陷在泥土里,软玉般的足从泥里拔了出来,烛光斜映过来,清晰地照在鞋帮上,鞋帮上绣的一朵金莲被泥浸污了。

一阵可怖的铁锹声传来。

刚刚扶正的半支蜡烛迎着铁锹声投射而去……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怖感,但是,粉红色的鞋依旧沿着蜿蜒的石子路向铁锹声推进。

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梨树下掩埋尸体,这具尸体的脚还露在泥土外,她一眼就认清这是父亲的脚,因为父亲的脚是天生的六趾!!

就在她惊噩万状之际,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地捂住她已经张开的嘴……

据说,这一年,上海金融界杨家的梨花开得异常妖艳。

第一章草木摇落露为霜

宣统三年,1911年。

上海药业首富旗人荣家,正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所笼罩。

“新人的轿子什么时候到啊?”荣老太太仰面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刻,天灰蒙蒙的、云冷淡淡的,没有生气。

“就快来了,新人是书香门第,规矩多是自然的。”大太太温和地笑着。

三太太撇了撇嘴。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荣老太太有点不放心。“这半道上结姻缘,没根没底的,总是不踏实。”

大太太扶着荣老太太穿过花厅。“妈您放心,我早就打听好了。他们一家三口是从山东到上海来谋事的,偏偏那男人在途中得了急病,死了。只剩下母女俩,孤苦无依的,那女人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想把女儿嫁了,凑足路费,扶柩回籍。”

三太太终于按捺不住了,“哼”了一声,说:“这哪里是在嫁女儿,分明就是卖……”三太太话还没说完,大太太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两眼,三太太知趣地闭上嘴。大太太依旧和气春风地跟荣老太太说话。“新人呢,我也看过了,知书达理,又体面、又大方,听说还上过洋学堂……”

“我瞅着你比瑜儿还满意。”荣老太太说。

“是媳妇亲自挑的嘛。不过,总要老太太看了说好,那才是真好呢。”婆媳们正说着话,“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响起,荣老太太和大太太的脸上都绽开了笑容。

“花轿到了……花轿到了……”丫头们一迭声地叫进来。八岁的荣大少穿得整整齐齐站在走廊上看热闹,他的小妹妹荣华静静地贴在他身边,大妹妹荣荣跟在当新郎官的父亲身后欢蹦乱跳地乱窜,夜色来临了,天被柔和的月色照亮了。

新房里蜡炬如火,放射出温柔的光芒,照着用金线绣成的鸳鸯图案,色泽明亮可爱。新人纤秀而美貌,腰肢袅袅,可惜了,是一双天足。

偏偏新人的名字叫“金莲”。

不过荣老爷也算新派绅士,对于缠足的陋习是持批评态度的。满面春风的荣老爷,对他的第四次婚姻充满了希望。

荣老爷的大太太是名门闺秀,嫁到荣家,头一年头一个就给荣家添了个男丁,取名荣升。可是这位荣大少生来多病,身子羸弱,性格又比较孤僻。而大太太自从生了儿子后,气血两亏,再无动静。那时候,荣老太爷还健在,一门心思盼着荣家能兴旺发达、子孙满堂,于是二太太顺理成章地过了门。

