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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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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加觉得自己的任务重大,在这里,他是党的任务的寄托者,小分队全体生命的决定者,然而,单就他对付当前这个自然环境来说,已远远地超过远洋航行的船长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军用地图,可是看来看去,离他最近的屯落还是夹皮沟。由于许多军事上的原因,决定了他是不能够再回去取粮,于是他只有决定多吃兽肉和松子,把粮米匀出来喂马。为了怕伤了战士们的肠胃,命白茹在肉汤里多加苏打。又学得了夹皮沟猎人的办法,饭后多喝浓茶。入林以来,小分队已养成了喝煮浓茶的习惯,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两三块大茶砖。

两天过去了,小分队拔寨起行,行不数里,尖兵的两个战士,突然陷入了深坑。从坑口上看,陷坑处是一个陡斜的偏坡深壑,这壑也不知有多深。从压塌的坑口的断面看,上面那层雪的硬壳只有三公分厚,下面全是松软的雪面,当两个战士陷进去,四围的雪便合拢起来,将他俩埋在里面,既看不到他们的身体,也听不到他们的呼声。

这一突然的遭遇,使战士们一阵恐怖的惊慌,为战友的生命紧张地担心着。刘勋苍摘下滑雪板,马上就要跳下去。

“慢来!”少剑波一面阻止,一面把手一摆,“快拿绳子。”

用一根大绳拴在刘勋苍的腰上,“快下去!”刘勋苍将身一纵,跳进雪坑。上面的几个战士紧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当大绳放到五六米长时,坑里的刘勋苍又被雪埋没了。

“快拔上来!准备四个人一起下!”少剑波显然万分焦急和紧张。

战士们一起用劲,把刘勋苍从雪坑里拔出来,他已是一个浑身粘满雪粉的白人了。

“太深!太深!噗噗!

太深!”刘勋苍两手紧张的擦掉他脸上头上的雪,一面连声不断的建议,“扩大洞口!扩大洞口……”

“对!必须这样!”

孙达得和另外两个体格强壮的战士,已和刘勋苍背靠背相依地拴在一起,每人手里拿着自己的滑雪板,四个人一起放进雪坑,他们四个一人一个方向,各把自己眼前的坑壁,用滑雪板狠劲地向四围推去。坑口扩大了,虽然雪壁还仍然有些塌落,但是因为坑口的扩大,总算埋不了人了!一米,三米,七米,十米……四个人紧张地干下去,陷人坑已成了一个十多米深的雪井。上面的战士们已望不到他们,只看到黑洞洞的一个无底深井,只听得他们紧张的劳动声。

“好了!拔!”四个人一齐在下面急促地喊道。

“拔!拔!……”井底的四个人再一次紧张地呼叫。

“用力!”杨子荣一声命令,二十几个战士一阵呼喊,像拔河比赛一样,把六个人拖出雪坑。

两个战士已经窒息了!

“人工呼吸!快!”少剑波手拿着怀表命令道,“扎帐篷!”

白茹和刘清泉,一人一个实行着人工呼吸,五分钟后两个战士的胸部已在微弱地起伏。少剑波手把着他们的脉搏,显明地感觉到,他俩随着呼吸的恢复,脉搏的跳动一次比一次加强着,眼睛也睁开了。

战士们的恐怖和担心,随两个遇难者的一丝苦笑而消失了,他俩从嗓子里发出一句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同志们……好了……”

大家轻松地喘了一口气,空气顿时愉快起来。

帐篷扎好了,把两个战士抬进去。白茹和小刘用酒精遍擦他们的四肢,几个战士帮助做着全身的按摩,以刺激他们心脏机能的恢复。

由于这一次的遭遇,少剑波只得决定再等两天。两天中他一再地思索着雪原上的又一教训:“大山涧好过,小沟壑难镗。”他努力要在地图上找一条避开沟壑的道路,可是地图虽然详尽,却怎么也难找出只有十米八米深的沟壑来。这又是前进途中的一大难题。

第二天的傍午,他正在思索,突然传来一阵汪汪的犬吠,引起了几匹战马的嘶叫。小分队一阵紧张的战斗动作,隐蔽在帐篷周围。

这时吠声已十分清晰,大家顺吠声望去,原来在小分队来的路上发现了一只大狗。它威武地站在一棵大树旁,瞅着小分队的帐篷和马匹。

一会儿它回过头去,又叫了两声,它的叫声很和气,一点没有什么凶气。看来它是在发出和气信号,对小分队毫无敌意。

少剑波看到这种情景,立即向小分队命令:

“不准打枪,别惊扰它!拿两块肉来!”

