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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凶猛-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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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拿到了一块香皂和半袋子洗衣服,就在这样一个如同我们团的禁闭室大小的单人牢房里,慢慢的洗了起来。

我洗了两根烟的时间,当那个兵准备抽第三根烟的时候,我穿好湿淋淋的衣服,站在了他的面前,用手指了指他的烟。

“烟?”兵苦笑着:“你他妈的哑巴了啊?我去关水龙头,拿着抽!”

我捏着烟头,用力的吸了一口,那些辛辣的烟气顿时弥漫了我的鼻子,我的口腔,我的肺——我没有咳嗽,我只是擦了擦眼泪,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眼泪。

兵去了很久,我知道他并不仅仅只是去关水龙头,果然,等我抽完了这支烟,兵就叫来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个警察,手中捏着一个铁圈,铁圈上有无数把钥匙。

铁门打开了,我突然想,哪一把钥匙,能打开我不愿意再打开的心门呢?

我不愿意再打开,这种情形持续到我让两个坐在我的对面的一毛三一脸的无奈。他们自我介绍了是军区的人,来调查一下前两天所发生的事情,按照他们的问法是,某年某月某日你都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他们问的是哪天,我没有方大山那样一块可以看到日历和时间的军表,所以我一直在摇头。

然后他们突然变得很严厉,追问我说在第四次洪峰来的时候,我和赵子君在一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我听到赵子君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眼神一亮,随即就暗淡了下去,是的,我们在一起谈论了入党申请书这个话题,可是小胖子至死也还不是个共产党员,这样的问题,我不愿意提及。

可笑的是,这两个一毛三仿佛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甚至有一个一毛三站起来威严地说道:“帅克!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你和赵子君在前段时间有矛盾,有冲突!所以,你老老实实交待问题!赵子君同志的牺牲,你要负很大的责任!老实点,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你!屌兵!”

我想,好吧,好吧,就判我去死吧,是这样的,我没有完成连长杜山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照顾好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要负责,我认罪!

我很累,我真的很累,尽管在我被冲洗和自我冲洗的时候我喝了一些水,但是我很累,我点了点头,嘶哑地说:“我想睡一会……”

然后我就趴到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依稀中,我听到两个一毛三在那里商量着什么飞行服务。

然后我就知道了,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被他们弄醒,极不人道地弄醒,扇耳光,一个大嘴巴子抽过来,火辣辣的疼,可是我还是很想睡,于是我看了一下对面墙上挂着的一面挂钟,通过一次死撑着让自己假寐,然后才发现了里面的玄机,每隔15分钟,他们就会采取极不人道的方式对待我,弄醒我,我在一片混沌的感觉里强迫着告诉自己,睡14分钟,就醒来,其实我不喜欢被打耳光。

在我还是个新兵蛋子的时候,我就认同了部队的体罚,自己做得不好,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战友做得不好,连带着我一起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集体,一个钢铁集体,有一块废铁都不行。

我的班长李老东也体罚过我,但是他从来没有单独的体罚过任何一个兵,他最牛逼的一次体罚是让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站成一排,然后一个一个的抽大嘴巴子,响亮,清脆,出手十分雷厉风行,下手十分斩钉截铁——可是现在,我是被单独体罚,所以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我的一种拷问,但是我知道这绝对是一种讯问,刑讯。在我不算长的军旅生活中,我并没有收到过类似的训练,但是我想,我能忍,绝对能忍,我的眼前总是浮现起小胖子赵子君。

我没有力气去思考这突兀发生的一切,我也不愿意去想,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点弄死我拉**倒。

然而,这一切突然戛然而止,门外传来沸腾的人声。

我没有想到,我第一眼见到的人竟然是老撸,师参谋长鲁之衷。

我无力的瘫倒在那把紧窄的靠背木椅之上,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他走了过来,径直朝我走了过来,伸出他的手,慢慢地给我擦拭了嘴角的血痕。