二太太是米铺老板的女儿,精明强干,又不乏温柔体贴,荣老爷自得了这二太太,就像鱼儿得了水,花朵见了阳光,连人也变得精神抖擞、青春焕发。二太太恃宠生娇,独霸专房,全不把大太太放在眼里,竟和荣老爷过起一夫一妻的小日子。偏偏这二太太肚皮不争气,过门二年,连屁也没有放一个,荣老太太对此颇多怨言。没多久,荣老太爷得了肺疾,一病呜呼了。荣老爷是孝子,自然要循例守三年的孝。那年月,讲究守孝的孝子不能住的太舒适,越简朴越能体现出孝子的诚心。所以,大太太把旧柴房收拾干净,让荣老爷自己搬进去住,守孝期间是必须禁欲的,两位太太都不能在柴房留宿。大太太倒无所谓,反正冷宫住惯了,还乐得看二太太的笑话,这就独苦了二太太了。二太太仿佛从热腾腾的鸳鸯锅底翻了一个身,一不留神翻成“冷锅鱼”了。耐不住寂寞的二太太总是打着给荣老爷送茶添衣的招牌,偷偷摸摸的和丈夫私会,大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说来也怪,荣老爷和二太太正大光明的同居时,始终没有“开花结果”,可是,这两、三个月的偷欢,二太太却怀上了孩子,这就犯了祖宗的大忌讳,守孝独居的孝子,居然守出孩子来了。丧中有孕,服内产子,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前清,二太太会被处以极刑,家产一律没收,归其族人所有。晚清虽然律法有所松动,但是,保不住谁拿来做文章,荣家的产业谁见了不眼红?谁能保证族人不去告发?况且纸是包不住火的。于是,荣老爷和二太太到荣老太太那里去自首,荣老太太气急攻心,竟昏厥过去。最后,还是请大太太来主持家政,大太太一面派人给老太太治病,一面叫人雇了顶青缎小轿,把二太太给请出府去,说是二太太的属相和荣老太太犯冲,先打发到乡下去守祖坟。二太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只得哭哭啼啼地走了。

二太太搬到乡下去了以后,成天守着坟山,凄风苦雨的,得了抑郁症,生下儿子后,给儿子取了一个“归”字,盼着荣老爷早日来接她母子。可是,家里托人传话说,这个孩子是丧居所产,是个不折不扣的“丧门星”,不能接回去,就在坟山养着,由他自生自灭。二太太听了这话,就发了痴心症。一天夜里,在坟山的枯树上吊死了。乡下人都说是野鬼找二太太做了替身,也有人说,是大太太嫉妒二太太得宠,乘机把她除掉了。不管怎样,二太太就这样没了。荣老爷知道后,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着实比死了父亲还哭得惨!熬过了丧期,荣老爷第一件事,就是赶到乡下去,在二太太的坟头上大哭了一场,并将荣归托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就让他在乡下安身立命了。

二太太死后,荣老爷又回到了那种没有生气的婚姻生活里,接着,在母亲的劝说下,又娶了第三房太太。

三太太是个裁缝的女儿,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涵养,但有几分姿色,会撒娇。两年后,给荣老爷添了一对千金,取名:荣荣和荣华。荣老爷很会赚钱,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扩大了中药行,还经营了皮草、西药店,商场上做得轰轰烈烈的,却只哀叹后嗣单薄。大儿子荣升体弱多病;二儿子荣归又见不得光;荣荣和荣华都是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自己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挣来得这份天大家私,总得后继有人。所以荣老爷娶小妾的心思,几年来从没有断过。他一直期盼着“二太太”能回来,或者,等到一个与“二太太”性情相仿的人,哪怕是能挂一点相呢?

“砰”的一声,喜房的门被撞开了,荣荣和荣华跌了进来。把荣老爷的思绪拉了回来。

“哎呀,小心啊,大小姐。”伺候两位小姐的保姆阿桂笑着把两个小家伙扶起来。

“我要吃果子。”荣荣刚刚站稳,就去抓果盘,果盘被掀翻。果子纷纷落在地上,荣荣立马就爬在地上去捡果子。

荣老爷最喜欢这个女儿,胖胖乎乎的,不讲道理的,有些任性的,在荣老爷眼里,这些都是优点。

荣老爷俯下身去,帮荣荣一起捡果子,替她把两个小兜装满,然后,抱起荣荣,荣荣嘴里嚼着果子,小脸贴着荣老爷,嘴角上流的果汁溅在荣老爷的新衣裳上。

阿桂说:“给我抱吧,瞧,把老爷的新衣都给糟践了。”

荣老爷笑着说:“没事,没事。”

荣华站在那里不动。

荣老爷问:“你为什么不吃果子啊?”

