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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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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缓和多了,白月朗才敢说了一句:“借理事长的吉言吧。”

甘粕正彦说:“看样子白小姐是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那我也不能太不仗义。好吧,我一分钱利息也不要,去跟天岗课长拿钱吧。”白月朗再次鞠躬,谢了理事长,转身往外走。

这时八木保太郎进来说:“今天上午审查《日本海风云》台词样片,在标准放映厅您去吗?”

甘粕正彦说:“当然去。”白月朗忙同天岗出去了。

4

黑板上有一行漂亮的板书:平水八郎的爱情。

西江月在讲共同课满语,他显然是在借题发挥:“平水八郎的故事也是个忠于爱情的故事,但比起我们的《孔雀东南飞》,远没有焦仲卿和刘兰芝的生死之恋来得那么凄婉、动人。”接着,他摇头晃脑地背了几句,“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

他上课的时候徐晴悄悄来到西江月宿舍后窗外,她穿了一身十字花背带蓝工装,显得灵活利落。她留意过西江月贴在案头的授课表,记得星期三整个上午他都有课。徐晴隐身在海棠树和一片灌木丛中,看准了屋中确实无人,便溜到门前,她是有心人,早悄悄配好了开门钥匙,她左右观察一下,周围无人走动,就迅速打开房门进屋。

徐晴先在桌上稿件堆里翻了一阵,又翻抽屉,一无所获,她很自信,相信一定能有所收获。她拿了一根木棒,这敲敲那碰碰,觉得有一块墙壁声音空洞,那是一个镜框后头部位。便卸下镜框,果然后面是个活的小门,她打开,里边有一卷子纸,展开一张,是传单,标题是:

日本鬼子南进受阻,损失惨重。

再向里翻,拖出一架油印机和钢板、蜡纸来。徐晴的脸上浮出一阵冷笑。

半小时后,徐晴出现在湖西会馆一楼会客厅。她换过衣裳,又变得很时尚了。她矜持地坐在甘粕正彦对面的沙发上,甘粕正彦待博役给他们上过茶退出,才笑着说:“徐小姐越来越漂亮了,有人说你是民生部一枝花,我看可以称做是满洲一枝花。”

徐晴说:“理事长真会开玩笑,反正恭维死人不用偿命。你这里是集中天下美女的地方,每天跟红星、艳星泡在一起,还会看得见别人了吗?”

甘粕正彦说:“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叫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他说明星有时也很俗气、不知天高地厚,怪癖多,倒不如徐晴这样的职业女性,有追求、有品位。

徐晴很受用,微微一笑说:“理事长真会说话。”

甘粕正彦说:“昨天在国务院开会,挨着你舅舅张景惠坐着,他真是个既有趣又识趣的人,在满洲国里绝无仅有。”

徐晴弄不明白他这是褒是贬就说:“我舅舅没念多少书,是个粗人,心眼不多,为人实诚。”

原来那是动员农民交出荷粮的会,日军前方吃紧,给养供给紧张,关东军要在原有出荷粮基础上再多征两成,好多大臣面有难色,都皱着眉头不吭气,内心是抵制的,又不敢公然对抗,会开得很沉闷。

甘粕正彦问徐晴:“你猜你舅舅怎么说的?”

“不用猜,我相信舅舅一定不会让日本朋友失望,他鬼点子多着呢。”徐睛说。

甘粕正彦笑了说:“你舅舅打了个比方说这好比一个锅里吃饭,都想盯着锅里的哪行?每个人少吃几口,锅里不就多了吗?锅里满了,还怕饭碗里没饭吃吗?大河有水小河满,同样的道理,这叫大锅里有饭碗里满……他这一说,多征出荷粮的事就定下来了。”

徐晴替舅舅开脱:“国务总理是个大管家,他常常打唉声,犯愁,这个家是那么好当的吗?”

来电话了,甘粕正彦说声“对不起”,进里间办公室接电活,徐晴在茶几前吃蜜饯、喝茶,浏览着满映明星画报。

甘粕正彦对着电话说:“这点小事也来找我?我早告诉过阁下了,你们学校是个水深的地方,反日传单屡屡出现,可以肯定,深水底下有大鱼。什么?你不能全依赖宪兵队、警务厅,你为什么不能栽培些学生呢。对,对,说是钓饵也不为过嘛。好,好,这个人我认识,我也认为他可疑……”说到这儿,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徐晴一眼,又压低了声音,而且左手用力握住了听筒。徐晴警觉地注意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甘粕正彦总算挂上了电活。他用埋怨的口气说:“这个丸山啊,比起他哥哥来,真是差太远了。”

徐晴问:“如不介意,我猜是新京医大的丸山彻二校长吧?”

