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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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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晴早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又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莫名其妙,”西江月说,“什么男生女生,这有什么关系吗?”

徐晴怪模怪样地笑着说:“诗人都是多情种子,若是女生,多半是关系暖昧,我才犯不上为你的小情人舍脸呢。”

西江月哈哈地笑着说:“还真是个女的,不过,人家才是一年级小女生。”

徐晴阴阳怪气地说:“小的才好哇,老牛还爱吃嫩草呢!”西江月又恼不得,点着她的鼻子,说她专会打哈哈逗趣。

徐晴叫女佣给他冲了一杯咖啡,这才收敛笑容,问这学生犯了哪一条啊?徐晴有言在先:“若是经济犯、国事犯,我就伸一手,若是思想犯、政治犯,免谈。”

见她封门,西江月忙说:“若不是思想犯,用得着来动你大驾吗?那不是大炮轰蚊子了吗?”

徐晴说:“你别给我灌迷魂汤,我不吃这一套。”

西江月嘿嘿地笑着说:“小事求你也不过瘾呀。”

徐晴很受用,心上美滋滋的,她说:“行了,告诉我,是个什么案子?”

西江月简要地描述了事情经过:“上边让医大学生出勤劳奉仕,是做飞行木桶,验收时却在飞行木桶里发现了一条反日标语,结果怀疑我的学生,不由分说抓走了人。”

徐晴当然内行,首先询问:“做笔迹鉴定了没有?”

西江月不好说谎,只好说:“做了,”又马上表示不信任,“那有什么准确性!人家不会变字体?不信,我给你写几个字,你拿去叫他们鉴定,若能鉴定到我头上,我输你一万块老头票!”

徐晴笑嘻嘻地说:“我只想把你赢到手。”这话是半真半假,充满挑逗性。

西江月说:“那容易,我这一百多斤,怕值不了一万块钱呢!”徐晴松口了,让他把名字写下来。

西江月说:“你真仗义,太叫我感动了。”

徐晴说:“别假惺惺的了。大诗人,你不会是她的同党吧?万一她真是有根有蔓的线上人,我可就担不是了。”

西江月又一次哈哈大笑说:“是同党,我送上门来了,你抓吧。”

徐晴说:“谅你也没这个胆儿,你们这班文人,我见得多了,充其量是无病呻吟,在诗行里说几句假装忧国忧民的梦话,发几句收买人心的廉价牢骚,如此而已。”

西江月恭维她说:“你看人真是入骨三分啊。”徐晴得意地笑了。

9

垂头丧气的李贵一走进建国大学塾务课长室,青本平进就笑了,看他这被霜打了的神态就猜到,一定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李贵实话实说告诉青本平进,人家把大门封得死死的,根本不承认有什么反日组织,他吃了个闭门羹。

青本平进拿起桌上摆着的一瓶清酒,说:“你看,我准备了一瓶好清酒,准备为你庆功呢。”

李贵耷拉着脑袋说:“我太笨了,事情一下子就弄砸了。”

青本平进照样启开那瓶清酒,倒了两茶缸,推给李贵一缸说:“失败了也要喝,这次碰了钉子,下次成功就是了嘛!”说着喝了一大口酒。

李贵不喝,他有点想打退堂鼓的意思说:“我真不是这块料。”

青本平进不生气,反劝他:“别自己看不起自己呀!放心吧,办成办不成,我都会够朋友。”

这承诺对李贵来说太重要了。他当初答应为日本人干事,不就想救他爹吗?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完不成人家的任务老爹又命悬一线了?青本平进的表态,听着暖人心,却让李贵信不实,与他又没有交情,人家干吗平白无故为你办这么大的事?青本平进从卷宗里拿出一张纸,拍到李贵面前,让他仔细看看,“黑河那边回话了,找到了你父亲的下落。”

李贵拿起电报看着,激动得手都在抖,他说:“可是……可是……”

青本平进喝着酒,叫他别担心,第一步是查实,有无此人;第二步就该下令,让他们无条件放人了。青本平进依然仗义,他说:“不管你办成办不成,都一定让你们一家人重新团圆。”

李贵很感激,他发自内心地表态:“请青本老师放心,我一定加油,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张云岫这小子不开窍,我去找吴连敏。吴连敏心直口快,直炮筒子脾气,比张云岫好对付。”他看得出,青本平进正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呢,便来了兴头,一口气干了那茶缸酒。

回到第二十三塾,李贵晕晕乎乎的,脚下发飘,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塾里台灯全亮着,晚祷一过,同学们开始上晚自习,李贵却看不进书去,故意没话找话地同挨他坐着的吴连敏搭讪。吴连敏敲敲桌子说:“走神了,想什么呢?”