李鸿义立即从饭包里掏出两块冻狍肉,递给剑波。少剑波把肉向狗投出去,那狗一惊,直竖起耳朵,露出一副勇猛而机灵的神气,来辨别它眼前的东西。它在望着,又好像是在思索着。当它确认周围的一切对它没有什么侵害的征候,便向这块肉跑过来,嗅了嗅,但是没有吃。

少剑波又投出一块,它还是和上次一样,机灵地辨认了一会儿,又跑过来。还是不肯吃。可是它离剑波的距离已大大的缩短了。

当少剑波抛出第三块,它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偶尔回过头去叫两声。

随着它的吠声,追来了一个滑行者,由它来的小山头,飞滑下来。这个飞滑来的人,灵巧得像一只燕子,在密树丛中穿来穿去,显示出这个人的滑行武艺,是十分高强的。当他滑到狗的跟前,只把身体微微一侧,顿时站住,两只机灵有神的眼睛,射视前方。

当他发现了站着的剑波,立即揣紧枪,怒视着帐篷。

少剑波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向那人招了招手喊道:

“朋友!别害怕。”

“什么人?”那人凶凶地向剑波质问。

“同行。”

“胡说!”少剑波这句不内行的答对出了奇绽,那人立即发出一声怒骂。他马上靠近一棵大树,推弹上膛,凶凶地向剑波吓道:

“现在我要你转过身去,不然我就开枪!”

“你有多少人马?”少剑波从容地微笑着。

“别废话!快点!”那人的声音更加严厉。已端枪向少剑波瞄准,并且怒吓道: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转过去!”

少剑波脑子里翻起一阵锐敏的猜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是土匪吗?为什么没说一句黑话暗语?现在从外表上丝毫也看不出小分队和我是解放军的装束,他为什么这样仇视呢?是个猎手吗?为什么他又有这么高的警惕性?通常在林海里人与人相遇,和在远洋航海中同舟共济一样,为什么他竟这样势不两立?并且施用着断然的手段。不管怎样,从他的先发制人的手段来看,和从他恐怖异常的警惕来看,判定他只是孤身一个,除了那只狗以外,不会另外有助手。可是此刻自己不能有任何动武的表示,因为那样会受到他那促不及躲的枪弹所伤。”于是少剑波从容地把两只没拿枪的手,一只摘帽子,一只摸了一下自己头发,目的是想缓和一下对方动枪的空气。

“朋友!”少剑波右手拿着皮帽,左手向腰间一叉,“都是林子里的人,咱们还是通通气,说明白了,再分手。”

“别罗嗦,”那人的敌对情绪和行动,不但丝毫没减,反而更加暴躁,“现在我喊一二三,到了第三个数,你再不转过去,可别埋怨我不义气。”说着他大声喊道:“一——二——”

“拿过来吧!”那人二字的声音未落,杨子荣和刘勋苍两个人一把将他的枪给夺过来。原来那人刚和少剑波答话的时候,杨子荣和刘勋苍已绕到他的背后,因那人全神对准了少剑波,隐蔽在雪坑树根下的小分队他一点没发现,当然更发现不了他背后的变化。

这样他被擒住了。

那只威武的大狗,一看主人被擒,凶猛地向刘勋苍扑去,可是已被围上去的小分队驱跑。

那人在绝望中拚命地挣扎,想摆脱刘勋苍的搀架,利用他飞滑的奇能逃走。他喊着:“赛虎!赛虎!”那狗听到他的喊声,像一只猛虎,毫无所惧地返扑到人群中来救它的主人。

小董正对准它举枪要打。

“别开枪!”少剑波跑上来紧急地命令一声,然后站在那人跟前,“朋友,请你马上命令你的狗,不要厮打,免得我们不得已而伤害了它。”

那人一听“不得已而伤害了它”,神情马上一变,停止了挣扎,他口中打了两声口哨,大狗立即站在他的旁边,怒视着小分队所有的人。

少剑波温和地再上前几步,立在那人的对面三步距离的地方,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被擒的人。