荣华瞥着小嘴说:“脏。”

“擦干净就不脏了。”新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掏出手娟,把果子擦干净,递给荣华,她动作轻盈,和颜悦色,仿佛她不是初来乍到,而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荣老爷的眼里放出希望的光来。

“我不吃!”荣华说完,就跑出去了。

“二小姐!”阿桂赶紧抱着荣荣去追荣华。

“二小姐不肯吃我送的果子。不知道,老爷愿不愿意吃?”新人问。还是那样的镇定自如,还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包裹着青春和美丽的大红色的喜服被新人脱下来,姿态优雅得体,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站在烛光下,主动地迎着荣老爷惊艳的目光走过去,荣老爷的血液凝固了,突然间把新人抱起来。

夜底,灯花结了双蕊。

一年后,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四太太说,这个初生的婴儿像征着初生的太阳,像征着荣家的兴旺发达。所以,建议荣老爷给这个孩子取名“初”。

荣老爷欣欣然接受了四太太的建议。

1914年,冬。

薄雪覆盖着上海洋灰马路,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刘记珠宝行”的门口,一个金装玉裹的小男孩一下滑出了母亲的怀抱,“噌”地蹿出去。

“慢着点。慢着点。”荣家四太太急忙从黄包车上走下来,小丫头冬儿过来扶着她。

“仔细路滑,四太太。”

“看着初少爷,别摔着了。”

冬儿跑过去,想把初少爷抱起来,初少爷挣扎着不肯让她得逞。

四太太走过来,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彩色斑斓的小皮球,俯下身和他妥协。拿到小皮球的初少爷不再闹意见了,扑进妈妈的怀抱。

“好儿子,让妈妈再抱抱。”

四太太亲吻着儿子那红扑扑的脸蛋,再一次用身体去感受母亲的甜蜜。“走吧。”四太太牵着宝贝儿子的小手,跨进了“刘记珠宝行”的大门。

此时,一个披着黑纱的妇人从远处蹒跚而来,而那辆黄包车依旧停在原处,仿佛等待着下一位主顾的光临。

时间开始一分一秒的过去……

黄包车夫耐心地等待着。

披着黑纱的妇人一步一步走近了“刘记珠宝行”的门口。

一个色彩斑斓的小皮球滚出了“刘记珠宝行”的门槛,正好滚到黑纱妇人的脚下。脖子上挂了金锁,笑得“咯咯”的小少爷从里面跑出来,后面是小丫头追逐的脚步声。

黑纱妇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挟起初少爷,迅速登上黄包车,绝尘而去。

“初少爷!”走到门口冬儿被眼前惊人的一幕吓得瞠目结舌。

“初少爷!初少爷!四……太太,四太太……”冬儿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四太太……”

“怎么了?”正全神贯注倾听老板讲解珠宝的四太太问。

“初少爷……”

“初少爷?少爷呢?”

“初少爷……就,就在刚才,刚才,初少爷被人,被人给掳走了。”话音未落,四太太就像西风里的黄叶一样,枯萎了。

四太太昏死过去了。

一切的一切来得过于突然。

一切的一切做的干脆,干净。

一切的一切又似早以注定。

四太太被人抬回来得时候,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唯一使人感到她还活着的是……那一双直瞪瞪的死鱼眼。

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冬儿,此时只有号啕大哭的份。

“为什么不看好小少爷?”大太太铁青的脸泛着从所未有的寒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在初三去'刘记'?初三是他们'刘记'休息的日子,只有两、三个小伙计打理铺子,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你们不是不知道。”

大太太像一只受了重创的豹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还有,家里有司机,可以派车出去,为什么要去雇一个来历不明的黄包车?!”

“为什么要选择老爷出门的时候,出去买金锁?家里的金锁还不嫌多吗?”

“你们叫我怎么去跟老太太说?”

“为什么不回答我!”

“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查个水落石出!”

“马上打电话到警署报案!还有,给吴次长家打电话,要他们限期破案!”

大太太的气势越来越大,冬儿的哭声越来越低,最后,连冬儿也是被拖出来得,据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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