李贵看了吴连敏一眼,掩饰地说:“啊,没什么。”又拿出一本书,翻开,却没发现放倒了。

吴连敏忍不住笑了,替他摆正了书,说:“你丢了魂了?”忽然凑近他嗅了嗅,说,“你喝酒了?”李贵谎称几个日本学生弄了一瓶清酒,自己赶上了,灌了他几口。

“日系学生请你喝酒?”吴连敏说,“他们挺高看你一眼啊!”李贵按捺不住冲动,忽然请吴连敏跟他出去一下,说点事。吴连敏感到很奇怪,就问他说什么?

李贵说心里憋闷。他连个能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这倒是实话,算他有自知之明,吴连敏觉得他挺可怜,就站起身,答应陪他出去走走。两人跟塾头说了一声,请了个假。

10

湖西会馆客厅里,一张唱片放完了,甘粕正彦又在选唱片,他征询地问白月朗:“喜欢听什么曲子?”

“远离战争的。”她的回答很笼统,却彰显个性。甘粕正彦看了她一眼,白月朗看不透那眼光里包含的是惊讶、赞赏还是反感。

不管怎样,甘粕正彦依从了她,选了一曲斯特劳斯的《乡间圆舞曲》,绝对轻松的曲风,他摇着手柄,一边给留声机上劲一边说:“我也不喜欢火药味浓的曲子,《乡间圆舞曲》多好,这里有小河流水、呢喃燕子,也有蓝天碧草和鲜花。”他放下磁针,悠扬美妙的旋律顿时弥漫空间。

白月朗长长地吁了口气,问他:“刚才这一席话,在别的场合也说过吗?”

甘粕正彦摇摇头说:“不,从未说过。”

白月朗好奇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敞开心怀?”

甘粕正彦沉默一下说:“也许积压在心中太久太沉重了,总得发泄一下吧。”顿了一下,他哑然失笑地说,“我今天反常了。”

随后甘粕正彦又转换了话题:“不说这沉重的话题了,你怎么样,此前我带你看了满映的摄影棚、美工间、录音室,也看了内景拍戏,有没有兴趣要不要到满映的后藤养成所(训练班)来?那可是明星的摇篮。”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白月朗都明白,甘粕正彦真的努力想让她当上电影明星。他想当伯乐吗?还是另有所图?白月朗现在心里有点乱,她从小做着明星梦,一旦来得如此轻易,倒让她踌躇了,她告诉甘粕正彦,现在不能回答他,她得回去问问家里人的意见,她担心,古板的父亲不会赞成,连哥哥也未必支持。

甘粕正彦突然揭开她不愿承认的事说:“令尊大人不是新京一国高的校长吗?”

白月朗一双黑眼睛里透露着惊奇,原来他早就知道!白月朗还是问:“你怎么知道?”

甘粕正彦一笑说:“他大名鼎鼎啊。令尊还兼着协和会副会长,虽不是实权,却有地位呀。”他问白月朗,“方才我说这幅字出自他手,你为什么装得像不认识一样?”

白月朗遮掩地说:“哦,我也不能帮着甘粕先生一起吹捧我父亲呀。”

甘粕正彦说:“虽与令尊交往不多,却知道他是个谦谦君子,是个可以交朋友的人,满洲人敬重他,日本人也喜欢他,为日满亲善身体力行,难得呀。他绝不会反对女儿进满映的演员养成所。”

白月朗说:“甘粕先生太自信了吧?我是他女儿,我都不敢打保票。”

甘粕正彦很具煽动性地说:“我为什么选择满映这个差使?我如果继续留在军界,军阶不会比现任关东军总司令梅津美治郎大将低。就是现在,他见了我也要先敬礼,我才还礼。我觉得艺术更适合自己,也是对自己心灵的一种净化。”白月朗似信非信地望着她。

甘粕正彦说:“我自从爱上电影,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一旦碰上有艺术天才的人,不把他领进电影的艺术圣殿,就睡不着觉。”这显然是针对白月朗的一种解释,避免她疑神疑鬼。

白月朗半开玩笑地说:“这远比当警察头子要高雅多了。”

甘粕正彦绝对自信,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欺骗他。他第一次见到白月朗,心灵就有一种强烈的感应,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未来支撑满映的大明星,绝不比李香兰、张静逊色。白月朗今天所到之处感受到的眼神,受到的隆重欢迎,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靠墙立着的大钟音韵铿锵地打了八下,她看了一眼大钟,站起来说:“我得走了,太晚了,学校快熄灯就寝了,迟了会挨罚的。”

甘粕正彦问:“怎么个罚法?”