那人年纪二十四五岁,身体长的特别魁梧有力,和刘勋苍一样的个头。穿一身白茬羊皮大衣,腰束一条皮带,上挂两个子弹盒,胸前佩着一把皮鞘短剑,脚穿一双高统鹿皮靴,脚踏一副又窄又长的超速滑雪板,打扮的像一个古典武士。两只有神的眼睛,射出刺人的光芒,两道长而浓的眉毛,增加着他那眼睛的威风,前额正中有一颗美丽的佛爷痣。他虽然被擒,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畏惧,挺挺地立在小分队的包围中央。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又愤怒,又奇疑。少剑波赞美的想着:“真是一个英雄好汉。”内心发出了一阵无限的羡爱。眼对眼的看了足有五分钟,一句话也没说,战士们在剑波温和微笑的表情中,也缓和了对被擒者的敌意。

“你姓姜,你的名字叫姜青山。不会错吧?”少剑波这第一句话,把小分队全体战士都说愣了。

这个被擒的人被这一句肯定非问的话,一下子就拿下了凶气,显出一种十分奇异的神气,瞅着少剑波和小分队,好像他在紧张地辨认似的。

“哪路的朋友,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我还知道你的狗的名字叫赛虎。”

“朋友,别叫我闷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人急于知道地追问少剑波。

少剑波笑了笑,“我能掐会算,是我算出来的。”

被擒者愁疑地低下了头,自语着:“真有这样的人?不对!

一定是……”他突然停住了,抬起头来,怒视着剑波,满身一抖动,脸上浮出绝望的表情。“给我个痛快吧!反正我是死也不回去了!”

战士们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更糊涂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二○三首长为什么认识他?是个逃兵吗?可能!要不他为什么说‘死也不回去了’?”

少剑波却哈哈大笑起来,走近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道:

“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别侮辱我,我姜青山不是你们所能收买的。”他怒气冲冲地把头转向一边,望着远处的林梢。

“这太不够朋友了!”

少剑波好像是在逗趣,也好像是真事,“怎么连老朋友都忘记了!”

“谁和你们是老朋友!

盗群匪党,土豪恶霸。”

“朋友,你认错人了!”

“什么?”他转回头来,仔细地又看着少剑波,好像在努力辨认他眼前的这位自命老朋友的人到底是谁,可是怎么也认不出来,他更加坚定地道:“就是你国民党的大军来了,别想我姜青山向穷人开一枪。”

少剑波兴奋地道声:“英雄好汉!”接着他向小分队喊声:

“同志们,摘下皮帽,解开大衣怀!”

战士们一起摘下皮帽,掀开大衣,露出鲜明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和五星八一帽徽,闪闪地放着光芒。

姜青山一看眼前这群雄赳赳的解放军战士,立刻扑到剑波怀里,流出了眼泪,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了。

“别难过,我了解你,你表哥李勇奇,还有李三妹,向我说了你的一切,我代他们向你问候。”少剑波说着,拉着姜青山的手,回到帐篷。

原来姜青山是李勇奇的表弟,练得一手好枪法,又是一个飞滑能追鹿的有名的青年猎手。正因为这个,马希山把他捉去,用了各种手段,要姜青山为他保镖。

李勇奇不止一次地向剑波介绍了姜青山的一切,特别是他的相貌特点。因此剑波牢记着他正中脑门双眉间的那颗佛爷痣。李勇奇并请求剑波在匪营捉到他后,予以关照,因为李勇奇确信姜青山在什么时候也不会向穷人开一枪的。李勇奇的小妹妹名叫李三妹,是姜青山的未婚妻。自从他被捉去以后,终日哭哭啼啼,这成了李勇奇这个当哥哥的一件重大的心事。

从姜青山的述说中,得知这条青年好汉的高尚气质和忠贞不屈的气节。他在匪营中向来没有向人民解放军和老百姓开过一枪,正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一家人和好朋友都是穷人,要打老百姓,就和打自己人一样。”任管匪首马希山怎样对他进行威胁,他只是一句:“要杀就杀,要毙就毙,没有二话可说。”尽管匪徒们对他千方百计威逼利诱,他也只是一句:

“依靠杀人享福,伤天害理,我姜青山不损这种德。”

匪徒们对他是用尽了伎俩,可是毫未动摇他不屈的意志。

匪徒们所以没杀害他,就是因为想利用他的全身武艺。匪徒们为了防止姜青山的逃跑,把赛虎给锁起来,把滑雪具给收起来。因为匪徒们深知,这两件东西一掌握在姜青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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