“你真会猜。”甘粕正彦重新坐下,点燃一支地球牌香烟说,“他的医大里,肯定有反日地下组织,他就是查不出来。”

徐晴说:“甘粕先生到底是高手,连我这学校圈子外的人都看到蛛丝马迹了,丸山彻二还盲人骑瞎马地乱撞。话又说回来,你怎么能要求丸山这样的凡夫俗子像阁下一样优秀呢?”

甘粕正彦眼睛发亮地说:“你说你找到了蛛丝马迹?”

徐晴笑道:“一提到这个,阁下的眼睛都发光了,职业特征吗?”

甘粕正彦掩饰地说:“本来我早下决心洗手退出了,追求唯艺术是尊,现在梅津美治郎又拉我下水。”

徐晴笑道:“阁下瞒别人可以,瞒我怕不容易。”徐晴知道,即使在他二度出山之前,他也没全身心从事艺术。破获抗日组织的“蓬工作”,还有破获四国高的“黎春工作事件”,不都是归他指挥的吗?甘粕正彦好像有句名言,艺术家的斗篷里更容易藏污纳垢啊。

甘粕正彦很得意说道:“徐小姐也是自成系统的呀。”

徐晴说:“阁下不必讨厌我,我今天来,是帮你忙的。方才你在电话里说,新京医大必有反满反日组织,真是神断。我说掌握了蛛丝马迹,也不是信口雌黄。我方才的话,没有半点有损阁下神威的意思。”

甘粕正彦的脸色变了过来,眼睛也再一次亮了。他问:“你能说一说吗?”

“不能说我就不来了。”徐晴说,“你也许会大吃一惊,这个有巨大嫌疑的人就是这所学校的教员、诗人西江月。”甘粕正彦只平和地微笑了一下,他早就怀疑西江月了。见甘粕正彦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徐晴倒意外了,一般官方人士对西江月印象都不坏,前不久,他还在大同公园音乐堂里领着医大唱诗队颂扬大东亚圣战呢。

甘粕正彦突然说:“你和西江月吵架了吧?恋人打翻了天都不要紧,但不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置于死地是不能复生的,这一点,你们的兵书上说得并不令人信服。”

他这番话,反倒令徐晴更为惊讶了,她不明白,甘粕正彦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也告诉她线索了吗?西江月果然是间谍呀,甘粕正彦怎么倒为他开脱呢?

甘粕正彦叫她想好,最好留有余地,她与西江月是郎才女貌,就快双双步入结婚殿堂的一对。甘粕正彦猜,西江月有了外遇,用中国人的通俗话说,是采野花去了。才惹怒了徐晴,于是落井下石。

徐晴却很冷静,她矢口否认与西江月有感情纠葛。她承认和西江月处得很融洽,来往密切,如果不出意外,也没有喜结连理的可能,她再次强调,自己是在利用西江月。为了保持与甘粕正彦的暧昧关系,她也不能承认与西江月有真感情。徐晴说她终于发现了他危害社会的证据,他即是战时有害分子,她不能心软,必须从整个满洲利益出发,不能顾及儿女情长。

甘粕正彦还是不肯信,于是故意说:“西江月激进一点是可能的,诗人嘛!但他不可能是不良分子。”其实,甘粕正彦是在故意激她。

见他不信,徐晴只得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那好,我拿证据给你看。”说罢,她从手袋里拿出那张传单递过去,并且告诉他,“这是我从西江月寝室夹壁墙里翻出来的。”

看过传单,两眼盯着徐晴,审视好一阵,甘粕正彦在揣度她的真实意图说:“你也许是想让我为你拴住西江月的心尽一点力,帮你敲山震虎,让西江月真正败在你的石榴裙下。”

徐晴说:“你误会了。老实说,我对西江月没有半点真情,也就没有丝毫留恋。若是想敲山震虎,我自己也能办,何必麻烦你?那不是把刀把子递到别人手上了吗?”