白月朗说:“不准进屋,在外面站一夜,困还在其次,冬天滴水成冰,冻死人,夏天更不好受,蚊子能把人吃了!”

甘粕正彦说小事一桩:“回头给你们学校打个电话过去,替你告个假。”

“不!”白月朗围上围巾,“回去晚了一定被同学们取笑的,我不过是个学生,承蒙您这么大个人物屈尊去找我,已经过分了。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又打电话为我告假,那真的不像样子了。”

甘粕正彦很觉遗憾,本来说好了要一起看那部新影片的。《尤二姐和尤三姐》双片刚刚出来,白月朗还给挑过穿帮的毛病呢,梁父吟不是再三请她赏脸的吗?甘粕正彦看了看腕上的表说:“这梁父吟也是,什么时候了,还不来,他这人才气有余,严谨不足。”

正说到这,有人敲门,原来是秘书课长天岗长喜,他说梁父吟求见。

甘粕正彦显得很兴奋,忙叫:“快请。”这一来,白月朗又不好立刻走人了。

只见一头乱发的电影编剧梁父吟急急忙忙地进来,在走廊的棕垫上擦了擦皮鞋上的尘土,大声说:“对不起,白小姐,我迟到了。”

白月朗这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很大很有神,眉脊骨略高,嘴大,说话声大,言辞犀利,幽默有风趣,给人以洒脱的感觉,天生的艺术家气质无法掩饰,白月朗站起来拘谨地说:“梁先生太忙了。”

梁父吟进来,不客气地从茶几上抓起一盒满洲牌香烟,弹出一支,点火吸着,说:“我刚才发火了!刚在标准放映间放了一遍双片,心有灵犀一点通,念成了心有灵牛一点通,气死我了,片子穿帮他不管,台词错了可不行,观众不说演员是大白薯,还以为编剧胸无点墨呢。”

他只顾自己说,也不看别人脸色。甘粕正彦问他:“还能不能让白小姐先睹为快了?不然,可要送她回去了。”

梁父吟说:“真对不起,因为得拆本补录台词,今天还真看不成,改天再请白小姐斧正了。”

白月朗笑道:“梁老师也太客气了,我看电影只是看热闹,是个外行,我能看出什么来。”

甘粕正彦决定派人送白月朗回学校去,太晚了不好,现在回去,还赶得上晚自习。他按了一下设在茶几上的电铃按钮,天岗立刻应声而入。甘粕正彦吩咐备车,送白月朗回新京医大去。天岗长喜答应一声出去。

挂在门旁的壁式电话响了,甘粕正彦走过去摘下黑色听筒,低沉地“喂”了一声。

对方的声音很大,屋里的人都听到了:“理事长吗?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正大门门卫,有几个新京医大的学生要找你,可以接听他们的电话吗?”

“你怎么可以打来这样的电话?”甘粕正彦有点恼怒,守大门的人怎么会连起码的规矩也不懂了?但随即看了白月朗一眼,又改口说:“你是说,是新京医大的同学?你问问他们,也许是找白月朗小姐的吧?”白月朗注意盯着甘粕正彦。

传达室那边回答说:“是的,理事长。”

梁父吟回头望着白月朗说:“你这同学很厉害呀,找人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白月朗解释说:“理事长到学校去接我的,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们找我一定有急事,不然不会这么莽撞,找到这里来。”

甘粕正彦又恢复了惯常的儒雅神态,用手捂住听筒说:“是这样,我到学校去接白小姐,她们班的同学都在。”说罢示意白月朗来接电话。

梁父吟说:“不至于是催你回去上晚自习吧?”

白月朗接过听筒,喂了一声,马上听出了对方是谁:“你是周晓云吗?谁?张云峰也来了?”又握住听筒,小声对甘粕正彦二人说:“我们级长。”

当她松开听筒时,周晓云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方才来了宪兵,不容分说,把陈菊荣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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