然后我看到了很多人,连长杜山,方大山,翰墨书画学校的校长光头梁老爷子,师特务连的孟晓飞,这些人,都是穿军装的,还有两个没有穿军装的人,一个是那个胖子老板,噢,他也是个步兵,曾经是个步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一个年纪约摸在三十来岁样子的女人。

老撸的手很糙,很硬,他就这样弯下腰来,帮我擦拭着嘴边的血痕,那是刚刚我被抽大嘴巴子抽出来的一些血,不过他妈的抽得太猛,出血太凶,尽管我吞了不少,可是还有一些血沫噙在了口中,他的动作让我有一点不舒服,于是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就偏开了头,把一口鲜血啐在了旁边的地上。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敢看连长杜山。

我没能够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小胖子赵子君掉没掉一根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走了,那是一条命,一条人命。

老撸蹲了下来,帮我擦血的手却悬在了半空,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啊,部队哪能不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老撸的这句话让我很触动,不知道为什么,我终于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那两个讯问我的一毛三早就已经站立在一旁,目瞪口呆,万分震惊,看那个样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终于,有一个一毛三终于按捺不住,走了两步,用手指指着我,嗫嗫地朝老撸发问:“首长……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

“他?”老撸顿了一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一般,语调格外低沉地指着我说道:“他,他是个好兵!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兵!你,他妈的!老子不管你跟哪个**混,总之以后给老子收起那一套军阀作风!”

另外一个一毛三傻乎乎的,还有点愣头青,腾的一声就拱到面前说道:“首长,我们有程序……”

“程序个毛!其他证人老子都给你带过来了!杜山,你们留在这里录口供!”老撸恶狠狠地说道:“老子现在就要我的兵跟老子回营!”

……我和老撸肩并肩的坐在汽车的后座之中,老撸握着我的手,紧紧的,在汽车的颠簸中有些不耐烦地对我说道:“帅克,你那些爷们气概哪儿去了?现在你像个娘们!怎么哭个不停呢?赵子君同志已经牺牲了,就像老子的那些战友们一样,都他妈的已经为了祖国和人民光荣献身!现在形势还很严峻,你是一个兵,使命未尽,要继续往前冲!”

见到我毫无反应,兀自泪流不停,老撸大手一挥道:“好了好了!”

顿了一顿,老撸无奈地说道:“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对于赵子君同志的牺牲我也感到非常的惋惜和痛心,不过你也得知道,在这次抗洪当中并不是只有赵子君同志一个人牺牲!有的同志,甚至比赵子君同志牺牲得更加英勇!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顿了一顿,老撸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帅克,我得告诉你两点,第一,集体军已经在赵子君同志牺牲之前已经竖立了另一名壮烈牺牲的同志作为此次抗洪抢险的典型,第二,赵子君同志我们一定抚恤好他的亲人,此外,他应当得到我们的尊敬,还有那些与之相称的功勋,他的二等功已经上报,你的三等功这次立定!”

我擦了擦眼泪,用力的擦了擦眼泪,嘶哑地说道:“我不要立功,追认一个共产党员,给赵子君!”

老撸惊讶地看着我,半响,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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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梦回鼓角连营

第九章

第二节

洪魔已经被万众一心的军民齐心协力的制服,这是一个足以告慰亡魂的结局。

这几天来,我一直很恍惚,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赵子君,在我们五连,我们七班,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连长杜山一直没有找我谈过心,丁指导员也是,在我们七班,更是没有一个人去提起小胖子赵子君,这仿佛是一道溅涌着鲜血的伤痕,没有人敢去触碰。

终于连长杜山和丁彦荣指导员一起发话了,在我们七班沉闷至死的例行班务会上,连长杜山说,赵子君同志在救援一个溺水的女群众的时候不幸牺牲,女群众脱险了,找到了部队,然后带着一些兵找到了赵子君同志的遗体,遗体已经火化,等待着赵子君的亲属来领取,赵子君同志已经被追授二等功一次,并将追认为共产党员。