甘粕正彦又点燃一支烟说:“你是个大义灭亲的人,话很平淡,听不出是恭维还是实话。”

“也不完全是。我不能把我的人生命运托付给一个危险的男人,何况从我舅舅的角度思考,我也不忍心连累他。”徐睛说。

甘粕正彦终于点了头,他说:“你这么说,我就能够理解了。”他喷吐着烟环,望着徐晴说,“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你就与西江月一刀两断,不再来往了?”徐晴肯定地点点头。

甘粕正彦走到门口,打开留声机,插上摇柄上弦,他说:“这话题太沉重了,我可以想象,你为西江月来找我,有多么痛苦,需要忍受怎样的折磨。好,咱们轻松一下。”曲子响了,是一首探戈曲。甘粕正彦向她鞠躬邀请,徐晴根本没心情。

甘粕正彦来了一句幽默:“跟心爱的人决裂没心情呢,还是因为和我一起跳舞没有心情?”还是甘粕正彦厉害。他这么说,徐晴再不跳,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他们在音乐声中起舞。开始时各想心事,跳得若即若离,甘粕正彦问她:“在想什么?”

徐晴狡黯地说:“我在想怎么能合上节拍,跳得更和谐。你好像也不专注。”

甘粕正彦又开了句玩笑:“搂着这样标致女人跳舞,总难免想入非非,所以常常走神。”

徐晴哈哈笑了:“先生真会开玩笑。”

甘粕正彦笑道:“你现在正是感情空白的时候,也正是别人乘虚而入的良机,能不想入非非吗?”

徐晴半真半假地说:“那我得防着点,总不能开门揖盗吧?”二人又大笑。

甘粕正彦转而严肃地说:“如果我以朋友的角度劝你,要保持同西江月的恋人关系,你能接受吗?”

徐晴推开了他,有些愠怒地说:“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是取笑我,还是让我难堪?”

“真对不起。”甘粕正彦说,“这确实是非礼的要求。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西江月不是散兵游勇,他是反日组织整个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一个链环,把他抓起来,无损敌人大局,他们会重新修复毁坏的链条。留着他不动,才可以牵制、破坏整个全局,而你是至关重要的,别人无法替代。”

徐晴明白他打的如意算盘,无形中又搜罗来一个送上门来的党羽,这太便宜了。徐晴还要搭上个人的感情和身体,她不干。甘粕正彦说他不强迫。给徐晴三天思考的时间。他强调,这不是个人之间的事,是关系日本帝国、满洲帝国安危的大事。音乐唱片放完了,出现沙声,甘粕正彦跑过去扬起磁头,又换了一张,回头问徐晴,是否要再跳一曲?

徐晴推说有点头疼,想回去了。说着到沙发上去拿手袋。甘粕正彦也不挽留,要按桌铃叫车子送她。徐晴说不用,她的车在,不麻烦了。甘粕正彦这才想起来,张景惠的一台雪佛兰给了她。在满洲国,除了那些部长、省长、市长们,有车人凤毛麟角,徐晴够得上是满洲国里一个显贵了。徐晴淡漠地说了声“再会”,推门出去,甘粕正彦把刚点燃的香烟在烟灰碟里捻灭,拉开窗帘,望着徐晴上车离去。

5

医大附属医院内科病房里,护士正看护着输血的张云峰。

床边,白刃正与冯月真交谈。冯月真很为难:“血清大量用上后,病情明显好转,只是这费用……也不能总欠着啊,我在院长那没法再张口了呀。”

白刃把一张百元“老头票”塞给她说:“您先用着,不好意思,让您为难了。”冯月真还能说什么?白刃也只是张云峰的同学,没有义务大包大揽,能做到这样,很叫人感动了。

张云岫进来了,他眼里布满血丝,一脸疲惫相,他端了一盆温水,坐到病床前,给弟弟洗脸、擦身子,十分耐心。

冯月真对白刃说:“真有哥哥样儿。”可是擦着擦着,张云岫竟打起瞌睡来了。

白刃拍了拍张云岫,很怜悯他,白刃知道,这几天夜里他都去火车站货场当搬运工挣钱,白天又不能缺课,能不困吗?张云岫激灵一下睁开眼,笑笑,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冯月真。

白刃奇怪地看看他:“你又从哪弄来二十块钱?你昨天刚送来十多块呀?在火车站当搬运工也挣不来这么多呀。”

张云岫笑笑:“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张云岫想站起来,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失去重心踉跄了一下,一下栽倒了。

白刃忙去扶他问:“你怎么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走廊长椅上平放,白刃说是虚脱了,饿的吧?但冯月真注意到了他胳膊弯处的密集的针眼和青紫色淤血斑,她判定,他是在卖血。屋里病床上的张云峰虽在半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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