丁指导员说,上级已经调查清楚了,关于帅克同志,在突发事件中不但没有责任,而且还有功,第四次洪峰到来之际临危不惧,和赵子君同志一起顺利转移到安全地区,在第五次洪峰到来之前会同战友救起了一名群众,随后赵子君同志在救另外一名群众的过程中不幸牺牲,帅克同志不畏艰辛,独自一人跋涉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赵子君同志的遗体。上级决定,给帅克同志荣立三等功一次。

连长杜山沉痛地说,我应该做自我批评,我要是早一点赶到就没事。

这句话他重复了很多次,贯穿他的整个谈话过程,这种祥林嫂式的语句,让我们七班数次哽咽,集体无语。

……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的眼泪都哭干了。

无论连长杜山和丁指导员怎么开解,七班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绝对还是不行,那一幕一幕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当中,是的,我自责,我有罪,这种感觉蛰伏在我的身体里面,或者又是蛰伏在我的脑海当中,时不时的跳出来,狠狠地砸我一枪托。

我甚至在某些时候陷入幻听,我老是觉得小胖子赵子君没有离开我们,他甚至突然在我的身后用他的广式塑料普通话叫我一声:“班副!”

如同此刻,我坐在舞州城西的高校区的粮食局门口,看着那道刚刚被我们这些兵移开的那道用沙袋垒起来的墙,洪魔已经被我们打败了,街道要重新疏通了。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冷雨夜,我是怎样的攀爬了过去,决绝的要去找到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我甚至记得屁兜里的两瓶矿泉水,左裤兜里的一瓶酒,右裤兜里的一支手电筒,还有我套在脖子上的那一件右肩处断了线的橘红色救生背心。

或许是天注定,现在的我,仍然穿这一件橘红色的救生背心坐在这里,坐在这温暖的阳光底下,我想说的是,我的这件新领的橘红色的救生背心不知道怎么回事,仍然是断了右肩处的一根绳子,耷拉在我的身上。

一个老妈妈凑了过来,我看到她脸上无数的皱纹,如同不可知的命运般四处延伸。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我一句都没有听懂,不过我看到她在做了,她拿出一卷黑色的线,上面别着一口针,然后她就一针一线地给我缝了起来,慢慢的,一针一线地缝,我慢慢的坐在了地上,让她坐在了路边花坛的台阶上,我想让她缝得比较方便一点。

老妈妈终于缝好了我的那件断了线的橘红色救生背心,她满意的用手扯住橘红色的救生背心,用力绷了一绷,然后做出了一个举动,让一脸漠然的我心中一动。

老妈妈一个手揽住了我的脖子,一手摁住了线,然后把满是白发的头慢慢地朝我靠拢,一直靠拢到我的肩膀上,然后张开嘴,用力地去咬线头——我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是如何咬断线头的,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她的的确确做到了,然后,她抚了抚我身上的橘红色救生背心,张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高兴的笑了。

就在我们休息的间隙里,还有很多如同老妈妈这样的群众,自发地给我们端来水,水果,甚至还有人抬来了一头猪,宰杀好了的猪。

我知道,在这些人们当中,必定也有人失去了亲人,必定和我一样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或许,这是白天,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悲痛就会跳将出来,噬啃心灵,至于我自己,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只有我的身体停止了剧烈的活动,这些悲痛就会跳出来,毫不容情的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怒骂:帅克,你没有完成任务!

街头的人群愈聚愈多,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木台子上,很快地就竖立起了一个红色的捐款箱子,原来这是一次有组织的募捐行动,为了一些受灾较重的人们。

我突然看到了翰墨书画学校的光头校长梁老爷子,手中捏着一支毛笔,拿着墨迹未干的一副写有“捐款箱”三个字的红纸贴在了小木台子上简陋的红色捐款箱子之上,刚刚粘贴好,光头梁老爷子立马又拿来了另外一副字,高高地挂在了小木台子上背景墙的正中。

有些噪杂的音响中传来一个人不知道在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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